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腥至極
孫秀梅在大驚失色的同時朝孫三妹說:“姐,我一直感覺伍玉國這個人不錯的,看到大人小孩都笑嘻嘻地打招呼,跟個笑麵佛一樣。怎麽今天突然聽你這麽一說,他就像是個壞人一樣了?平常我看到他都是很親熱叫他伍三爸的。”
??孫三妹邊朝祠堂的天井裏走邊朝孫秀梅說道:“你一個成天隻知道讀書的姑娘家,四鄉八鄰的人情世故你哪兒懂?人心隔著肚皮,看是看不出來的,隻有試過,才會知道的。”
??我這時也有疑問地朝孫三妹問道:“對了,我剛才看到你有一個小心翼翼的動作。你慌著把手裏的這個篾竹篼遞給孫秀梅幹什麽?我感覺你好像在避諱這個伍玉國看見你提的這個篾竹篼?”
??孫三妹說:“這個你也看出來了?你的眼睛可真夠尖的。看你也是城裏人,對農村裏的事情丁點都不懂。煮給你和地仙吃的荷包蛋其實就是給伍玉國放在堰塘泥漿水裏困澡的那頭水牛吃的。剛才你應該都看到堰塘裏那頭水牛了?”
??“什麽?不會吧,這麽緊俏的東西,你們竟然拿給那頭水牛吃?太奢侈了吧?”
??“什麽叫奢侈?這才不叫奢侈呢!這都是從社員嘴巴縫裏摳出來的營養。越是到農忙需要這頭牛拉著犁耙犁田的時候,就越是要給這頭水牛添補營養添膘。五龍村一兩百畝地都要靠著這頭水牛拉著犁鏵翻一遍呢。就跟人一樣,營養跟不上,能幹得動活兒?眼看著這麥子油菜籽一黃,就麵臨著犁田栽秧雙搶季節,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就得提前給這頭水牛增加營養,讓它把膘長上去。所以每天固定得三斤黃豆,五個雞蛋喂給它吃。”
??“原來是這樣。你是怕伍玉國知道你用喂水牛的雞蛋煮給我和地仙吃了?”
??“不是這樣還是哪樣?其實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是你根本就不了解伍玉國這個人。原先不是杜誌康當大隊書記那陣子,每到這個時候,大隊都是一次性把雞蛋和黃豆分發到喂牛戶手上的。可是,每回到了該給水牛添膘的時候,全大隊十來頭水牛,隻有五龍村伍玉國喂的這頭水牛最瘦,犁田也最慢,有幾回眼看著都要快誤了季節了,才不得不把別的生產隊的水牛調過來,幫著伍玉國犁田。可是伍玉國還說這樣弄得他少掙了生產隊的公分了。你說這是個什麽人?”
??“如果雞蛋和黃豆都是按大隊水牛的數量平均分配的,那為什麽偏偏是伍玉國的這頭水牛不長膘?未必是伍玉國養的這頭水牛吃了先天的虧?”
??“所以我才說你對我們農村裏的事情根本就不了解呀!也隻有你們城裏人才這麽天真。農村人的那種小心思你們城裏人哪兒懂?這根本就不是伍玉國喂的那頭水牛先天吃了虧。而是伍玉國根本沒把雞蛋和黃豆喂給水牛吃。”
??“那他把雞蛋和黃豆弄哪兒去了?”
??“聽說是給他那年老體弱的爸媽吃了。甚至還有人看見伍玉國的老婆把雞蛋和黃豆偷偷地拿到集市上賣。不過這也是抓不住把柄的事情。因為伍玉國家本身也喂有母雞,生下的蛋也經常拿到集市上去賣,換點油鹽柴米。但是,他沒把大隊上分發到他手上的雞蛋和黃豆喂給水牛長膘卻是事實。”
??“這家夥還真看不出來會這麽壞。整個一個笑裏藏刀的笑麵虎啊!”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孫三妹又接著說道:“他之所以對我們杜誌康的意見大,就是因為我們杜誌康轉業接替下了原來的那個大隊書記後,把這個漏洞給堵上了。雞蛋不再分發到養牛戶的手上,而是杜誌康每天親自拿上雞蛋和黃豆放到每頭水牛的食槽裏。”
??“這麽說你們杜誌康還是一個相當負責人的書記?”
