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我一直在，一直在

  從這以後，宋薇慢慢地調整了自己的心態。


  一個人在經歷低谷，在面對磨難，快要被困死的時候，是很難走出去的。


  這一段路，特別的艱難。


  她每一次地告訴自己，要堅強一些，堅強一些，更多一些，可是每一次看到自己的臉是那個鬼樣子時，之前為自己鼓滿的氣，全都一瞬間焉了。


  每當這個時候，宋薇便不想說話。


  她把鏡子放下，右手搭在支撐柱上，盤著腿，腰坐得筆直，卻閉上了眼睛。


  陸修遠以為她困了，「想睡會兒嗎？我扶著你趴著睡。」


  「閉閉目，養養神。」她回答得有些有氣無力。


  陸修遠知道她不想說話，便不再吵她。


  這個時候，蘇玉來了。


  自從她燒傷后，蘇玉很盡心，每天送吃的來，也給陸修遠送換洗的衣服，每天都要來迴路很多趟。


  宋薇心存感激，睜開眼時，盡量地朝蘇玉擠了一個筆臉，「媽，今天我們吃什麼好吃的？」


  「魚湯，還有蝦仁混沌。水果。」蘇玉拎著食盒，坐下來，「我知道你喜歡吃辣的，但是現在在康復，我們得注意飲食。等你好了，媽給你燉你愛喝的老鴨酸菜湯。好了后，想吃辣的就吃辣的。」


  「謝謝媽，嘴肯定是要忌，我知道的。」


  「……」


  「不用喂我，我自己吃。我左手還行。」


  陸修遠：「媽，我來喂吧。」


  「不用，不用。」宋薇已經用左手拿起了勺子，「幫我把小桌板推過來，靠近一點就行。」


  小桌板是可以插入病床中的，用起來很方便，不用便收在一邊就行。


  陸修遠把小桌板推過去后，要去拿她手中的勺子，她往後縮了縮，「不用，幫我把碗再靠近一點。」


  「左手用著不方便。」陸修遠說，「還是我喂你。」


  「不方便也要習慣用。」宋薇說，「我得努力點，什麼事盡量不麻煩你們。」


  陸修遠：「怎麼還跟我客氣？」


  宋薇已經舀了一顆混沌，喂入嘴裡，微抬了頭，笑眯眯道，「我自己要獨立點，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才能好得快一點。」


  說罷，她又去吃混沌。


  她始終保持著嘴角的微笑，努力地保持著。


  其實心裡特難受。


  她好像向陸修遠撒撒嬌，讓他喂她的。


  可是她不敢那麼嬌情。


  人已經這麼丑了，要是再嬌情，會被人討厭的。


  她有自知之明。


  有時候，好久不看鏡子，她心安理得地享受陸修遠的照顧，不會有什麼想法。


  但是，一旦又碰到了鏡子，又看到了自己的丑模樣，就有種控制不住的臆想症。


  不過，她把這些情緒收藏得很好。


  往往這種情緒低落的時刻，她都特別的不想說話，但又不能不說話，免得大家發現了她的低落。


  吃完混沌，喝完魚湯，她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做肌健康復？」


  陸修遠：「再有兩三個月。」


  削著水果的蘇玉說：「薇薇，你安心治療。阿遠也會一直陪著你，我們不急的，慢慢來。」


  宋薇問，「今天什麼日子了。」


  這時，沒有人回答她。


  她看見蘇玉望了望陸修遠，陸修遠又望了望蘇玉。


  兩個人對望的時候，好像有事情。


  蘇玉說，「今天五一。不過沒事，沒辦成的婚禮，等你好了，我再給你們張羅。」


  「五一？」宋薇問。


  陸修遠握住她的手，「嗯，五一。」


  她又重複了一遍，「五一啊。」


  如果沒有被燒傷，她今天應該是個美美的新娘，而且會有很多媒體報導，她會高高興興地嫁給陸修遠。


  只可惜……她現在在醫院。


  她揚唇笑了笑，「沒事，好了再重新舉行婚禮。媽，給我吃蘋果。」


  蘇玉已經削好了，切成瓣，叉著水果叉，遞給她。


  她高興地叉起一瓣蘋果，喂進嘴裡，看似沒什麼事兒似地嚼著，吞咽著，其實心裡挺難受的。


  這事兒換誰，誰受得了，本該美美的當新娘，卻呆在醫院裡，看見自己滿身上傷，看見自己丑陋的樣子。


  呼……


  她深吸了一口氣。


  陸修遠忙問，「怎麼了？」


  她笑了笑，「蘋果太甜，吃太急，噎住了。」


  陸修遠遞去水杯，「喝口水。」


  她又笑了笑，「沒事，蘋果汁蠻多的，甜，很甜。」


  吃了一大碗混沌，喝了一大碗魚湯，連湯帶肉的，最後又吃了一個蘋果，一盒藍莓。


  她起身。


  陸修遠趕緊去扶，「我扶你。」


  「不用。」她僵直著背，慢慢挪開步子，「我走兩步，消化消化，消化完了，我想睡會兒。」


  「……」


  「媽，謝謝你給我送飯，辛苦你了。」


  她一邊走，一邊說。


  走了約莫小半個小時，其實沒走幾步，她就躺床上去了。


  終於可以借著睡覺的機會，閉上眼睛，自己安安靜靜地呆會兒了。


  很快，她就裝作睡著了，不理會外面的世界，也不用怕他們知道自己的情緒。


  要是沒有燒傷，沒有躺在這裡多好。


  她今天，就可以穿上婚紗了。


  呼……


  好難過。


  大概蘇玉走了，走的時候，腳步很輕，關門聲也很輕。


  陸修遠和蘇玉說了什麼，聲音很小。


  最後，陸修遠又坐回了她的床邊。


  她沒睜開眼睛，繼續裝著睡著了。


  陸修遠說，「薇薇，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


  「媽走了，我陪你聊聊吧。」


  「……」


  「爺爺說要帶家裡人來看看你，還有胡柯、清雅、秦浩、菲菲、安帥，還有你圈內的一些朋友。但我都拒絕了。」


  「……」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見他們。」


  「……」


  「我知道你每天強裝沒事人一樣。我知道你心理難受。」


  他一直說。


  她一直沒睜開眼睛。


  然後，他停頓了片刻，靜靜地看著她。


  再然後，他俯下身，彎下腰，臉貼下去，輕輕貼著她的左臉頰，「反正我一直在。如果你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我一直在。」


  說著，他又吻了吻她的左臉頰，吻了吻她的鼻尖，「我一直在。我愛你，我一直在。你就是我老婆了，永遠都是，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