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邪惡村莊

  或許是因為耿衛華的長相過於英武,也或許是耿衛華剛才在巷道裏的已經給了這夥人一個固有的印象,這夥人在看到我和耿衛華一起出現的時候,個個的表情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耿衛華倒是嗬嗬笑道:“嗬嗬……我還以為這夥人是散了,原來當真是留下幾個把老子牽製住,這幾個人倒繞道跑到這裏來了。看來這兒的人不傻嘛?還有集體智慧了。”


  ??我也小聲笑道:“這裏的人窮是肯定的,沒見過世麵也是肯定的,但是心智並不比你我的笨。你可別被這夥人的表麵現象給蒙蔽了,還真得提防著點。”


  ??其實,我私底下對魚洞村的整個印象已經越來越不好了。


  ??我和耿衛華剛到,隊長金有開這時卻朝他招呼過來的這夥人說道:“你們想看的也都看了,想見識的世麵也見了,就當洗了一回眼睛。也別站在這兒一個個瓜兮兮的當現世寶了。都各人回各人屋頭去吧。”


  ??這夥人還真是很聽金有開的招呼,個個循規蹈矩地走掉了。


  ??金有開這時也想借故離開,卻被阮如溪叫住了,說:“金隊長,能不能耽擱一點你的時間,坐下來和我們擺一下龍門陣?”


  ??金有開看了一眼耿衛華,眼神中顯出了幾分拘謹,似乎突然對耿衛華有了一種防範的心理,說道:“要擺龍門陣當然可以,你們想調查什麽我就跟你們交代什麽,隻要是我知道。”


  ??“金隊長,我們沒有權力讓你交代什麽,你又為什麽覺得我們要你交代什麽呢?我們就是坐下來擺一下龍門陣,你不用說得那麽正式,好不好?”阮如溪朝金有開說道。


  ??我突然感覺阮如溪對金有開說話的語氣變得有點嚴肅認真起來。


  ??金有開顯得有點勉為其難地就著身邊的一塊大的鵝卵石坐下。


  ??阮如溪示意我和耿衛華孫秀梅也各自坐下,然後自己也就著一塊緊挨著金有開的鵝卵石坐下,說:“金隊長,不知道你有沒有接到你們公社下來的通知?”


  ??“通知?什麽通知?”金有開問道。


  ??阮如溪看了一眼我和耿衛華,說道:“未必那個通知你們公還沒有下到你們生產隊這一級?”


  ??這時金有開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嗨,你是不是說的通知我們生產隊抽調民兵去回龍鎮封閉訓練的事情?”


  ??“是,我說的就是這個事情。”阮如溪說。


  ??“大隊書記昨天就把通知下發到生產隊了。我麽生產隊就五個民兵,我早就把他們安排去了。聽說到回龍鎮封閉訓練有飽飯吃,這五個人還不跑得比兔子還快?”


  ??“哦,這樣就好,我還以為你們還沒接到公社下發的通知呢。”阮如溪說道。


  ??金有開卻補充了一句地說道:“可是我聽小道消息說,回龍鎮已經封閉戒嚴了,進不去出不來,還有大部隊進駐,有點不像是一般的封閉訓練,就個要打仗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事情?”


  ??“你聽誰說的?”


  ??“具體聽誰說的我一時還真的想不起來了。反正我是聽到了一些消息。不管消息是不是真的,但是回龍鎮裏駐紮了大部隊這個事情卻是真的。前兩天我就看見有十幾輛蒙著帆布的軍車開進了回龍鎮。”


  ??“你還看到了什麽?”


  ??“我就看到這些。反正我覺得這回的訓練有點不正常。你說呢?”