??“我們杜誌康再怎麽說也是在部隊裏受過幾年教育的轉業軍人。而且還是書香門第出生,再怎麽著覺悟也要比原先的那個老書記的覺悟高。對了,原先的那個老書記就是他們伍家本家的一個長輩,現在已經癱瘓在床地遭活罪了。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伍家這個一大姓的人,好像都對我們杜誌康有意見,隻不過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所以,我才怕被伍玉國發現我煮了荷包蛋給伍子胥吃。不想讓他逮住杜誌康的把柄。”
??這時孫秀梅卻仗義執言地說道:“姐,也就你這麽小心翼翼的。要是我就不怕讓伍玉國知道。地仙伍子胥本來也是他們伍家的人。你是把荷包蛋煮給他們伍家的人吃,又不是煮給我們杜哥的杜家人吃。他還能有什麽意見的?”
??孫三妹卻說:“你知道什麽?伍子胥多久被他們伍家人當成自家人看待了?要不是有你杜哥隨時照看著這個傻子,早就被他們伍家人欺負死了……”
??“就說這個祠堂,伍家人原先有幾家人,沒有經過大隊的同意就搬到祠堂裏住下了,還在祠堂裏養雞養鴨的,其中就有這個伍玉國。大隊出麵打招呼也不管用,就仗著這個祠堂是他們伍家的人修的理由霸占著……”
??“你杜哥原先是想把大隊上的那個穿牆漏壁都要垮了的的小學校搬到這個伍家祠堂裏來的,也因為伍玉國帶頭的這幾戶伍家的人的強行霸占入住,小學校才沒有搬過來。為這事,伍玉國還慫恿著伍家人差點把你杜哥關在祠堂裏的一間黑屋子裏,要不是我發覺你杜哥被關在黑屋子裏了,你杜哥說不定都被他們打殘廢了。”
??“哎,要不是祠堂裏不清淨地鬧鬼,住不了人,興許到現在伍玉國他們還把祠堂霸占著呢。”
??“真的?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他們伍家人這麽心狠手黑?特別是這個伍玉國。聽著都好可怕一樣了。”孫秀梅吃驚地說道。
??“是你杜哥不讓我跟外邊的任何人說的。他說這樣會激化幹部和社員之間的矛盾,以後他的工作就更不好做了。你杜哥有時候就是一個菩薩心腸,息事寧人。不過也難怪你杜哥會這樣,他本來就是書香門第的子弟,家風好,心腸當然就好。”孫三妹說。
??聽孫三妹說到杜誌康,嘴裏就像掛著蜜。可是想到她昨晚上朝著杜誌康撒潑的樣子,又覺得有點判若兩人的不可思議。
??我覺得我有點理解不了這個孫三妹了。
??孫秀梅這時也忿忿不平地說道“姐,不是我說你跟杜哥兩口子。不光是杜哥的心腸軟,你的心腸也軟,別看對我嘴上挺刻薄的。其實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要是換作我是杜哥的老婆,我就……”
??說到這兒,孫秀梅馬上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著某些方麵的不妥,立刻打住了自己的話頭朝著孫三妹嗬嗬地訕笑。
??孫三妹沒好氣地朝孫秀梅說道:“你要是真的喜歡你杜哥,我現在就把他讓給你,這樣好了吧?連點羞臊都沒有了。還當著外人呢!”
