第159章 野人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鳥銃的扳機被我扣下以後,隻發出啪嗒一聲輕微的響動,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我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這時才想到了逃跑。


  ??然而,逃跑似乎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就在我朝著野牛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左眼睛被紮了一支箭鏃的野牛朝著我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


  ??我從這聲嘶吼聲裏沒有聽出一絲一毫的慘烈,而是聽出了一種振聾發聵的憤怒。


  ??朝我發出這聲低沉嘶吼聲的野牛被箭鏃射中的左眼睛在淌血,右眼睛卻在充血。


  ??那種欲置我於死地的瘋狂和憤怒從它的那隻充血的右眼睛裏很直接地反應出來。


  ??目露凶光的牛眼比魔鬼的眼睛還要猙獰。


  ??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的蔡瓊芳這時才想起被她拉下的我。


  ??我的背後傳來蔡瓊芳焦急的喊聲:“夏誌傑,你這個傻子,你站在那兒發呆幹什麽?趕緊跑啊!跑啊!”


  ??我當然是想跑,可是我能跑嗎?

  ??此時的這頭野牛已經和我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


  ??而且這東西是處在居高臨下的有利地位的。


  ??隻要我在轉身的那一瞬間,這家夥絕對會以雷霆萬泉之勢朝著我瘋狂地衝撞過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別說它頭頂上那雙尖利得像兩把尖刀的犄角紮在我身上,就是被它的蹄子踩到,我也是會粉身碎骨的。


  ??處於劣勢的我,腦子在極度的震驚和恐慌中恢複了鎮定。


  ??我覺得此時我若選擇轉身,用背對著這頭彪悍得無以複加的家夥,絕對是一種錯誤的選擇。


  ??所以我選擇了和這頭野牛進行麵對麵的對峙,雖然我沒有和這頭野牛勢均力敵的實力,但是在氣勢上,我還是可以撐一撐的。


  ??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蔡瓊芳朝我發出喊聲的時候,我也朝著野牛大聲吼道:“你來啊!老子不怕你!”


  ??在朝著野牛怒吼的同時,我手中的獵槍依舊穩穩地端在手上。


  ??也不知道是我的怒吼聲威懾住了野牛,還是我手中的獵槍在野牛的心裏造成了陰影,(也許這頭野牛吃過獵槍的虧!)盡管我朝著麵前的野牛發出的喊聲是實實在在的虛張聲勢,但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的喊聲竟然起到了立竿見影的威懾效果。


  ??處於居高臨下有利地位的野牛居然顯出了一絲猶豫和躊躇,並沒有立馬朝我發起攻擊,而是打了一聲脆生生的響鼻,從鼻腔裏噴出兩股帶著草腥味兒的白汽……


  ??我清醒的意識到,野牛表現出的短暫猶豫和躊躇是我撤退的唯一機會。我一定得牢牢地抓住咯!


  ??但是我還是不能選擇轉身撒腿就跑的策略,我必須得步步為營地慢慢後撤……


  ??於是我繼續瞪著眼睛和野牛對視著的同時,開始一步一步地後退……


  ??在後退的同時,我開始用眼角的餘光觀測我所處的地理位置,並對我最終將要采取的逃跑路線做出選擇。


  ??然而當我用眼角的餘光對我身處的地理位置進行觀察和判斷的時候,才發現情況其實並不妙,因為我後撤的路線並不理想。


  ??在我的左手邊被樹木和灌木遮擋住視線的方位,顯然是一道萬丈深淵,而且下麵很可能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潭,一道瀑布從對麵的懸崖上落下來,深淵的底下傳出轟隆隆的大的水聲……


  ??而我如果選擇轉身逃跑的話,卻隻能選擇朝著左邊逃跑,而不能選擇直接背對著野牛朝著身後方逃跑,因為我一旦直接背對著野牛,無疑是將最大的空檔暴露在了野牛的麵前。


  ??而且,我逃跑的速度無論如何是快不過野牛對我的追擊速度的。


  ??如果我往右手的方位跑,則更不可能,因為右手的地理環境是帶著不小的坡度的,我根本就不可能選擇朝著有坡度的方向跑。


  ??情況非常不妙!


