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死亡泡沫

  杜誌康這時就像是一個被逼到了牆角無路可逃賊似的,底氣的不足是顯而易見。在金有開咄咄逼人的惡罵下,他低垂了頭,打算用沉默來抵消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被動和尷尬。


  ??沉不住氣的椽子這時用怒視的目光盯著杜誌康,朝杜誌康大聲喝問道:“杜老幺,你怎麽把頭埋下來了?你不是經常在社員大會上拍著胸口說你行得端坐得正嗎?怎麽今天不頭垂下來把臉遮起來了?是被揭了老底把臉抹到褲子兜兜裏揣起來了,是不是?老子真是瞎了眼睛了,會把孫三妹讓給你這個腳踩幾條船的家夥……


  ??喋喋不休像個怨婦似的椽子繼續罵道:“杜老幺,老子懷疑你狗曰的是不是屬蜈蚣蟲的?你究竟有好多條腿,要踩好多條船?一百條船讓你一起踩著夠不夠?”


  ??被椽子像孫子一樣訓的杜誌康這時抬起頭,目光不是朝著訓他的椽子,而是朝著金有開,神情反倒是顯得異常平靜地朝金有開說道:

  ??“金飯碗,你也別在我頭上扣屎盆子了。我這樣恨不地道知不知道?我知道你喜歡楊老師不是一天兩天了。其實……從我內心來講,你對楊老師的暗中的那種喜歡,我是對你心懷感激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說到這兒,杜誌康略作停頓,但是目光卻依舊盯著金有開不放,這種死盯帶著一種倔強的意味,就像是要把金有開的五髒六腑都看個穿一樣。


  ??接著杜誌康說道:

  ??“因為楊老師借住在徐老嫗家裏,她的出現,對於你們魚洞村這個大院子裏的這些光棍來說,無異於是一隻羊誤入到了狼群裏。可恰恰是在這種對於楊老師來說人生安全一點都得不到保障的環境裏,她卻一直沒有出事,這是為什麽?不就是因為有了你金有開的存在嗎?我不管你對楊來時是懷著怎樣的居心,但是自少來說,你們這個院子裏的這些光棍們,誰敢打你喜歡的女人的主意,你說是不是?……”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你會用這麽齷齪的話來詆毀你喜歡的楊老師。換做我,根本下不了這樣的心。你這叫喜歡楊老師嗎?你這叫想霸占楊老師沒有得逞而惱羞成怒地胡亂朝著楊老師身上潑髒水!你……於心何忍?是男人嗎?”


  ??杜誌康對金有開的質問讓金有開顯出了一絲不知所措的慌張,他不知道該怎麽來應付杜誌康對他的質問了。


  ??可是一旁的椽子卻依舊朝杜誌康大聲喝問道:


  ??“杜老幺,老子最看不慣你的就是自以為自己多讀了點書,明明沒理都會被你說成有理。你也不要那麽多廢話的想要抵賴。是個男人你就直接說——你跟楊老師是不是有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


  ??杜誌康終於被椽子激怒了,朝椽子怒斥道:“我跟楊老師有沒有那種事情關你錘子事了?輪得到你來審問老子?你算個什麽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口口聲聲說是你把孫三妹讓給我的?就衝這這句話,老子老早就像把你的嘴用一坨屎給堵上了。你說這話考慮過孫三妹的感受沒有?孫三妹是一件東西嗎?你說讓給誰就讓給誰?孫三妹是個人,你連怎麽尊重一個人都不知道,還有資格來審問起老子來了?老子不搭理你是瞧不起你,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杜誌康對椽子突然的反擊讓椽子頓時就啞口無言了。


  ??杜誌康這時又朝金有開說道:“好了,關於楊老師的事情,我希望你我就此打住。還是那句話,你究竟要我怎麽樣,你才可以放了被我連累的這些人?”


  ??金有開盯著杜誌康看了好一陣子,然後說:“好,楊老師這篇我們今天就暫時翻過去不提。既然……你是個明白人,那我就不再跟你繞圈子了,楊老師的事情,我們過後有機會在來鬼扯。其實要我放人也簡單,就是把你藏起來的那個女人和剛出世的那個孩子交出來。這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是不是?”