??“姐,我就是打個比喻。”
??“打比喻?我看是你的真心話吧?”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就算我說胡話了,好吧。”孫秀梅眼見得要脫不了幹係,邊說邊抬手朝自己抽了一個嘴巴,而且還抽出了響動。
??我嗬嗬朝孫三妹笑道:“孫三妹,你怎麽連你妹妹的醋也吃?還是你的親妹妹呢!我都沒聽出你妹妹有這方麵的意思。”
??“你看,人家兵哥子都說我沒這個意思。隻有你,心眼小得就跟針尖一樣。動不動就吃醋!難怪杜哥都要受不了你了。”孫秀梅接過我的話,叫屈般地朝孫三妹說道。
??孫三妹不再理會孫秀梅,而領著我和孫秀梅穿過天井,繼續朝著左側的一條回廊走。
??路過天井正中的那顆巨型香樟樹旁邊的時候,我特意朝著香樟樹濃密的樹蔭裏看了一眼,濃密的樹蔭裏沒有發現剛才那兩隻白猴子的蹤跡。
??穿過左邊的回廊,來到了一個有著一方長方形小天井的小院落。
??雖然這個小院落顯出一種久未住人的荒涼氣息,鑲嵌階沿的青石條和受潮的牆根都起了一層厚厚的綠色苔蘚,有的地方還長出了茂盛的蕨類植物,但是這個小院落原先的精致和考究卻依舊是顯而易見的。
??孫三妹徑自來到一間上了鎖扣的小屋子跟前,取下鎖扣,輕推了一下門,門動了一下,但沒推開,像是被人從裏麵閂上了。
??孫三妹朝裏麵喊道:“伍子胥,你把門別著幹什麽?我是孫三妹,你開門,給你送吃的來了。”
??可是裏麵卻並沒有傳出伍子胥的動靜。
??孫秀梅小聲朝我說:“會不會真的被伍玉國打死了?聽我姐把這個人說得這麽陰險。”
??孫三妹又推了兩下門,有朝裏麵喊:“伍子胥,你是不是死在裏麵了?沒有死你就應一聲我啊!”
??屋子裏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孫三妹自言自語地罵道:“這個死人,你門從裏麵別著幹什麽?”
??這時孫秀梅走到房間的雕花窗欞下,想通過窗欞看看裏麵的動靜,可是雕花窗欞卻被人用黑色的化肥口袋從裏麵給密封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到房間裏的動靜。
??我這時也開始擔心房間裏的伍子胥出什麽意外了,於是朝孫三妹說:“要不要我把門撞開?”
??孫三妹又不死心地邊拍門邊朝裏麵喊:“伍子胥,你究竟死了沒有?沒有死就趕緊開門,不然我就讓解放軍撞開門直接來抓你了。”
??屋子裏依舊沒有任何聲息。
??孫三妹這次讓開,用眼神示意我可以直接把門撞開了。
??我從孫三妹拍門時門的晃動幅度預估了一下這道門的結實程度,覺得完全有把握用肩膀一下子把門給撞開。
??在孫三妹的默許下,我後退了兩步,然後一個箭步上去,用肩膀朝著被伍子胥閂上的門撞了上去。
??隻聽見轟隆一聲爆響,房間的門還真的被我一下子給撞開了。
??門被撞開的瞬間,當我看到房間裏的情形時,頭皮一下子就炸裂了。
??隻見房間裏的一張雕花精美的架子床上,竟然盤腿坐著一個形同鬼魅般的家夥。
??這家夥一張臉被汙垢完全遮擋住了五官,幾乎快要看不出人樣,隻有一雙眼白泛著紅光的眼睛在眼眶裏滴溜亂轉,身上的衣服也破得慘不忍睹,而且肮髒得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都不是令我頭皮炸裂的原因,讓我頭皮炸裂的原因是這個形同鬼魅般的家夥手裏,居然正捏著一根死耗子放在嘴裏咀嚼,嘴角處還流淌著耗子的殷紅鮮血,乍
??一看去,盤腿坐在架子床上的這個家夥跟一個吸血的厲鬼幾乎沒有任何分別。
??我因為是頭一回看到地仙伍子胥的崢嶸麵孔,所以產生的震動和驚駭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一時間站在門口,沒有立馬進去。
??孫三妹和孫秀梅或許是對這個伍子胥太過熟悉。伍子胥這種血腥的行為竟然沒有引起孫氏兩姊妹的任何不適。
??孫三妹徑自走進房間,朝盤腿坐在架子床上的伍子胥說道:“你個死人,喊半天的門你也不開,還以為你被伍玉國打死了呢。餓了吧,連死耗子都吃……”
??伍子胥居然衝著孫三妹咧嘴一笑,將手裏的死耗子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咀嚼得越發的起勁了。
??抑製不住惡心的我,喉嚨管裏發出咕嚕一聲怪響,然後轉身跑到天井裏蹲下,接著就是一陣翻腸倒肚地狂嘔……
??在我狂嘔了一陣子過後,孫秀梅走過來蹲在我的身邊,用手拍著我的背,朝我說:“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這個地仙會抓耗子生吃的。連毛和內髒一起吃的……”
??聽孫秀梅這麽說,我連忙邊幹嘔邊痛苦地朝孫秀梅擺手說道:“你別說了,你再說我連黃疸都要吐出來了。”
??孫秀梅說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說著將一根幹淨的花手帕遞到我手上,然後轉身走了。
??我在天井裏背對著房間裏的孫氏兩姊妹和地仙伍子胥,又幹嘔了一陣子,才問道:“把他手裏的死耗子搶下來了沒有?”
