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婚風波 1
“美麗的西雙版納,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麽大,有沒有我的家,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餘的……”
夜晚,楊某某和小夥伴們聚在一起,搖頭晃腦唱著幾乎不在調上的歌。她們唱了幾遍,開始熱烈地討論起歌詞來。
“西雙版納在哪裏?有多美麗?難道比我們這裏還大?”一個小夥伴說。“不可能吧!肯定我們這裏最大!”
楊某某連連點頭,表示非常讚同。幾年前,她和爸爸從村裏來到這個小鎮,她第一次見到四層樓高的房子。明亮的太陽照耀她的眼睛,直射得她眯成一條縫。她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這裏就是鎮上!她斷定這裏是最好的地方,就憑那高大的四層樓房!有多高大呢?她可是脖子都仰斷了才看到屋頂!
“不對!西雙版納是個人,你聽嘛,留不住我的爸爸,肯定是西雙版納這個人想留我的爸爸!”另一個小夥伴拉扯著嗓門。
楊某某驚歎,原來西雙版納是個人!她怎麽沒想到?
先前那個小夥伴不服氣了,“我爸爸媽媽說了,西雙版納是個地方!你說是個人,那你說說看,它想留你爸爸幹啥?”
“這個,多半是打撲克或者喝酒吧。”
大家笑得東倒西歪。
“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加起來兩個了,怎麽還唱‘有沒有我的家’呀?”又有人問,“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肯定是唱歌這人沒學過數學吧!真可憐,他要是學了加法,肯定能知道他有兩個家。”有人回答。
小夥伴們一陣附和聲,楊某某是聲音最響亮那個。大家哼哼唧唧又唱了幾遍。
又有人發問了,“這首歌到底唱的什麽呀?”
“不知道呀!”
這時,從暗處走過來一個人,聲音沙啞,“我知道,唱的是爸爸媽媽離婚了,這個小孩沒人要了。”
她走到小夥伴們中間,眼睛又紅又腫,喉嚨裏像卡著一坨漿糊,“我媽媽走的時候說的。”
說話這人是楊某某同班的女同學李巧。
李巧和楊某某一樣,爸爸是這群小學的教師,媽媽是教師家屬。不同的是,楊某某的媽媽通過努力爭取到了在學校代課的機會,每天不辭辛苦地工作。而李巧的媽媽,不僅不上班,還成天到處約人打麻將。她的指甲長且尖,上麵塗著深紅色的指甲油。打麻將摸牌時,總會時不時把別人的手背劃出撲棱。被抓的人痛得冒火,叫她把指甲剪短點,她倒好,慢悠悠回答到,這指甲油很貴的。
除了打牌,李巧媽媽好像總是無事可做。她穿著時髦的衣服,頂著一頭或黃或紫的卷發,在教師院裏溜達,在小鎮街上閑逛。碰到熟人就展示她的新衣,或者聊聊她剛做的頭發。
李巧在媽媽的引領下,每天變著花樣紮辮子,穿衣穿褲還講究個搭配。她在小夥伴中是金雞獨立的那隻,走路永遠昂著脖子,驕傲得不可一世。有小夥伴主動找她玩兒,她總是跟別人保持著距離,說什麽她衣服是她媽媽從哪裏哪裏買回來的,不能弄髒了。
於是,很多小夥伴都不愛跟她玩兒。瞧瞧她,跟個大明星似的;再看看我們,臉上占滿灰塵、手裏搓著泥巴,給人當跟班都不配!
但是現在,李巧頭發亂糟糟的,眼睛腫得像兩顆核桃,她抽噎了幾聲,又說,“我爸爸和媽媽離婚了,我媽媽走了。”
楊某某不自覺地往李巧身邊走了兩小步,她想安慰李巧。
不知是誰把她往後拽了回去。有聲音在她耳邊說,“李巧對我們一直愛答不理。我們也別理她!”
每家每戶的家長都在扯著喉嚨喊孩子回家了。小夥伴們跳著蹦著往家趕,有人故意大聲說,“回家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咯!”
楊某某被小夥伴拉扯著往家走,她回頭瞟了一眼,李巧還站在原地。
回到家,爸爸和媽媽正在為楊某某的作業爭吵——今天,楊某某的作業又寫得很馬虎。
他們爭吵得很激烈,完全忘了床上已經熟睡的妹妹。
爸爸作為老師,自然比較嚴厲,他認為孩子每天的作業必須認真對待,這不僅有利於學習,更有利於培養孩子端正的態度。
媽媽本來也是同樣的想法,但是爸爸率先提出觀點令她不滿。在這個家裏,她才是說話最有分量的人。爸爸的言論,無疑是對她權威的挑戰。於是她故意否定爸爸,說什麽孩子的天性就是玩兒,孩子要在玩耍中成長。
楊某某站在門邊,熱淚盈眶。唱什麽“美麗的西雙版納”?她要高歌一曲“世上隻有媽媽好”!
媽媽看到門邊的楊某某,臉色變得很難看,“楊某某,過來重寫作業!”
美麗的西雙版納……楊某某趴在小矮桌上,眼皮下垂。
教師院裏,好多盞燈已經熄滅。爸爸和媽媽的爭吵還在繼續,爭吵演變成辯論,辯論又變回爭吵。
樓下的老師朝上麵喊,“楊老師,早點休息,明天再講課了!”老師們都比較有涵養,說話風趣幽默。
楊某某的爸爸連忙道歉,“對不住了!今天課少,嗓子保養得太好!下不為例!”
爸爸媽媽壓低聲音,繼續他們的戰鬥。同樣的話翻來覆去地說,楊某某耳朵都起繭子了。吵到最後,他們把矛頭對準楊某某:都是因為楊某某亂寫作業,不然他們壓根不會吵架!
好煩呐!楊某某真想捂住耳朵,但是她不敢。她的餘光瞟見,原本在床上已經熟睡的妹妹,此時正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嘴巴緊抿。
她猛地想起李巧的眼睛。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了,她和妹妹,也會成天睜著那樣的眼睛吧。
爸爸媽媽可不要離婚呀!
都怪作業。小學生為什麽要寫作業呢?好好的玩兒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