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1
黑霧森林中心有一個巨大的湖，一座恢弘的城堡圍繞著那個湖。城堡北麵一所宮殿，殿堂又寬又高，裏麵燃著火把照明。許多蝙蝠在頂部飛舞。在宮殿的門口，有兩具骷髏在守門。在宮殿半空，有一麵巨大的被黑色藤蔓纏繞的鏡子，鏡子裏麵顯示著一片黑霧彌漫的森林。宮殿的牆壁伸展出許多黑色的鐵鏈，這些鐵鏈纏著一名女子的身體，女子穿著遠古的衣服，頭垂下，眼神空洞。隻是透過火光的映照，她的麵容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古典的美。在她旁邊，有個鋪著獸皮的仿佛帝國時代君王的座位，那座位上坐著一個人，一名男子。那正是出現在玫瑰園的雅落。雅落穿著華麗而詭異的衣服，麵容冷峻，他孤傲的眼神裏散發寒光，誰見了這眼神都會忍不住不寒而栗。
“夕映，我會將塔希提一點點毀滅，我希望你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見證這樣激動人心的時刻。”雅落朝那名女子看過去，眼睛裏湧動著風暴的影子。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座島上的人們帶給我的傷害和恥辱，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他們。”雅落越說越激動。突然，他的身體連同衣服燃燒起來，那張輪廓銳利的英俊的臉瞬間變得扭曲可怖，冷冷的聲音從熊熊火焰裏透出來，“夕映，難道你已經忘記仇恨了嗎？”
過了一會，雅落身上的火焰倏忽一聲消失了，他又變回原來的模樣，衣服還是完整無缺。
“看看塔希提的環島，現在什麽樣子？”雅落往魔鏡看去。
那麵魔鏡閃動了一下，顯示出一幅畫麵。畫麵裏，巨大的高樓變成了廢墟，各處荒草萋萋，喪屍在路上毫無目的地遊蕩，有一對母子被喪屍圍困，那名母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喪屍撕咬，發出無奈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夕映，你知道嗎，這是他們該有的下場。”雅落冷冷地說。
“讓我們看看塔希提的天空島，又是什麽情況？”雅落再次呼喚魔鏡。
魔鏡裏顯示了另一幅畫麵，畫麵裏是一座城市，城市裏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車輛在公路上來回穿梭，人們在咖啡店裏說說笑笑。
“看看這些無知的人們，他們仍舊躲在幸福的夢幻之中，可是，不用多久，那裏也會跟環島一樣，成為廢墟。”
夕映緩緩抬頭看著魔鏡，眼神依舊空洞，她低低呼喚著一個人的名字，“L。”聲音縹緲如同夢囈。
L？雅落愣了一下，想起在玫瑰園裏的事情。他眼裏露出一絲輕蔑的神色，笑了，那笑容又冷又詭異。
“沒想到你還想著那個人，你是真的喜歡他嗎，還是在利用他？不管你怎麽想，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又何必想著一個死人呢？”
“如果你想看看他的屍體，我倒是很樂意，隻怕他的麵容已經腐爛得連你也認不出來。”雅落朝魔鏡看去。
魔鏡又閃動一下，換了一個畫麵，畫麵裏並沒有顯示一具屍體，而是顯示著湖邊一間木屋，木屋裏，L睡在一張床上，他已經醒過來，神色迷茫。
雅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我明明在塔希提就已經把他殺掉，他那時是那麽脆弱，眼睛裏的絕望又是那麽動人。”
“為什麽他沒有死？”雅落的目光落在夕映身上，似乎知道了答案。
他伸出一隻手，手掌朝上，徘徊在宮殿頂部的蝙蝠有一隻飛了下來，停落在他的掌心。他朝那隻蝙蝠低低說了些什麽，那隻蝙蝠倏忽一下飛了起來，朝宮殿外麵的門口飛去。鏡頭跟隨著那隻蝙蝠的背影，穿出了宮殿的門口。那隻蝙蝠在走廊上低低的飛，直到走廊盡頭，撲向灰暗天空，又越過一片湖，到達對麵的城堡，穿進了一扇窗子。窗子裏麵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房間裏掛著一張白色的蜘蛛網，有個人雙手枕著頭翹著腳躺在蜘蛛網上，他戴著一副麵具，麵具很光滑，以白色為主，邊沿添加一兩道彩色，如同某種圖騰。麵具上有三根黑線，兩根是眼睛，一根是嘴巴。