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摸骨算命

  跑近的孫秀梅有點氣喘,抱怨般地說道:“那個伍子胥好煩哦,就像知道我要跟你們去哪兒一樣,牛皮膠一樣的黏上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真是活見鬼了,我感覺身後邊像跟著個幽靈一樣,平常他都不這樣的……”


  ??“那現在他上哪兒去了?”阮如溪問。


  ??“我看著他到祠堂後麵的後山去了。這東西神出鬼沒的。沒事的時候就喜歡一個在後山上轉。”孫秀梅說

  ??“你杜哥知道你跟我們一起去魚洞村了嗎?”阮如溪又問。


  ??孫秀梅卻說:“我現在才不想什麽事情都讓他知道了呢!上午我聽說了他的那些事情以後,就再也不相信他了。回來還衝我們兩姊妹發脾氣,又臭又硬的,連一點承認錯誤的態度都沒有。”


  ??阮如溪笑道:“秀梅,你這樣還是有點走極端了?該相信你杜哥還是得相信你杜哥。說不定你杜哥現在比你和你姐還委屈呢。也許他本來就沒有錯誤,你讓人家怎麽承認錯誤,總不能屈打成招地製造冤案吧?而且,判斷一件事物的方法不能非白即黑。你這樣是不對的。”


  ??孫秀梅卻仍舊氣呼呼地說道:


  ??“阮同誌,其實我也想把我杜哥朝好的方麵想。畢竟他是我姐夫,而且他原先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還是挺完美的。可是今天他朝著我姐和我大發脾氣以後,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大打折扣了。簡直就像一個暴君。而且是暴跳如雷的那種。我要是把今天的事情回去跟我爸說了,我爸不找他算賬才怪。”


  ??“哦,未必杜誌康還怕你父親不成?”


  ??“不是他怕我爸,是他有把柄攥在我爸手裏的。為這事,我爸和我媽還成天提心吊膽的呢。”


  ??“杜誌康有把柄攥在你爸手裏?你父親和你母親還成天提心吊膽?你這話倒是說得很吸引我的。能說來聽聽嗎?”


  ??“有啥不敢的?說了就說了。杜誌康背著我姐收聽敵台廣播!”孫秀梅說。


  ??孫秀梅說出的這個石破天驚的話讓我和耿衛華以及阮如溪都大為震驚。


  ??收聽敵台廣播?這可是有裏通外國的嫌疑啊!

  ??特別是阮如溪更是吃驚,站住了,朝孫秀梅說道:“秀梅,這個事情你可不能信口開河地開半句玩笑啊!你知不知道你說這話的分量有多重?你杜哥可是轉業軍人,還是大隊支部書記。你這話要是讓別人聽了去,你杜哥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我才不管這些了呢!他杜誌康要是真的做了那種對不起我姐的事情,我就去公社親自檢舉揭發他。我又不是不敢大義滅親……”


  ??聽了孫秀梅的話,我和耿衛華阮如溪麵麵相覷,有點被孫秀梅的這話嚇著了。


  ??阮如溪又朝孫秀梅說道:“秀梅,在你杜哥的那些事情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你這話千萬不要再對任何人說起了,好不好?要冤枉一個好人容易,往往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要幫好人洗脫罪名,那可就困難了。”


  ??“那我還要看他以後的表現了。我現在還真的懷疑教我的那個楊老師跟我杜哥有不清不楚的關係了呢!原先我都沒朝這方麵想的。”


  ??“這怎麽又跟那個楊老師扯上關係了?就因為放學路過的時候跟她和你杜哥說了下話?你說話不能東一榔頭西一棍子地亂敲……”阮如溪吃驚地說。


  ??孫秀梅卻作古正緊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姐原先不是這麽小心眼的人。就是自從和杜哥結婚以後,她就越來越變得小心眼了。連我都不放心的,好像我也會……算了,不說了。今天我都煩死了……早知道會聽到這些,還挨我杜哥的訓,我就不該過來。”


  ??這時耿衛華朝阮如溪說道:“阮如溪,我覺得這個杜誌康還真的不能對他掉以輕心了。如果真的背著人收聽敵台廣播,這個事情還真的很嚴重,涉及到重罪了。你和鮑局長不是專門負責這個的嗎?”