??孫秀梅居然故意在我背後的房間裏嗬嗬笑道:“還用得著搶啊?他都全部吃進肚子裏去了。連耗子尾巴都沒剩下,比吃臘肉還香呢。”
??“你別說得那麽詳細了好不好,我求你了。”蹲在地上的我被對著孫氏兩姊妹,央求道。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起身進來吧。”孫秀梅朝我說道。
??“把他的嘴擦幹淨了沒有?”我又問道。
??“擦幹淨了。假愛幹淨的家夥。”孫秀梅像哄小孩子地朝我說。
??已經幹嘔得有些精疲力盡的我這才站起來,用孫秀梅遞給我的手帕擦拭了嘴巴轉過身,看見架子床上的地仙端著碗捏著一雙筷子,正狼吞虎咽地吃著荷包蛋。
??我有點鬧不明白孫三妹和杜誌康為什麽會對這麽一個人物如此照顧。讓他自生自滅的豈不是更好?
??我走到房間的門口,靠著門框,朝房間裏的孫三妹說道:“孫三妹,他都這樣了,你怎麽一點都不嫌棄他髒啊?”
??孫三妹卻說:“我聽我們杜誌康的。杜誌康一直都跟我說天欺人不欺的話。好多人都把伍子胥看成是一個傻子累贅。可是我們杜誌剛卻一直說這個傻子其實是我們這兒的一個活菩薩。他能給我們擋煞的。”
??“你們杜誌康再怎麽著也算是一個黨員幹部,怎麽會說這種封建迷信的話?我是真的有點理解不了你們杜誌康了。”我無可奈何地說道。
??“其實我覺得我們杜誌康說的還真不一定就是封建迷信的話。要不我也不會這麽聽他的吩咐的。我相信我們杜誌康說的話。因為他看的書多,見識就多。”
??“他平時究竟看的是些什麽書啊,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說道。
??“我又不識字,我怎麽知道他看的是什麽書?況且他也不教我認他看的書上麵的字。他其實就是瞧不起我,覺得我笨。”孫三妹的話裏又帶著某種情緒了。
??這時孫秀梅說道:“我就知道杜哥看的是什麽書,他看的是道家的書,前幾天我看他背著人看的就是一本叫《太乙金華宗旨》的古書,我一個高中生都看不懂,杜哥說他能看懂。我覺得他有點吹牛。他還說徹底看懂了他看的那本書,就相當於打開了天眼,看得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不過杜哥有時候說話也神神叨叨的,但又說的像有那麽回事兒,弄得我都搞不懂他了。”
??孫三妹這時卻說:“我看你要是再沒大沒小地黏著你杜哥,說不定會跟他一樣,受那些不三不四的書的影響,變成神經病了。”
??孫秀梅卻做了一個鬼臉地朝孫三妹說道:“變成神經病才好呢,以後你就是朝我做臉色,我也看不出來了,就當你不存在一樣,咯咯咯……”
??孫三妹聽孫秀梅說出這麽氣人的話,一對漂亮的峨眉朝孫秀梅立起來了。
??站在門口的我聽了孫氏兩姊妹的話,也開始覺得這個杜誌康身上籠著一層神秘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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