那線似乎還會動。仔細瞧瞧，那其實並不是麵具，而是他真實的臉。蝙蝠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然後飛下來，在那人的耳邊吱吱的叫了幾聲。那人便從蜘蛛網上跳了下來，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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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邊木屋，從噩夢裏醒過來的L，茫茫然看著屋頂。外麵正在下雨，天空灰暗，分不清是早晨還是下午。腦海裏浮現起夢裏的情景，昏迷的夕映，若雪的聲音，神秘的巫師；夢裏最後一個畫麵，他殺死若雪，若雪變成一群黑色蝴蝶，然後刮起了颶風，他被卷進了颶風之中。那些畫麵如此清晰，如果不是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他簡直無法相信那是夢。他瞧了瞧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湖邊那間木屋，自己皮膚還是黝黑的色澤，身上隻穿著一條破爛的短褲。屋子裏陳設也還是一樣，一張書桌，書桌上擱著幾本書，誰隻要攤開一看，就知道書頁裏麵是空白的。角落裏還是擺著一台古老的唱片機。窗邊，那隻本來已經消失的人偶正靠在那裏。隻不過它背對著他。一隻肥碩的灰色的貓偎依在它腳邊，懶洋洋地睡覺。
“你醒過來了？”有個聲音淡淡地說。
L從床上坐起來，往四周看了一下，卻見不到人影。到底誰在跟我說話？他感到疑惑。這時，人偶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他。他才發現那並不是人偶，而是真正存在的人。這個人的麵貌跟人偶一模一樣。
“你是若雪？”L一驚，懷疑自己還在夢裏。因為這個人竟然也跟夢裏的若雪一模一樣。
“不，我是花月。”她漫不經心地答道。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現在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世界？”L有些混亂了。
花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是不是記起了過去的事情？”
“是的。”
“那就說明你已經回到現實世界。”
L歎了口氣，緊張慌亂的心情緩和下來，“你跟若雪是什麽關係？”
“她不過是我的一個影子。”
“影子？”L又是疑惑。
那隻貓忽然醒了過來，它跳上花月的大腿，花月伸手把它抱起，輕輕撫摸它背部柔軟的毛。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花月的目光從貓那裏移開，落在L身上。
“懺悔之森。”
“你還知道什麽？”
“這片土地底下埋了三萬人的屍體。”
“你知不知道這三萬人來自哪裏？”
“據說是一個被淹沒的島國。”
“沒錯，”花月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
“據說是被政府的軍隊殺死的。”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被殺嗎？”
L回憶了一下說，“因為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你親眼看到了嗎？”
“這件事情發生在祖爺爺那個時代，我怎麽可能看到？而且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你的眼睛有時候也會欺騙你。”
“是，你說的沒錯。”花月淡淡道。那隻貓從她懷裏竄了出去，走出了房間。花月站起來，轉身看著窗外雨中的湖泊，緩緩道，“你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你說。”
“那個島國叫馬提尼，在它即將被淹沒之際，我們投靠了鄰國這個島嶼，也就是塔希提。政府表麵上很歡迎我們，實質上卻是看上了我們攜帶而來的大量的黃金。我們那個島一直處於封閉狀態，人們並不知道黃金是很值錢的東西，隻把黃金當成鐵一樣利用，鑄造刀具這些物品……”花月的聲音帶著沉湎往事的傷感。