  ??“你是從哪兒聽到我藏了人的?”杜誌康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起來。


  ??“這個你還真的不需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跟你說。既然我現在已經把我的條件擺到桌麵上了,至於你該怎麽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杜誌康這時朝金有開冷笑了一下地說道:“你這是異想天開,白日做夢!”


  ??聽了杜誌康的話,金有開顯得並不意外,也朝杜誌康冷笑了一下,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在對漂亮女人這件事上,你杜誌康從來是不會讓出半步的,對不對?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和你杜誌康在參軍的時候就攪在一起的。”


  ??“這是誰告訴你的?”對於金有開說出的話,杜誌康敏感得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似的朝金有開追問道。


  ??“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冤枉你杜書記半句沒有?”


  ??杜誌康剛剛起來的精神頭了又萎靡了下去。


  ??一旁的椽子用唾棄的眼神盯著杜誌康,說道:“看起來孫三妹還真的一點都沒有冤枉你。難怪你會逼得孫三妹去上吊。杜誌康,你怎麽會是這麽惡心的偽君子,兩麵派?呸!”


  ??椽子朝著杜誌康狠狠地啐了一口。


  ??“椽子,你要再在旁邊多說一個字,老子弄死你!”杜誌康突然用魔鬼一般凶惡的眼神盯著椽子,咆哮般的低聲吼道。


  ??椽子還真的被杜誌康的樣子給嚇住了,不敢再說話了。


  ??而我現在的心情卻是異常的複雜,因為事情繞了半天,最終又繞到了我還沒有見到麵的小姨身上了。


  ??而且讓我小姨又陷入到了不清不楚的漩渦之中。


  ??將椽子威嚇住的杜誌康這時朝金有開說道:“金飯碗,我不管你是從哪兒得到的這方麵的消息,但是我要跟你的說的是,我現在真的不能答應你的這個條件了,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我想答應你,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什麽意思?”金有開追問道。


  ??“因為真正把你說的那個女人藏起來的人不是我,而是伍子胥。但是,伍子胥已經被你喂了人蛆。他死了,那個女人的死活還真的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了。除非……她好僥幸地活著,並且自己從被伍子胥藏身的地方走出來。我說的是真的,沒有半句騙你的假話。”


  ??聽了杜誌康的話,金有開頓時就慌了,急聲問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杜誌康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金飯碗,你覺得這個時候我還有必要跟你兜圈子嗎?是真的……”


  ??金有開見杜誌康還真不像是在撒謊騙他,於是立馬朝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大聲喊道:“趕緊去叫幾個人來,把幹糞堆給老子刨開……”


  ??也許此時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金有開的反應上,隻有我才不經意地發現,一直處於極度緊張狀態的杜誌康好像如釋重負般地暗自鬆了一口氣。


  ??很快,剛才那幾個人又手裏捏著鐵鏟回到屋子裏,朝金有開問道:“金飯碗,是不是又要把糞堆刨開?”


  ??金有開連聲說道:“要刨開!趕緊!趕緊!”


  ??見金有開一副著急慌忙的樣子,幾個人二話沒說地就揮舞起手裏的大號鐵鏟,瘋狂地刨了已經堆好的幹糞堆。


  ??當我眼睜睜地看著被刨開的幹糞堆時,原本的那具被蛀空的老水牛的皮囊卻不見了,呈現在眼前的變成了一堆白色的泡沫。


  ??白色的泡沫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麵不停地嚅動……


  ??我知道,那具被蛀空的老水牛的皮囊和伍子胥以及那個瘋女人就被包裹在白色的泡沫裏,嚅動著的就是那隻人蛆。


  ??它正在消化伍子胥和瘋女人。


  ??隻是這堆泡沫還在不斷膨長分解裂變敷化,按照這樣的膨長速度,如果不加以遏製,這堆白色的泡沫有可能很快就會把一整間屋子給灌滿。


  ??看著這一堆有東西在裏麵嚅動並正以驚人的速度膨長和擴張著的泡沫,刨開幹糞堆的幾個人顯出了幾分不安和恐慌。


  ??興許他們也從來沒有看到過眼前出現的狀況。


  ??見此情形的金有開又忙不急迭地朝這幾個人吩咐道:“趕緊過去兩個人,從泡沫裏把剛才丟進去的伍子胥和瘋婆子撈出來。不,一個人去撈就是了,隻把伍子胥撈出來,瘋婆子就算了……”


