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又遇斬龍人
走在我和野小子前麵的蔡瓊芳見到這個中年男人,立刻顯出一種躡手躡腳的拘謹,似乎也顧不上跟在她後邊的我和野小子,匆匆地加快了步子,想要繞過坐在門前的中年男人進到屋子裏去。
??中年男人卻冷聲叫住已經走到他麵前的蔡瓊芳:“站住!”
??中年男人的聲音冷漠中滲透著威嚴,讓人有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
??蔡瓊芳定在中年男人麵前,低垂著腦袋,怯怯地不敢做聲。
??這讓我聯想到了一條可憐的耗子被困在貓的麵前。
??我已經才猜到這個中年男人就是蔡瓊芳的父親。
??他腿腳不方便的毛病不是顯而易見的,因為在門框邊放著一把支撐身體用的簡易支架。
??但這種父女間的見麵情形還是讓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因為這中間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婦女情分。
??我看到的隻有冷漠和壓迫。
??甚至帶著某種輕微的歧視。
??想到蔡瓊芳剛才給我說起的是因為他的父親欠二狗的錢,才將她嫁給二狗的。對於這種齷齪婚姻的始作俑者,我從心底裏對出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產生了反感厭惡的情緒。
??於是我和野小子並沒有緊跟著蔡瓊芳走近坐在門口的男人,而是站在屋子前麵的這塊壩子上,隔著一段距離的看著蔡瓊芳和他的父親。
??“你看把你這副鬼樣子哦,真是讓我丟盡了臉!我蔡銘源怎麽就養了你這麽一個不知道羞臊的賠錢貨!”
??蔡瓊芳好像已經習慣了眼前在這個男人對她的當麵羞辱和責罵,絲毫沒有對眼前這個男人說出的難聽話表現出應有的抗拒和排斥,反倒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顯得非常規矩地怯生朝男人說:“爸,我進去了……”
??剛剛用羞辱的話罵了蔡瓊芳的男人突然緩了聲色地說道:“你進去吧,你媽瘋病又犯了……”
??蔡瓊芳嗯了一聲,也顧不上理會我們,更不會朝他的父親做一個引薦和介紹,匆匆地跨進門檻,就進到屋子裏去了。
??這樣倒是把我和野小子涼在一邊了。
??我有種進退失據的感覺。
??這時,蔡瓊芳的父親蔡銘源卻主動朝我招呼道:“過來坐吧。看你樣子應該不是壞人。你要是壞人,瓊芳也不會把你帶到這裏來。不要見怪我對瓊芳的態度……讓你見笑了。”
??聽到蔡銘源這句主動招呼我的話,我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這人的性子是一個古怪的結合體。
??倒是我對他剛剛生出的那種反感情緒居然消失了幾分。
??於是我走過去。
??可是野小子這時卻突然轉過身,朝另一邊小跑著走掉了,一轉眼,就在牆角處消失了。
??我原本是想要叫住野小子了,可是蔡銘源卻朝我說道:“你別管他,他就是一條長得像人的猴子,沒想到你還把它給招來了。原先我經常在山裏碰見他的……”
??蔡銘源的話讓我大吃一驚,說道:“你經常碰見他。還是一條長得像人的猴子?”
