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你不堅強,誰能替你?
怎麼哪哪都疼啊?
火辣辣的疼,疼得她真的堅持不住了,跟陸修遠說了那麼多話,好像耗了她半條命一樣。
她好想歇一會兒,越歇,越覺得安靜,安靜得能將身體的那種疼痛,放大無數倍。
心裡也是毛燥燥的,好想找個出口發泄一下。
但她得忍耐這種來自身體的不安與煩躁,盡量讓自己平靜,平靜,平靜一些。
於是,她只好做深呼吸。
以前,小的時候,鄰居爺爺叫她刀馬旦時,要下腰,要劈腿,要拉開筋骨,那也疼。
每次,鄰居爺爺就說,要學會用自己深長而平穩的呼吸,來調整自己身體筋骨以及韌帶拉伸的疼痛,呼吸越深長與穩定,就越能緩解疼痛。
她做著深呼吸,吸氣,停頓兩三秒,然後又呼氣,可是還是疼。
這種火辣辣的疼,遠比韌帶與筋骨的拉伸,要痛上千倍萬倍。
陸修遠看著保持著側著腦袋,腦袋枕著枕頭的她。
她也看著他。
兩人四目對視著。
他知道她在做深呼吸,在調解自己的身體疼痛。
他心疼,「很疼嗎?」
她說,「不疼。」
但哪裡會不疼呢,說完以後,她的眼神就有些撐不住了,從剛開始的保持微笑,到後面的疼和不行,有些委屈和辛苦,然後又硬擠了一個微笑給他。
看到這個強裝不疼的眼神,陸修遠心裡像是被人千刀萬刮。
如果可以代替她去疼,他十萬個願意。
可是他代表不了。
他見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深長的呼吸依然繼續著,不知道她在經歷什麼樣的煎熬。
閉上眼睛后,宋薇就覺得好了許多,至少不會讓陸修遠看到,她痛苦的眼神,她需要閉著眼睛,緩一緩,好好深呼吸調解。
陸修遠也沒有說話了。
那種安靜下來后,疼痛被放大的感覺,又來了,她深呼吸,感受氣息流淌過自己的肺,流淌到每一處血液。
她總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讓因疼痛難忍而煩燥燥的心,變得更寧靜一些。
但是,還是煩燥燥的。
呼……
真它馬的疼呀!
這時,醫生來了,說了一大堆皮膚受到大面積的創傷后,為什麼會疼,會怎樣,怎樣的話。
她聽不進去。
聽得更是煩燥燥的。
她只求,這波疼痛,快點過去吧。
陸修遠問,「有什麼辦法可以減少疼痛感?」
醫生:「我們已經在藥物里加了止痛藥,而且是最大限度了。」
宋薇聽了,真想罵人,我艹,這還是加過止痛藥的,要是沒加止痛藥,是不是要把她痛暈死過去?
陸修遠也無奈,朝醫生說了一句謝謝。
醫生走後,宋薇安慰陸修遠,「我沒有那麼疼的,沒事的,忍忍就過去了,忍忍……」
可她實在是有點忍不了了呀!
蘇玉心疼道,「這孩子,是有多堅強。」
宋薇說,「媽,我真的不疼。」
蘇玉:「疼就說,叫出來也好。」
宋薇繼續強裝不疼,強裝堅強,「沒事,沒事,可以的……」
可是,她心裡真的是哭笑不得,這疼得要了她大半條命,不,不,不,是要了她整條命,可不堅強怎麼辦?
別人能替你疼?
別人能替你分擔?
叫疼叫苦,倒顯得嬌情。
這人生二十五年來,她走過的風浪也是蠻多的。
怎麼走過來的?
不都是靠堅強嗎?
所以,她總結出一個道理,堅強,堅強,必須堅強,疼也要說不疼。
還有,她不是不想給陸修遠還有蘇玉,帶去什麼負面情緒嗎!
陸修遠說,「媽,薇薇也醒了,你昨晚一直沒合眼,回去休息吧。司機已經在樓下等了。舒夏,送夫人回去。」
蘇夏說,「你回去歇一會兒,睡一覺,再來替我。你都八十來個小時,沒有好好睡覺了。」
什麼?
八十來個小時?
宋薇驚了一跳,八十來個小時是多少天?
她數學本就不太好,算得慢,加上身體的疼痛,算得更慢,好久都沒算明白,八十來個小時是幾天。
反正最後陸修遠堅持要蘇玉回去。
蘇玉也擰不過他,就回去了。
陸修遠把蘇玉送到了門口,回來時,宋薇才算明白。
「你三四天沒睡覺了?」原來她手術后,昏迷了這麼久。
他不答反問,「醫生說,這兩天你只能喝點粥和湯,還要多喝水。」
「還要喝水?」她想哭喪著臉,但面部表情特別僵硬,臉上的肌肉根本不能動,只好可憐巴巴地眨眨眼,「可是我現在就想尿尿了。」
「你不能起身,醫生已經給你插過導尿管了。」陸修遠說,「可以尿了。」
啊?
插過導尿管了?
她怎麼沒有感覺,難道是身體的疼痛,把其它的感覺都蓋過了?
尿急得很,什麼時候尿出去的,她都不知道。
她想哭,忍著,「我是不是尿了,尿床上沒?」
陸修遠看了看床底下導尿的尿盆,「尿了,放心,有導尿管,不會尿床上。」
宋薇閉上眼,簡直不敢面對,她這是經歷了什麼呀,是不是康復期間,吃喝拉撒都得在這張床上?
陸修遠去把尿給她倒了。
他回來時,她眼巴巴地看著他,「老公,這些天要辛苦你照顧我了,嗚,我不想拖累你的。」
陸修遠喉嚨一緊,這丫頭是有多懂事,自己傷成這樣,還要說這麼客氣的話。
他把那口哽咽在喉間的悶氣,壓下去,勾唇淺笑,輕輕颳了刮她還算完好的鼻子,「說什麼傻話。很疼吧,還能忍受吧?」
「還好……」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好委屈,「就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疼,嗚……還好我的鼻子沒有燒傷,要不然要跟宋婉儀似的,去做假體了。」
晚上,陸修遠給宋薇吃了些粥。
粥里加了切得很碎很碎的胡蘿蔔和青菜。
宋薇吃不太下,多吃一口吃不下。
一是因為疼。
二是因為心情煩燥燥的,吃東西像是遭罪一樣。
陸修遠遞著勺子,「再吃一點吧。」
她扁了扁嘴。
陸修遠不想她難過,便依了她,「好吧,歇一會兒,等會兒再吃。」
她張嘴,還是吃吧,多補點,好得快一點。
可是又剛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好像光是吞咽這個動作,就能把她脖子上的傷給重新拉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