  ??阮如溪卻瞪了耿衛華一眼,沒有回應耿衛華的話,又對孫秀梅說:


  ??“秀梅,你現在的這種情緒是很不對頭的。帶著這樣的情緒說話和判斷一件事物,是很容易先入為主地把你的主觀情緒帶進去的。這樣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後果,那就是對你看到的事物產生誤判。我們現在就不去討論你杜哥的事情好不好?等你把今天的情緒平息下來了,你再冷靜地單獨一個人想一想,行嗎?也……可以找我探討。衝動的時候,最好不要做任何判斷。”


  ??“阮同誌,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幫著我杜哥說話?”孫秀梅對阮如溪的說教不光聽不進去反而直言不諱地說道。


  ??阮如溪有點無奈地說道:“我這不是在幫你杜哥說話。你從哪句話裏聽出我在幫你杜哥說話了?我是站在客觀的立場在跟你捋這件事情,不是嗎?”


  ??孫秀梅顯出一絲不耐煩地說道:“好吧,我聽你的,暫時不理會我杜哥的事了。我帶你們去找楊老師吧。”


  ??“不過一會兒到了楊老師親戚那兒,你也必須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不然我今天就寧肯不讓你帶我們去。”阮如溪說。


  ??“什麽條件?”


  ??“就是你不要帶著你現在這種情緒跟楊老師和她的親戚說話。別忘了人家楊老師跟你一樣,還是個姑娘家,清白比什麽都重要。”


  ??“我知道,我也就是隨便那麽一說。再說,楊老師給我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在孫秀梅的帶路下,我們進入到了一片丘陵地界裏。


  ??在我的預想中,我以為所謂的魚洞村已經就如同魚米之鄉的地方一樣,有山有水有魚。


  ??可是,當我到了魚洞村的地界後,才發現所謂的魚洞村跟我預想中的魚米之鄉純粹一點關係都扯不上。


  ??幹得快冒煙的赤土上幾乎沒有栽種任何莊家。即使栽種上了莊家的,也跟沒有栽種一樣,甚至更慘。偶爾出現的稀疏瘦弱的幾塊田土裏的麥子,因為嚴重缺水,幾乎絕收,連田埂上長著的茅草,也幹燥得就像是不用點都會一不小心著了一樣。


  ??在這種環境中生存的老百姓,其生活的艱難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走在前麵的孫秀梅說:“魚洞村是我們公社最窮的一個大隊,也是最偏僻的一個大隊。長年都缺水,年年都是災荒年。也不是知道為什麽會叫魚洞村,簡直就是諷刺嘛。這裏的小夥子基本上都是找不到對象的。光棍多得很。看見年輕漂亮的姑娘,眼睛就像手電筒一樣,一雙雙的直放綠光。”


  ??阮如溪打趣地說道:“手電筒的光不是綠色的。你說的那是一種動物眼睛裏放出的光,嗬嗬……”


  ??而現實的情形也真的跟孫秀梅說的一樣,我們還沒有走近孫秀梅要帶我們進入的院子時,在通往院子的路口,就自發地聚集起了十來個從十幾歲到幾十歲的衣著破爛邋遢,眼神呆滯貪婪,而且瘦骨嶙峋的男人。


  ??這群男人站在院子口,看著我們走近,個個臉上露出憨癡癡的傻笑,每個人的目光更多的時候是落在阮如溪和孫秀梅身上的。


  ??我以為是被孫秀梅帶進傻子村了。


  ??阮如溪小聲朝孫秀梅說道:“都不知道你們楊老師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親戚家借住。看著都讓人瘮得慌。”


  ??孫秀梅這時也變得小心翼翼緊張兮兮的了,小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跟她來了兩三回以後就再也不跟她來了。