  ??被吩咐的幾個人顯得很猶豫和畏縮,朝金有開說道:“金飯碗,這個……”


  ??見這幾個人不敢進到泡沫堆裏去撈人,金有開一急眼,幾步跑上被刨開的糞堆,照著其中一個人的殿部就狠踹了一腳,並罵道:“這個那個個錘子!給老子下去趕緊撈人出來……”


  ??被踹的那人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正在膨長著的泡沫堆裏不見了蹤影,緊接著,就聽見泡沫堆裏傳出這人撕心裂肺般的恐怖叫聲,隨後就有鮮紅的血水從泡沫堆裏噴濺出來,發出慘叫聲的人也隨之沒有了聲息,然後就是從泡沫堆裏傳出的一陣屍首被咀嚼著碎裂的聲音……


  ??這聲音很饑渴,很貪婪,很驚悚……


  ??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麵頓時把站在幹糞堆上的另外幾個人給嚇趴了,紛紛朝著四麵狂退。隻剩下金有開孤零零地站在幹糞堆上有點發愣。


  ??饒是如此,喪心病狂的金有開仍舊不死心,又朝退下幹糞堆的幾個人喊道:“你們哪個又去?趕緊……”


  ??退下來的幾個人一臉驚恐地朝著金有開直搖頭……


  ??一臉猙獰的金有開說道:“你們都不敢去?”


  ??幾個人異口同聲地朝金有開搖頭說道:“金飯碗,真的不敢去,你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去送死吧?”


  ??金有開嘟嚕了一句:“都是些日膿包,一到關鍵的時候就慫了。你們不去未必老子去?”


  ??然後,就家夥竟然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並走下幹糞堆,一臉壞笑地走向了我。


  ??瞬間被血腥和恐懼死死包裹住的我心態頓時就蹦了。


  ??我看著金有開,連眼珠子都不會轉動了一般。


  ??金有開徑自走到我麵前,表情極其變態地朝我陰險地笑道:

  ??“我怎麽就忽略了你這個細皮白肉的小白臉了?你這麽細皮白肉的不拿去喂我養出的這個寶貝還真的可惜了。就先把你弄去給我的這個寶貝打牙祭吧,一個不夠就弄兩個三個下去,有三四個墊底,我的寶貝也就該喂飽了,飽了它不就不吃東西了?對不對?”


  ??聽到從金有開嘴裏說出的如此變態的話,我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脆弱神經就像是被刀在割著一般,腦子生生地抽扯著疼。


  ??金有開朝那幾個刨糞堆的人吩咐道:“來,先把這個小白臉扔進去再說。幹脆就讓我的寶貝蛋子這回好生打一回牙祭。等它吃飽了,躺著不動了,再去撈人也不遲。”


  ??聽了金有開吩咐的幾個人剛要蠢蠢欲動地上來朝我下手,杜誌康這時大吼了一聲:“慢!”


  ??那幾個人在杜誌康的大吼聲中定住了身子。


  ??“金飯碗,你把我的繩子鬆開吧,我去把伍子胥撈出來。”杜誌康說。


  ??聽了杜誌康的話,金有開顯出了幾分猶豫,說:“把你的繩子鬆開?那不行,你杜誌康的本事有好大我們又不是不知道,萬一你翻盤,我怎麽辦?那不行……”


  ??“我絕對不會翻盤的。我絕對說話算話。”杜誌康說。


  ??“你說話算話管個球的用?嘴巴兩層皮現說現移。我要是信了你的話,我的腦袋就好比是被驢子給踢了。”金有開說。


  ??我對杜誌康在此時表現出的仗義充滿了欽佩和感激,原本恐懼的心理也在這一瞬間被另一種湧動起來的情緒完全代替,內心突然就變得非常強大地朝杜誌康說道:

  ??“杜書記,你就不要再跟這種人多費口舌了,沒用的。既然他選中我,就還是我去吧。”


  ??朝杜誌康說完這句話,我又朝站在麵前朝著我居高臨下的金有開說道:“把我的繩子鬆開行不行?你放心,我就是鬆開繩子,對你們的威脅也不大。把我的手腳鬆開,興許我能夠把伍子胥撈出來。這樣總比把我白白的拿去送死強,你說是不是?”