  ??“趕緊跑啊!傻子!”我身後的蔡瓊芳又朝我大聲喊道。


  ??蔡瓊芳在朝著我喊話的同時,一隻利箭嗖地一聲貼著我的一隻耳朵飛了過去,而且不偏不倚地再次射在在野牛的脖子上。


  ??射在野牛脖子上的箭鏃紮得很深,幾乎沒入了一半,負痛的野牛再次發出一聲慘烈的嘶吼。在發出這聲慘烈嘶吼的同時,朝我發起的攻擊也隨之開始了。


  ??脖子裏被紮入一支箭鏃的野牛朝著我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地衝撞過來。


  ??猝不及防的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朝著左邊來一個規避性的急閃……


  ??出於本能,我做出閃身動作的同時,野牛那如同一座小山般笨拙的身軀也朝著我剛剛站立的地方衝撞了下來,地上的爍石和土塊被它的四蹄踐踏得四下裏飛濺……


  ??事實上,我在千鈞一發的刹那間選擇朝著左邊做規避性的急閃這個動作,是理性而且正確的,但同時也是絕對錯誤的。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料到左手邊的萬丈深淵距離我是那麽的近。根本沒有給我提供任何回旋的餘地。


  ??我跟著蔡瓊芳邊走邊聊的時候,其實一直是緊貼著左手邊的萬丈深淵在走的,隻不過左手邊的灌木太過稠密,把腳下的萬丈深淵被遮擋住了,甚至我根本就不知道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當我麵對憤怒的野牛對自己的所處位置進行預判時,雖然意識到了左手邊就是萬丈深淵,但是根本沒有料到自己距離萬丈深淵僅僅隻有一步之遙。


  ??而且,我為了規避朝著我衝撞而來的野牛,所做的規避動作過大,在預判上便出現了致命的誤差。


  ??我閃身的同時,整個身子一下子就衝出了作為屏障的稠密灌木叢,一道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赫然就出現在了眼前……


  ??我竭力要収住繼續朝前衝出去的勢頭,腳底下是收住了,但身體上部的慣性卻將我的上半身朝著萬丈深淵繼續猛推。


  ??站在一塊鬆動岩石上的搖搖欲墜的我出於本能,雙手在空中一陣胡亂的揮舞,反手間還真的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抓住了一根纖細的帶著尖刺的灌木枝條……


  ??在抓住這根灌木枝條的同時,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腳下的岩石一陣鬆動,我一下子就順著腳下踩塌的岩石墜落了下去……


  ??好在墜落下去的刹那,我反手抓住的這根灌木枝條將我一下子拽扯住了。


  ??我被懸掛在了陡峭的崖壁之上……


  ??我想借著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攀爬到上麵去。


  ??可是,此時我所處的局麵既危險又尷尬。因為懸崖是朝外伸出去的一個斜麵,我的腳根本不可能夠著朝內收縮的崖壁。


  ??腳下落不到實處,隻有憑借手臂上拽扯的力量上到上麵去。


  ??但這好像也不可能,因為我攥住的這根灌木枝條根本不足以支撐著我任意折騰,很有可能當我抓住這根枝條用力朝上攀援的時候驟然斷裂。


  ??這根被我死死攥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此時顯得是極其脆弱,隨時都有從上部斷裂的可能。


  ??我還真不敢輕舉妄動。


  ??驚慌失措間,我扭頭朝著四下裏觀察了一下自己所處的具體環境,才發現這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深澗。


  ??對麵的那條瀑布形成的大水正以雷霆萬頃之勢朝著深澗裏墜落,整個深澗被一層蒸騰起來的白茫茫的水汽籠罩,看不見深澗有多深,更看不見深澗裏的具體情形,隻從深澗的底部發出雷鳴般的轟隆之聲。


  ??被懸置於半空中的我,聽著下麵發出的聲響就已經足夠震撼。


  ??就在我攥住灌木枝條的手臂即將支撐不住我身體重量的時候,一條敏捷的人影突然從旁邊晃動了出來。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剛才神秘消失的野小子。


  ??野小子正抓了一根粗實的山藤,用蕩秋千的方式,猴子一般地朝著晃動了過來,動作敏捷嫻熟,幾個蜻蜓點水似的起落,就晃到了我的身邊,然後一把將我攔腰抱住。


  ??順著野小子手中的山藤,我終於脫離的險境……


  ??驚魂未定的我從灌木叢裏鑽出來,看到眼前被野牛衝撞得狼藉一片的現場,才想起蔡瓊芳來,便焦急地大聲喊道:“蔡瓊芳!蔡瓊芳!”