  ??我們進入到通往院子裏的一條巷道以後,這群人又開始遠遠地尾隨在了我們身後。


  ??耿衛華突然站住了,朝我們說:“你們去就是了,我就在這條巷子守著。”然後還故意把腰間的手槍拔了出來。


  ??遠遠尾隨著我們的這群奇形怪狀的男人還真的被耿衛華嚇住著,一起站住,不敢再往前走近一步了。


  ??當我們走進了楊老師借住的親戚家,才著實讓我大開了一回眼界。我是真的無法理解這世界上還有這麽破爛的家。


  ??這個所謂的家純粹就是用幾根木頭支撐起來的茅草棚子,木頭倒是粗實,像是從那個廟裏拆卸下來的柱子。


  ??茅草棚子是蘆葦杆夾的牆壁,這樣的牆壁糊弄起的屋子,是根本不可能有個人隱私。


  ??即使這支撐起來的茅草棚子也隻有並列著的兩間。生活用的灶台就砌在茅草棚子的外邊,用一張破爛的曬席遮擋著。其實根本說不上是灶台,隻有幾個鵝卵石支撐著半口鐵鍋,旁邊一塊殘缺的石碑一樣的石板平鋪著當成了案板。


  ??我是真的想象不出縣城裏的楊老師是憑借什麽樣的精神毅力,才在這水打精光一樣的親戚家裏住下的。


  ??最讓我感到不可想象的是,楊老師的親戚還是一位風燭殘年的瞎眼老太太。


  ??老太太雞爪子一般的手上拄中一根燒火棍子,坐在茅草棚子旁邊的一塊大鵝卵石上。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耳朵卻非常靈光,我們還隔著一片菜園子,老太太就凶巴巴地朝我們喊道:“哪個喲?”


  ??老太太看著像是老態龍鍾的,但朝我們喊出的聲音卻顯得很有穿透力,也響亮,顯出不錯的精神頭。


  ??其實,老太太穿得還算是整潔幹淨,花白的頭發梳得也齊整,這應該是托楊老師的福。


  ??“老人家,我們是來找楊老師的,有點事想跟她請教一下。”阮如溪朝老太太說道。


  ??聽見是女孩子的聲音,老太太警惕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說道:

  ??“你們是找露娃子的喲?她今天說不上課,回縣城去了。剛走了沒有一會兒。我還以為又是那幾個短命鬼來偷看我們露娃子的。隻要露娃子一回來,我這房前屋後就不得清淨。”


  ??也許是長期處在一種孤獨狀態中的緣故,老人說話顯得有點絮叨。


  ??“那我們可以過來坐坐嗎?我還帶了她的一個學生過來。”阮如溪說。


  ??但是老人卻說:“明明就是三個人過來,怎麽會說是隻帶了露娃子的一個學生過來?說話一點都不老實。”


  ??我們為老人靈光的耳朵暗自稱奇。


  ??阮如溪於是又說道:“我沒有跟你撒謊,是隻有楊老師的一個學生,我們是讓她帶我們過來的。還有一個人是解放軍。”


  ??“解放軍?解放軍來這裏幹什麽?哦……是不是露娃子的對象哦?露娃子跟我說她處了一個對象就是原先的解放軍!快請進來坐,快請進來坐!”老人說著開始起身,而且一下子就變得熱情起來了。


  ??可是孫秀梅卻變得有些神經質起來了,朝阮如溪說道:“老婆婆剛才說什麽?楊老師處了一個對象就是原先的解放軍?她說是‘原先的解放軍’?”


  ??孫秀梅顯然對“原先的解放軍”這幾個字特別敏感。


  ??阮如溪麵有不悅地朝孫秀梅說:“你別這麽神經質好不好?瞎聯想……”


  ??我們走過菜園子,來到茅草屋前,才發現兩間茅草屋其實是收拾的非常幹淨整潔的。


  ??兩間茅草屋,一間茅草屋的門是關閉著的,而且上了一把鎖,另一間茅草屋的門是大打開的。


  ??大打開門的茅草屋裏麵,幾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什也被楊老師收拾得擺放得井井有條。