  ??阮如溪笑道:“你知道什麽叫正不正常的?我聽到的消失是說,原來縣上是打算分派部隊的人下到每個大隊指導民兵訓練的,可是後來還是決定集中在一起進行指導訓練更便於管理。你可別亂猜,特別你還是生產隊長,就更要注意這些,聽到一些對社會不利的謠言,要學會及時製止。”


  ??“這個我知道,也有這個覺悟,所以我才沒有把這個聽來的消息拿出去亂說。也是因為這個事情,我剛才看到有兩個解放軍過來,就放下手裏的活路,過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兒了。”金有開說。


  ??“對了,我聽帶我們來的楊老師的這個學生說,楊老師借住在徐婆婆這裏,平時你對楊老師的生活還挺照顧的,是這樣嗎?”阮如溪換了個話題問道。


  ??“這個是肯定的啊!你說這個徐老嫗,她一個孤老婆子,平時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她拿什麽來招待楊老師?還不是我來想辦法……”


  ??“人家楊老師是城裏的人,命比我們都金貴,在我們這兒也不能太遭罪了,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隊上還有不少的人背著戳我的脊梁骨呢。但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誰愛背後說我的閑話就讓他們說去吧。”


  ??這時坐進草棚子裏的徐老嫗朝著我們說話了:


  ??“盡說乖麵子話。露娃子好久沾過生產隊人的半點光了?特別是你,露娃子省吃下來的商品糧都拿給你去分配了,你把露娃子省下來的商品糧究竟拿給誰吃了?鬼才知道?還說露娃子沾了你們的光,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徐老嫗的話讓金有開糙黑的臉上露出極度的尷尬神色,朝阮如溪訕笑道:“算了,當著這個瘋婆子我就不說這些了,瘋瘋癲癲的盡說瘋話,跟她說話,就是拴著太陽都說不清的。”


  ??說著金有開又要起身離開。


  ??這回阮如溪也沒有在阻攔他。


  ??金有開就像一條夾尾巴狗一樣慌裏慌張地離開了。顯然是徐老嫗的話戳到了他的軟肋。


  ??我這時朝阮如溪說道:“阮如溪,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楊老師又不在,在這兒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


  ??阮如溪從坐著的鵝卵石上站起來,朝著周圍看了看,說道:“是該回去了。以後,這個地方我們還真得多來走動走動。”


  ??這時徐老嫗又拄著那根燒火棍子走出來,直接朝我說道:“夏文淵是你什麽人?”


  ??我一聽徐老嫗問這話,頓時就驚了,隨口說道:“夏文淵是我父親。你怎麽會知道我父親的名字?”


  ??“這就對了。你果然還是來了。”徐老嫗莫名其妙地說道。


  ??聽了徐老嫗說的這句話,我和阮如溪以及耿衛華頓時就震驚了,愣愣地相互看了一眼,便一起將目光朝向了正顫巍巍過來的徐老嫗。


  ??“徐婆婆,您認識他父親?”阮如溪首先朝徐老嫗問道。


  ??徐老嫗卻沒有回應阮如溪的提問,而是朝我問道:“其實你根本就不該來。既然你來了,要麽你留下,要麽你跟他們走。不過……你今天就是跟他們走了,估計你還是得回來。我摸骨算命一輩子,隻有這回你的命,我怕是算不準了……你走吧。”


  ??徐老嫗的話聽得我的頭皮有點發緊,脊梁骨隻冒冷汗,但還是故作鎮定地朝徐老嫗問道:“你怎麽會認識我的父親?”


  ??徐老嫗這時將她那雙完全失明的眼睛盯向了我,空濛的眼神就像是包裹著兩團霧氣:“你真想我當著他們的麵說這個事情?”


  ??徐老嫗聞出的這句話讓我莫名其妙地猶豫了一下,竭力讓自己在一種我也說不清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說:“你說吧,你怎麽會認識我的父親的?”


  ??徐老嫗冷笑了一下,臉上溝壑叢生的皺紋堆裏像是擠滿了邪惡。


  ??我一下就覺得這個瞎眼老婆子不簡單了,就像那個邱老嫗一樣。


  ??“我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給一個叫夏文淵的年輕人摸過一回骨。你的骨相跟這個叫夏文淵的人的骨相是一樣的。我跟你說清楚了吧?”徐老嫗說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徐老嫗在撒謊。我更不相信徐老嫗說的話。


  ??“徐婆婆,您能不能告訴我,您這輩子摸過那麽多人的骨相,也給那麽多人摸過骨算過命,為什麽隻對夏文淵這個人的骨相記得這麽清楚?難道這個叫夏文淵的骨相有什麽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嗎?”阮如溪朝徐老嫗問道。