??“是的。我經常碰見他,但是都是相互多開的。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就是長得像人而已,說不出一句人話。我把他看成是一條長得像人的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蔡銘源輕描淡寫的地又說。
??蔡銘源的這兩句話讓我一時間感到不可思議,愣愣地盯著他。有點作聲不得了。
??蔡銘源見我用一副驚訝的眼神盯著他,人卻沒有挪動步子,於是又說道:
??“別這麽大驚小怪的。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一聽我說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就用大驚小怪的眼睛盯著我看的人。在我看來是很一般的事情,可是在你們看來,卻是稀奇得不得了的事情。終歸來說還是見識太少的原因,井裏麵的青蛙隻見過簸箕那麽大的天……”
??“……不過這樣正常,看你這副樣子,也不是這山裏麵的人。其實這山裏麵古古怪怪的事情還多得很。不在這山裏麵長年累月的住,是不會知道的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的,更別說遇見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了。其實,這些事情見得多了,也就見慣不驚了。過來坐吧,我們好好說下話……”
??蔡銘源又朝我招呼道。
??我沒想到蔡銘源會這麽健談,而且有種很想跟我聊天的願望,於是我走過去。
??剛好蔡銘源的身邊就有一根小凳子。
??蔡銘源朝著那條小凳子指了指,我便就著小凳子坐了下來。有種要和蔡銘源促膝談心的意思。
??“你是在哪兒遇到瓊芳的?”蔡銘源朝我問道。問話的聲音已經顯得很平和了。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原本想說是在白雲觀遇到蔡瓊芳的。可是一想到白雲觀的蔣鳳楠和蔡瓊芳之間的齷齪事情,怕說出的話裏漏出蔡銘源不願意聽到的信息,於是腦子轉了一個念頭地說道:“我是在半道上遇到你女兒蔡瓊芳的。我在這山裏麵迷路了。”
??蔡銘源居然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地說道:“騙子!你明明就是在白雲觀遇到蔡瓊芳的。”
??我沒想到蔡銘源很直接地就揭穿了我的謊言,於是不好意思地朝著蔡銘源說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在白雲觀遇到的蔡瓊芳?”
??蔡銘源冷哼一聲地笑道:“你穿的這身衣服,就是白雲觀那個假道士蔣鳳楠經常穿的衣服。這是他在外邊換一種身份經常穿的當家的衣服。”
??原來如此。
??“你跟白雲觀的那個蔣鳳楠很熟嗎?”我試探性地朝蔡銘源問道。
??“我跟蔣鳳楠豈止是熟!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他。”蔡銘源憤憤地說道。聽他說這話的口氣,就像是他跟這蔣鳳楠之間有什麽化不開的過節似的。
??其實這也難怪,就憑蔣鳳楠和蔡瓊芳之間的那層關係,蔡銘源對蔣鳳楠心生怨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於是,我覺得這層窗戶紙就不用我再去捅破了。
??誰心裏還沒有個藏著掖著不願意讓人看見的角落?
??於是我說道:“還真讓你說對了。我這身衣服還真是蔣鳳楠的衣服。我的衣服打濕沒幹,所以就……”
??我原本是想把我從晾衣杆上收衣服的事情說出來的,可是又忍住了。
??蔡銘源這時又冷冷地盯了我一眼,說道:“你跟蔣鳳楠應該很熟吧?要不怎麽會把他這身當家的衣服也拿給你穿?你是蔣鳳楠的什麽人?”
??蔡銘源問我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又變得陰森森的了。
??於是我說道:“也不是很熟,甚至可以說就是一麵之緣的交情。”
??蔡銘源哦了一聲,繼續用冷冷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我從蔡銘源眼睛裏冒出的這種冷冷的眼神,感覺到這是一種很有故事的眼神,裏麵隱藏著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於是我突然有了想要從蔡銘源的嘴裏探聽到一些事情的想法。
??畢竟,這蔡銘源原先是在這山裏麵以打獵為生的人。
??於是我套近乎般地朝蔡銘源說道:“按輩分和年齡,我該管你叫蔡叔叔,這應該可以吧?”
??蔡銘源很爽快地說道:“按年齡和輩分,你當然應該管我叫叔叔或者伯伯都可以……對了,我看說話談吐顯得知書識禮的,你是有家學淵源的?”
??蔡銘源的眼神突然變得洞若明火般的銳利。
??他依舊緊盯著我問。
??“這你也能看出來?”我半開玩笑地問。
??“我當然能看出來。一般的人,我隻要跟他說上三句話,就基本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你信不信?”蔡銘源變得有點吹牛地說道。
??我當然不能順著他繼續吹牛,於是便接著說道:“蔡叔叔,我聽你女兒蔡瓊芳說你走路不方便,是因為你的腿不小心摔斷了?你原先是個打獵的好獵手?”