  ??茅草屋的門應該是從理論上來說的,其實就是用蘆葦杆夾成的門,基本不具備任何防盜的功能。所以,那間門上的鎖,也是形同虛設的。


  ??我們也將就著茅草屋前的幾塊鵝卵石坐下。這幾塊鵝卵石起的作用顯然也是讓人坐的作用,擺放得規則整齊,而且也光滑,應該有人經常性地坐在上麵。


  ??阮如溪上去把站起來的老人攙扶著坐下,說:“老人家,既然楊老師回縣城裏去了,那我們就在你這兒坐坐歇一會兒就走。”


  ??“要不你們吃了晚飯再走吧?楊老師走的時候,把今晚上還明天的飯都給我預備在灶房裏了。你們就將就著吃?”老太太對我們變得越加客氣起來。


  ??阮如溪親如自家長者般地朝老太太說:“不了,老人家,我們坐一下就走的。”


  ??這時老太太卻朝阮如溪問道:“哪個是露娃子處的對象?來,讓我摸一下手。哎呀,第一回上我的門,露娃子也不預先跟我打一下招呼,也好讓我有個準備。我就是再困難,也該預備兩個雞蛋煮荷包蛋給第一回上門的貴客吃嘛!露娃子也真是的。就是怕我破費了。女娃子,心好,總是替我考慮……”


  ??老太太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邊要伸手來摸我。


  ??這樣倒把我給徹底搞到手腳無措了,剛想跟老太太解釋說她弄錯了,我不是楊老師處的對象,可是阮如溪這時卻冷不丁地一把抓住我的手,並把我的手朝老人摸索過來的手遞過去,說:“老人家,你摸到了吧?”


  ??我本能地要把手抽扯回去,可是老太太雞爪子的手一旦將我的手捉住,我居然縮不回來了,因為老太太抓住我的手就不在撒手,而且抓得很緊,力氣也出乎我意料的大。


  ??我沒想到阮如溪會給我來這麽一出惡作劇,頓時心慌意亂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我的窘態逗得孫秀梅噗嗤一笑。


  ??阮如溪更是衝著我幸災樂禍一臉壞笑。


  ??我有點惱怒地狠狠瞪了阮如溪一眼,隻好任憑自己的右手被老太太抓著。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抓住我右手的老太太居然得寸進尺地用雙手開始順著我的胳臂朝著我的肩膀脖子和臉上摸索了過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心裏的那股別扭勁兒就別提了。


  ??“頂平福祿,高隆貴壽,豐隆富貴。


  ??頂尖孤刑早,陷則壽夭而富貴難,暴露勞苦而刑克特重。


  ??腦圓而大祖德正隆,腦長而圓祖德綿綿。


  ??腦骨潰爛祖上失德,腦窄不圓貧困中年。


  ??枕高而大遠祖福澤,枕小而圓父祖餘蔭。


  ??枕骨斜出營生乏術,枕橫骨藏福祿綿長


  ??頂平福祿,高隆貴壽,豐隆富貴。


  ??頂尖孤刑早,陷則壽夭而富貴難,暴露勞苦而刑克特重。


  ??腦圓而大祖德正隆,腦長而圓祖德綿綿。


  ??腦骨潰爛祖上失德,腦窄不圓貧困中年。


  ??枕高而大遠祖福澤,枕小而圓父祖餘蔭。


  ??枕骨斜出營生乏術,枕橫骨藏福祿綿長。


  ??……”


  ??老人邊在我的頭上和臉上摸索,邊像念咒語般的念念有詞。


  ??這時孫秀梅不經意地小聲朝我說道:“楊老師說過,她的這個親戚會摸骨算命的,而且很準的。你是楊老師的對象,她當然要摸骨把關了,嘻嘻……”


  ??聽了孫秀梅說出的這句話,我簡直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一種極度的不適感從老人的手乍一觸摸到我肌膚的那一刻開始就產生了,我感覺就像有螞蟻在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上爬一般,難受死了。


  ??更讓我幾乎要精神崩潰的是,老人在我臉上頭上後勁窩處神神叨叨念念有詞地摸索了好半天之後,又開始在我全身上下地摸索……


  ??我瞪著阮如溪,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我隻有把現在的自己想象成烈焰焚身巋然不動的英雄***了……


  ??就在我如同烈焰焚身般的難受時,一個打雷般的凶巴巴的聲音在不遠處炸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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