  ??徐老嫗溝壑叢生的臉上又牽扯出一絲冷笑,說:“這對於你們來說,感到奇怪也不足為怪。其實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我這輩子摸過的每一個人的骨相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每個人的骨相是根本不一樣的。這個年輕人的骨相跟那個叫夏文淵的骨相驚人的相似,算時間,也合得上,所以我才這麽問他的。也許你們會懷疑我的記性,但是我說的是真話,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我隻能跟你們這樣解釋。”


  ??“那您說的夏誌傑走了還會回到你這兒又是什麽意思?”阮如溪有問道。


  ??“你們不是自己都說了還要回來多走動走動的嗎?你們還沒有見到你們想見的露娃子啊!”徐老嫗說道。


  ??徐老嫗的話似乎讓我們再也找不到繼續朝她深究下去的理由。


  ??這狡猾的瞎眼老婆子竟然用這種牽強的理由把自己話裏的破綻竭力給堵上了。這讓我和阮如溪以及耿衛華都感到費解。


  ??阮如溪朝我使了一下眼色,然後朝徐老嫗說:“徐婆婆,我知道你話裏打著埋伏,既然您不願意說出你話裏打埋伏的緣由,我們也就不便多問。您既然不肯說,我想您肯定是有不願意說的理由的。所以,我們也就不打算再問你了。既然楊老師不在,我們也不打攪你了,那我們就走了。”


  ??徐老嫗聽了阮如溪這番話以後,才露出真實的微笑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娃娃,我喜歡你這種女娃娃。請問你貴姓?”


  ??“我姓阮,我叫阮如溪。”阮如溪用很親近的口吻朝徐老嫗說道。


  ??徐老嫗嗬嗬朝阮如溪說道:“聽你說話的聲音,你應該跟露娃子的年級差不多吧?”


  ??“我屬雞的,楊老師是屬什麽的?”


  ??“楊老師當然也是屬雞的。你們兩個還可以打老根的。”徐老嫗竟然就像拉家常似的跟阮如溪說起了體己話。


  ??阮如溪這時卻說道:“好了徐婆婆,我們不打攪您了。楊老師要是回來的話,您就說我和夏誌傑來拜訪過她。我的名字你記得住吧?我叫阮如溪,他叫夏誌傑。”


  ??“我當然記得住。好啦,你們走吧。我眼睛看不見,就不送你們了。”徐老嫗說道。


  ??告辭了徐老嫗,走進來時的那條巷子裏,我發現耿衛華有點悶悶不樂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


  ??阮如溪也看出了耿衛華的麵部表情,說:“耿連長,你怎麽顯得有點不高興似的?能說說原因嗎?”


  ??耿衛華卻說:“非要我說出來?”


  ??“說吧。從徐老嫗那兒出來,你就陰沉著臉。”阮如溪說。


  ??耿衛華這才說道:“你剛才讓徐老嫗帶話給楊老師,隻說你和夏誌傑來拜訪過她,根本不提一下我。我大小還是個連長吧?夏誌傑還是我帶的一個兵吧?於情於理你都不該不提一下我的。”


  ??聽了耿衛華的話,我不禁感到頗有幾分好笑。弄不明白原本一個生性豪爽大大咧咧的山東漢子,心眼小起來怎麽就比針眼還小了?這都有點不像耿衛華這種人該說的話了。


  ??跟在後麵的孫秀梅這時也不合時宜地說道:“阮同誌還沒捎帶上我呢。根本就當我和耿連長兩個人不存在。”


  ??阮如溪嗬嗬笑道:“我真的沒有提你們兩個人,隻說了我跟夏誌傑嗎?”