  ??金有開沒想到我突然就變得這麽大義凜然的了,愣了一下,說:“你說這話還有點道理。杜誌康這個人,我是真的不敢給他狗曰的鬆綁,但是你……我還真的不怎麽看好你。行,那就聽你的吧。”


  ??於是金有開還真的開始動手給我解開牢牢將我束縛住的繩子。


  ??在金有開給我鬆綁的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耿衛華朝我喊道:“夏誌傑,老子看好你,不要慫,先把伍子胥撈出來再說!”


  ??我朝耿衛華笑道:“連長,這回我沒有給你丟臉了吧?”


  ??“沒有沒有,你太給老子長臉了!老子帶出來的兵,關鍵的時候就沒有一個是慫的。”耿衛華說道。


  ??當我的手腳被完全解放出來的時候,那堆湧起的泡沫已經膨長得快要把整個幹糞堆給淹沒掉了,而且還在不斷地膨長。


  ??不斷膨長起來的泡沫堆裏麵,繼續傳出屍骨和啃噬咀嚼的聲音……


  ??這時,金有開又朝杜誌康惡狠狠地說道:“杜老幺,如果人不是伍子胥藏起來的,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


  ??而我已經義無反顧地朝著泡沫堆裏衝了進去。


  ??此時的我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因為我一旦出現了絲毫的猶豫,恐懼感就會讓我產生望而卻步的畏縮心理……


  ??當我緊閉著眼睛以義無反顧的方式一個箭步跨入進泡沫堆後,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當我睜開眼睛的一刹那,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進入到泡沫堆裏的我才發現,這個所謂的泡沫堆其實是一個空心的泡沫球,或者更像一個由泡沫組成的巨大的氣囊。


  ??事實上,我是進入到了一個由泡沫組成的於外界完全隔離開的圓形空間裏。


  ??而的我眼前,就是那具被蛀空的水牛的皮囊和金有開豢養的那隻人就在嚅動著的巨型人蛆。


  ??此時的這隻巨型人蛆距離我不到半米的樣子,那隻一米來長的尖尖的角質狀的東西上流淌著血水,顯然是剛才被金有開一腳踹進來的那人直接被這隻尖角給刺穿了,不然發出的慘叫聲是不會這麽慘烈的。


  ??那人的屍首已經不見,隻有地上噴濺狀的血跡尚存。隻是眼前這隻巨型的人蛆原本白森森的肉軀從裏到外的泛著暗紅的顏色。這種顏色讓我感到了一種極度的不適,有種惡心得想吐的感覺。


  ??很顯然,剛才的那人已經屍骨無存地被肉蛆吃到了肚子裏去了。


  ??而肉蛆身體表現出的暗紅顏色就是那人的血肉之軀被其咀嚼吞噬過後反應出來的顏色。


  ??泛著暗紅顏色的巨型肉蛆不停地原地嚅動著,每一節身體上的眼睛都像是在邪惡地盯著我。


  ??我的腦子一陣陣地眩暈。


  ??讓我感到絕對慶幸的是,伍子胥和那個女瘋子依舊毫發無損地躺倒在一邊,並沒有被巨型肉蛆給啃噬掉。


  ??就在我麵對著盡在咫尺的巨型肉蛆不知所措的時候,一直在我麵前嚅動著的肉蛆突然停止了嚅動,每一節暗紅顏色肉軀上的那隻眼珠子,開始泛起了一層迷離變換的顏色,就像是小時候被吹得鼓起來的肥皂泡,在陽光下反射的那種七彩顏色。


  ??這讓我一度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幻覺……


  ??也就在我的腦子裏剛要產生某種幻覺的時候,巨型肉蛆突然朝我張開了一張我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恐怖醜陋至極的血腥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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