??蔡銘源毫不忌諱地說道:“我打獵很在行這話不假。隻要被我盯梢上的獵物,就沒有一回是跑掉了的。我腿沒有摔壞那會兒,不是跟你吹牛,就沒有我打不了的野物。但是……我的腿不是摔壞的,而是被人給打斷的。蔡瓊芳是維顧我的麵子,才跟你說我的腿是摔斷了。其實是被人打斷的……”
??“被人打斷了?被誰打斷的?”我故作吃驚地問道。
??“當然是被蔣鳳楠那個假道士打斷的。也隻他狗曰的才下得了這種毒手!其實說起來這也是命。我原先腿沒有被蔣鳳楠打斷那會兒,一家子的日子過得比住在山外邊哪個親戚的都好……”
??“……遇上災荒年,我還隨時接濟接濟山外邊的那些親戚。俗話不是說嗎,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世道還真是這麽個世道。那時候我們家還真的應驗的這句話。可是現在,我原先接濟過的那些親戚,你就是用八抬大轎去抬他們,他們也不一定願意來了……”
??“所以這個蔣鳳楠啊!他對我們家,可是作下大孽了!他朝我下這種毒手不要緊,卻斷了我一家子的生計!我一家四口人原先就是靠著我這雙腿過活的。腿給我打斷了,我一家子的生計就成問題了!所以,這蔣鳳楠可是缺了大德了!”蔡銘源又憤憤地說道。
??“蔣鳳楠為什麽要把你腿打斷?是失手還是故意的?還是你跟他之間……”
??“蔣鳳楠當然是故意把我的腿給打斷的。”
??“為什麽?”
??蔡銘源這時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我這也是的罪有應得。按說蔣鳳楠對我的這種懲罰我還是應該沒有什麽怨言的。做錯了事情,該承擔的就得承擔,是不是?我想不通的是,他不該把我的腿打斷,斷了我們一家人的生計。哪怕他就是戳瞎我一個眼睛,我也心服口服。這樣我起碼還是可以打獵,對不對?他就是不該打斷的腿!”
??“蔡叔叔,您剛才用了懲罰這麽一個詞語,我覺得滿好奇的。所以……我還是想知道,蔣鳳楠為什麽要懲罰你?而且是用你的一條腿作為代價。你們是不是因為打賭……”我很好奇地朝蔡銘源追問道。
??“打賭?誰會用自己的腿去跟你打賭?何況還是我要靠著這條腿養活一家子的人。”
??“那是因為什麽呢?”
??“因為……我弄死了不該弄死的東西!”蔡銘源又稍作停頓的說道。
??“弄死了不該弄死的東西?什麽東西?”我越發好奇地問道。
??“我弄死了一條龍!”蔡銘源說道。
??“你弄死了一條龍?”我大吃一驚地說道。
??“是的,我把一條龍給弄死了。這條龍,是蔣鳳楠這個假道士豢養在一個山洞裏的。”蔡銘源說。
??雖然蔡銘源說得一本正經,可是我聽來卻像是說的胡話。
??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從古至今,有誰聽說過有豢養龍的人?而且還是出自蔣鳳楠這個假道士之手?
??這不是胡話是什麽?
??要不就是現編出來唬我的假話。
??於是我不置可否都朝蔡銘源笑道:“蔡叔叔,你說這話就有點玄了。從古至今隻有養貓養狗的,甚至也有養老虎豹子的。可是我就是從來沒有聽說有養龍的。再說,有沒有龍這種生物還另當別論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剛一踏入回龍鎮便遇到的那個斬龍人,於是腦子裏一激靈,突然就把眼前的這個蔡銘源和我遇到的那個斬龍人聯係重疊起來了。
??心裏頓時又是一驚。
??眼前的這個蔡銘源和我在回龍鎮遇見的那個斬龍人還真的有幾分神似!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在做夢?