  ??阮如溪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話誰都聽得出來。但是我卻隱隱約約感覺到,阮如溪剛才對徐老嫗說的那句話絕對不是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才漏了耿衛華和孫秀梅的,而是暗含著某種刻意。


  ??阮如溪的縝密和精明我已經有所領教了,這種疏忽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出現的。


  ??就在我們朝著巷子的盡頭走去的時候,我發現在巷子口的兩端,又出現了鬼鬼祟祟的人影。


  ??不用猜我也能知道,這些出現在巷子口兩端的人影都是衝著看阮如溪和孫秀梅的。


  ??耿衛華當然也發現了出現在巷子口兩端鬼鬼祟祟的人影,怒聲說道:“這裏的人窮點就窮點,這些我都能接受,哪兒沒有窮人,對不對?可是我怎麽總感覺這裏的人身上都透著一股子邪性?這我就有點理解不了了。”


  ??阮如溪也說:“你們有沒有感覺出來,耿連長說的這些人身上透著的那種邪性,不是體現在某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的身上,而是體現在出現的每一個人身上,甚至包括那個生產隊長金有開。”


  ??孫秀梅聽了耿衛華和阮如溪的對話,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怎麽一點都沒有感覺出來你們說的這種現象?我唯一覺得的就是那個金隊長,長相有點嚇人。你們說的要是真的話,以後楊老師讓我再陪她來這兒,我可打死都不敢來了。除非也有腰杆上別著手槍的解放軍陪著一起來。”


  ??阮如溪開玩笑地說道:“你就那麽信任解放軍?”


  ??“我當然信解放軍。像耿連長夏誌傑這樣的,一看就是辟邪的。”孫秀梅說道。


  ??聽了孫秀梅的話,我也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你這究竟是在誇我和耿連長還是在損我和耿連長啊?我怎麽聽著像是在罵我和耿連長一樣?”


  ??孫秀梅腦子的反應還算不慢,立刻說道:“哎呀,我的意思就是說你和耿連長一身正氣嘛!邪不勝正,再邪氣的人,也會被你們的一身正氣給震壓住的。”


  ??“你這話就把你前麵說的話圓上了,嗬嗬……”我笑道。


  ??我們所經過的這條巷子對於一個普通的鄉間大院子來說,顯得很深很冗長,足足有一百來米的樣子,巷子的兩邊都是低矮的土坯牆茅草房子。土坯牆的茅草房子隻在巷子裏開著單扇的後門,而且顯得矮小。一道後門就是一戶人家,從後門的數量可以看出,這個院子裏住著的戶數不會少於三四十家。


  ??因為是每戶人家後門的出路,所以巷子裏走動經過的人就少,整條巷子也就顯得有些陰氣森森的冷清。


  ??我總感覺巷子裏這些緊閉著門背後,也像是躲著偷窺我們的人眼睛一般,而且是透過門縫在偷窺。


  ??就在我對巷子裏的氣場感到有點不大適應的時候,突然看見原本鬼鬼祟祟躲在巷子盡頭的人影一個個地閃身出來了,而且堵住了巷子口,每個人手裏好像還捏著鋤頭扁擔和柴火棍子之類的家什。


  ??我心裏一震,說道:“他們想幹什麽?”


  ??走在前麵的耿衛華和阮如溪陡然間停住了步子,我和孫秀梅當然也站住了。


  ??當我們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巷子的另一端同樣也被手裏捏著鋤頭扁擔之類家什的人擋住了退路。


  ??“他們這是要幹什麽?”阮如溪變得有些緊張地問。


  ??耿衛華說道:“我就說這些人身上透著邪性吧?怎麽樣?讓我說中了吧?”


  ??尋秀梅這時嚇得哭喪著聲音說道:“怎麽辦啊?魚洞村原先是打死過外地人的!”


  ??阮如溪聽了孫秀梅的話,問道:“你說什麽?魚洞村的這些人打死過外鄉人?多久的事情?”


  ??尋秀梅說:“就前年前的事情,也是在這條巷子裏,這個院子的人打死了一個外地的賒刀人。某某局的人來過,因為是群眾打死的,找不到罪魁禍首,最後就說是被一個瘋子打死的。把瘋子抓進去關了幾天,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聽了尋秀梅的話,阮如溪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小聲說道:“難怪上麵特別強調了魚洞村不在我和鮑局長的工作範圍之內。這回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鬼迷心竅了,得到楊老師的線索後,自作主張地就把觸角伸到魚洞村來了……”


  ??聽了阮如溪的話,我和耿衛華都大吃了一驚,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朝阮如溪問道:“你說什麽?”


  書屋小說首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