“當時塔希提有兩大黨派，”她接著說，“分別是民安黨和民生黨，這兩個黨派明爭暗鬥，關係很不和諧。負責迎接和安置我們的是民安黨的人，他們為了獲得大量財物的支持以便能夠在競爭中打敗民生黨，竟然悄悄地把我們所有人都殺死了。我清晰地記得災難降臨的那一天，我們正在空地上燃起篝火，跪在地上虔誠地感謝神靈，心裏懷著對未來美好的憧憬，而就在這時，殺戮開始了。有些人被子彈打死，有些被刀砍死，有些被送到房間裏活活燒死，那副慘絕人寰的畫麵，我此生難忘。那些堆積成山的屍體最終被埋在南部。為了掩蓋這個事實，他們另外編造了一個故事，也就是你聽到的版本。”花月說完，又緩緩轉過身來，看著L。
“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這麽轟動的一件事情，難道就沒有人說出它的真相嗎？”L無法相信，也許是不敢相信。
“我想民生黨的人也是了解這件事情的，隻是顧及到國家的形象，最終選擇了沉默。”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親身的經曆，加上我從別人夢裏看到的東西。”花月緩緩道，“若雪能從夢裏看到別人的過去，她看到的過去，也就是我看到的過去。”
“你跟若雪是什麽關係？”L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
“我說了，她隻是我的一個影子。”
“我不明白。”
“其實我在那個事件中已經死去，可是我卻出現在這裏，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又是為什麽？”L確實很想知道答案，隻因他心中的疑惑太多了。
“我帶著仇恨複活過來了，若雪就是仇恨的產物，她被自己的夢吞噬了，我也困在其中，後來你解開了這個夢。”
L眼神迷離，他似乎想起了些事情。
過了一會，他問道，“你知不知道黑霧森林？”
“這裏就是黑霧森林。”花月緩緩道。
“這裏？”L一驚，“我怎麽沒有看到？”
“因為它隱藏起來了，”花月解釋道，“這片罪惡之地孕育了黑霧森林，黑霧森林已經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它就仿佛塔希提的另一個空間，所以我們在黑霧森林複活過來，來到這裏也是真實的人。”
“那你聽說過雅落這個人嗎？”L真想把自己的所有疑問都解開。
“雅落是黑霧森林的統治者，也是馬提尼最後一個國王，他正在向塔希提報複。”
L默想了一下，說，“難道塔希提上病毒肆虐，人們紛紛變成喪屍，是因為他？”
“是的，”花月不容置疑地回答。
“怎樣才能進入黑霧森林？”L忽然想起雅落帶走了夕映。
“你為什麽要進去？”花月反問道。
“我要救一個人。”
“你去了也隻是送死而已，”花月冷冷道，“你根本不知道雅落有多麽可怕。”
L沒再說話，他知道花月說的一點也沒錯，他在雅落麵前也許脆弱得就像一隻螞蟻。不過現在他的大腦已經混亂，因為一下子接受了太多難以接受的東西。這一切仿佛就是個夢，又或者，它真的是個夢呢？L忽然想起骷髏說過的話，它說，你以為自己從夢裏醒了過來，其實是陷入了下一個夢境之中。這難道是下一個夢境？
過了一會，L表情凝重地說，“花月，我無法相信你說的話，政府不可能為了那些黃金而去屠殺那麽多無辜的人。”
花月歎了口氣，緩緩道，“你知道嗎，權力是一種如此誘惑人的東西，有些人為了得到它，甚至可以不擇手段。馬提尼對於這個世界的文明來說，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我想你是累了，你該休息一下。”花月看了看滿臉疑惑的L，轉身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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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停了，也不知什麽時候停的。太陽仍在烏雲背後，一些陽光從縫隙裏流瀉下來形成光柱。天邊掛著一條彩虹。L看向窗外，覺得那景象似曾相識。
花月走出房間外麵，連接房間有一段延伸到湖裏的木板，她也不管那木板是否潮濕，就在那裏坐了下來，又把腳伸到湖水裏麵。那隻貓偎依在她身邊，她伸手輕輕撫摸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