  ??接連喊了兩聲,卻聽不到蔡瓊芳的回應,隻聽見陣陣回聲在四周擴散跌宕,心裏便越發的焦急,剛要再喊,蔡瓊芳卻從一棵冷杉樹的後麵現身出來,朝我小聲說道:“你喊那麽大聲幹什麽?還怕別人聽不見?”


  ??看到蔡瓊芳,我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了落了地,說道:“這山裏麵就我們三個人,哪兒還有別人?”


  ??而蔡瓊芳卻說:“這山裏麵真的進來人了。”


  ??“你看見了?”我心裏一緊,問道。


  ??蔡瓊芳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朝我神秘兮兮地招了一下手,然後又隱身於那棵冷杉樹的後麵。


  ??我好奇地跟了過去,才看見那頭野牛躺在不遠處的一塊大岩石下麵奄奄一息,一隻牛眼正瞪著我。


  ??這麽健壯的一頭野牛,怎麽就這麽不經射?

  ??我頗為不解地朝蔡瓊芳說道:“你還真的把它給射死啦?”


  ??蔡瓊芳說:“如果是被一般的箭射中,皮厚肉糙的它當然就當是被樹枝上的小刺紮了一下。可是,它這回是被我爸做的箭射中的。”


  ??“哦,聽你說話的意思,你爸的箭好像有什麽特別之處?”


  ??“當然有特別之處。我爸的這種箭,箭頭上都是蘸了蟾蜍身上的劇毒的。這種蟾蜍可不是一般的蟾蜍,在這山間很少見到的,而且隻有我爸認識。”


  ??原來如此。


  ??我還真的小看了此時又被蔡瓊芳規規矩矩背在背上的弓箭了。


  ??難怪她會把鳥銃遞給我掌管,而她隻佩戴弓箭。


  ??“這頭野牛怎麽辦?”我朝蔡瓊芳問道。


  ??蔡瓊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的野牛,說:

  ??“等我們去把二狗他們截回來以後,再來處理它。好多年沒有打到這麽大的一頭野牛了。要是這頭野牛帶回去,我爸一定會高興壞的,這堆肉可以供我爸和我媽打一年的牙祭了。”


  ??“到時候你搬得動?”


  ??“我不會和二狗一起過來,先把它的皮扒了,然後大卸八塊地帶回去?你腦子可真笨!”


  ??蔡瓊芳剛朝我說出這話,臉上的表情卻突然顯出一種緊張的狀態,好像還支棱起了耳朵。


  ??很顯然,蔡瓊芳感覺到了有另一種危險的逼近,而且就在附近。


  ??會察言觀色的我也一下子緊張起來,小聲朝蔡瓊芳問道:“又有什麽東西朝我們靠近了嗎?”


  ??“有人過來了!”蔡瓊芳同樣壓住嗓子小聲說道,同時又用鼻子朝著空氣中嗅了嗅。


  ??這時,剛剛救了我的野小子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躥了出來,而且一下子躥到我前麵,把我擋住,同樣緊張地朝著一個方向看過去。


  ??很顯然,野小子也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


  ??緊張的同時,我不由得好奇地小聲朝蔡瓊芳問道:“你不是說這條密道隻有你和你父親才知道嗎?怎麽會有人過來?會不會是上山采藥的山民?”


  ??蔡瓊芳不再回答我的話,而是用直勾勾的眼神看著前麵不遠處七八米遠的地放。


  ??七八米遠的地方有一塊足有幾十噸重的呈不規則狀的大岩石。我立刻意識到潛在的危險就隱藏在那塊大岩石的後麵。


  ??擋在我前麵的野小子這時扭過頭,看了我一眼。


  ??此時他的眼睛裏出現了我從未見到過的驚慌和恐懼的眼神。


  ??會是什麽危險潛伏在那塊大岩石的後麵,竟然會令這野小子顯露出這麽驚懼的表情?

  ??豹子?老虎?