??我甚至對我的現實處境有了懷疑,於是愣愣地盯著蔡銘源。
??蔡銘源見我的眼神又變得有些很古怪地盯著他,於是露出幾分不屑地朝我說道:“你看,我就知道我要是把這話已說出來,你就會用這種古古怪怪的眼神看我。以為我說的是假話瘋話……”
??“我剛才就跟你喊明叫醒地說了,不是在這山裏麵長期生活的人,是很難相信我說的話的。因為有些東西,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更別說遇見了。其實你信不信都是無所謂的。你也就當一個龍門陣來聽就是了。不用太當真的。”
??我卻隨聲說道:“我沒說我不信。我信!”
??“真信?”
??從衝蔡銘源點頭。
??蔡銘源見我信了他的話,於是接著說道:“既然你信了我說的話,那我就可以把這個龍門陣接著跟你擺下去。如果你信都不信,我就沒必要跟你接著擺後邊的龍門陣了……”
??“那你就接著擺,就是當龍門陣來聽,我也覺得很有點意思的。”我催促般地說道。
??這時蔡銘源頗有點賣關子的朝我說道:“既然你想聽我下麵要擺的龍門陣,那你知道龍是怎麽來的嗎?”
??我故作白癡狀地朝蔡銘源搖頭。
??“龍這個東西其實是這麽來的。我也是後來閑著沒事翻一本古書才知道。”蔡明豔清了一口嗓子地接著說道:
??“我是看了一本叫《述異記》的古書,才知道龍這種東西又那麽大的講究。這本古書是把龍分作五個階段來說的……
??“……這本古書中說又一種叫‘水虺’的東西,‘水虺’就是毒蛇。也就是剛才那像人一樣的猴子脖子上纏的那種蛇。那種蛇長五百年沒有老死的話,便可以晉升為蛟,蛟若是能再修行一千年便可化身為龍……”
??“……蛟又是怎麽化身為龍的呢?每逢天降雷霆,也就是打雷閃電的時候,修煉得差不多的蛟,就可以迎著雷往天上衝,衝上去就成了龍,這就是道家說的所謂的渡劫……”
??“……渡劫成龍的蛟其實還不是真正的龍,因為這個階段的龍還是沒有長角的龍。沒有長角的龍能叫龍嗎?所以這種沒有長角的龍就還要再修煉五百年,才可以在頭上生出雙角。從頭上生出了雙角的龍,那本古書上把它叫角龍……”
??“……其實,很多渡劫成功蛟的蛇是熬不過長角這五百年的。長了角的龍一般都是惡龍,它們有的長在江裏河裏,興風作浪,有的藏在山裏洞裏禍害一方,所以這種龍一般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把龍殺死,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角龍再能修行一千年,再渡天劫,就會從它的背上長出翅膀,長出翅膀的龍古書上叫應龍。也隻有應龍,才是最厲害的龍。古書上說修煉成應龍的龍,從古至今隻有一條……,在洪荒時代出現過……應龍會吐火!”
??“……我弄死的那條龍,應該就是角龍!”
??見蔡銘源變得如此健談,而我對他說的關於龍的來龍去脈已經不敢興趣了,我現在感興趣的是蔡銘源的腿是不是真的被蔣鳳楠打斷了,而且是因為一條所謂的豢養的龍!
??如果是蔡銘源的腿真的是被蔣鳳楠打斷了,會不會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比如因為蔣鳳楠和蔡瓊芳之間的齷齪事情?
??蔡銘源隻是為了掩蓋住另一個真相而編了一個殺死了龍的瞎話來騙我?
??可是他為什麽要編這樣的瞎話來騙我。我跟他素昧平生的,用得著這麽煞費苦心嗎?
??而我在回龍鎮遇到的那個斬龍人卻又鬼使神差地跟這個蔡銘源有種某種神似的感覺。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我的一種錯覺?
??我有點被自己腦子裏生成出的一連串疑問給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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