  ??我的心懸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一叢亂蓬蓬的呈爆炸狀一般的棕紅色的毛發,慢慢地從那塊大岩石的後邊顯現了出來。


  ??棕紅色的毛發隻露出冰山一角,便停住了。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毛發,既不像動物的毛發更不是人的毛發。


  ??但它絕對頂在一顆腦袋上的毛發。


  ??當這叢詭異的毛發冷不丁地從岩石的後麵露出來的時候,我原本懸著的心頓時就抽緊了。


  ??而蔡瓊芳這時卻將背好的弓箭再次取了下來,而且將蘸著劇毒的箭鏃搭在弓弦之上拉滿。


  ??我敢肯定,隻要那顆頂著這叢棕紅色毛發的腦袋一旦從岩石的後邊探出來,蔡瓊芳就會將搭在弓弦之上並將其拉滿的箭鏃毫不猶豫地射將出去。


  ??我聽見弓弦在拉滿的時候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而頂著那叢棕紅色毛發的腦袋顯然也是聽到弓弦拉開時發次的咯吱聲,再也沒有繼續從岩石的後邊探出來。而是躲在岩石的後邊一動不動了。


  ??我緊張得心裏咚咚直跳地朝蔡瓊芳小聲問道:“那究竟是什麽怪物?”


  ??然而令我的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將弓箭拉得滿得不能再滿的蔡瓊芳,她眼睛裏這時有眼淚滲出。


  ??是很傷心的那種眼淚!

  ??蔡瓊芳當然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將弓箭死死地對著岩石後麵那叢亂蓬蓬的棕紅色的毛發。


  ??蔡瓊芳怎麽會對著那叢棕紅色的毛發突然間流淚?


  ??我在感到極度詫異的同時,心裏不禁疑竇叢生……


  ??也就在這時,我聽見岩石的後麵發出幾聲嚶嚶的聲音,像是某種未成年的小動物的聲音……不對,更像是……年幼孩子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很微弱,但是絕對清晰……


  ??當我聽出岩石的後麵有疑是年幼孩子發出的聲音時,腦子裏靈光乍現般地突然聯想到了一個人——柳敏壯!


  ??他和我父親是同屬一個大學的生物係教授,也是很好的朋友。他曾經到我家裏來,拿出一叢毛發給我父親看,我當時就在我父親的書房裏,親眼目睹了那叢毛發。


  ??那叢毛發是柳敏壯從野外帶回來的,也是棕紅色的,跟岩石後麵露出的這叢毛發的顏色絕對是一樣的。


  ??當時柳敏壯是用極度神秘而且激動的語氣對我父親說那番話的:

  ??“夏教授,你可得看清楚了,這是一叢野人的毛發!是從神農架的一戶獵人家裏獲得的……太珍貴了……要是能見到這叢毛發的主人,那就太好了!”


  ??難道……躲在岩石背後的那顆腦袋就是傳說中野人的腦袋?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後,我的內心頓時由恐懼轉變成震驚和興奮……


  ??因為那天柳敏壯給我父親看那叢棕紅色野人毛發的同時,詳細地跟我父親討論了關於野人的各種傳聞和事情,我當時在一旁洗耳恭聽,相當於被普及了一次關於野人的不為人知的冷門知識。


  ??當我意識到岩石的背後躲著的有可能是一個我父親和柳敏壯做夢都想見上一麵的野人的時候,我便提心吊膽地朝蔡瓊芳說道:

  ??“你不能用箭射它,它是野人!很珍貴的一個未知生物種類,是可以作為研究標本的,有人用一輩子功夫在找它呢!”


  ??但是,蔡瓊芳對我的話仍舊表現出充耳不聞的樣子,依舊將手裏拉得滿得不能再滿的弓箭又穩有準地對著岩石的後麵那叢棕紅色毛發。


  ??此時,傷心的眼淚順著蔡瓊芳的臉頰不住的流淌……


  ??當我看著蔡瓊芳的臉頰上不住流淌著的兩線眼淚時,我才突然意識到,蔡瓊芳對岩石後麵的那個野人是懷著一種很深的仇恨的……


  ??我再一次被蔡瓊芳表現出的異常狀態弄疑惑了……


  ??她跟岩石後麵躲著的疑是野人究竟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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