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與噩夢 2
那是一個神秘的王國，那個王國曾經流行著這樣一則故事：
有個精神崩潰的男人，對什麽都感到絕望。
那種絕望是深沉的，如夢魘一樣縈繞。
這個男人仍然努力地想要離開那片絕望，想要回到那個他所渴望的世界。
可是任何簡簡單單就能實現的願望在他那裏都變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在那片如森林浩蕩的絕望裏，他尋找著一個又一個深淵。一段時間之後，他徹底崩潰了，此後，他對絕望的迷戀已經進入一種病態。
某一天，他遇見一位神秘的隱居者，他向隱居者訴說他的無窮盡的痛苦與折磨。於是，隱居者用他的巫術把那個人變成一條沒有記憶和思想的蛇。他的痛苦馬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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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的時光。
深夜，冷冷的月光灑落在王國的宮殿。在宮殿一間華麗寬敞的房間裏，L赤身躺在床上，熟睡，旁邊躺著七名裸.體女子。她們有的躺在床上，有的扶著床沿，均已睡著。房間由杉木搭造，四麵被刷成金色，門和柱子上都有精致的雕刻。煤油燈微弱的燈光打落在地麵。其中一名躺在床上的女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她側身用手撫摸他的臉，另一隻手則拿著一把散發寒光的匕首。
“王，你該醒過來了。”她低聲自語，正要把匕首插進他的胸膛。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來，用手扼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刺。她姣好的麵容黯然失色，整個人像一朵枯萎的花蔫在那裏。
“為什麽殺我？”L質問道。
“你一直在夢裏，你卻不知道。”
“不，我沒有做夢。”
“你以為你醒過來了，其實仍在夢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外麵突然刮起一陣風，然後響起烏鴉的鳴叫。木質房門晃動發出啪啪的聲音。
“讓我走。”那名女子麵容驚恐，語音顫抖，“他來了。”
“誰？”
“快放開我，放開我。”她一邊哀求，一邊掙紮。幾秒鍾後，她停止了掙紮，全身皮膚開始變老腐爛。L趕緊把她推開，她便從床上滾落地麵，停止了呼吸，臉上定格扭曲可怖的表情。幾隻蝴蝶從她腐爛的身體裏爬出來，展翅飛起。它們美麗的翅膀散發著詭異的幽藍色澤。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種蝴蝶？L努力回想，卻始終想不起什麽來。他起身穿上衣服，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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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成為這個國家的國王快七個月了，在前四個月的時間裏，一切相安無事。可是後來，卻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他碰到好幾個不同身份的人想要刺殺他，跟他說這隻是一個夢。這些人的身份分別是士兵、廚師和舞女。
一輪彎月掛在天空，冷冷的月光肆意傾灑。L穿過一片白玫瑰花園，到達一間簡陋的小木屋，他推門進去。木屋下麵隱藏著一間地下室。他拿起酒瓶喝了幾杯，便順著階梯往地下室走。地下室是一個巨大的洞窟，裏麵氣候潮濕。地下室的中央有深深的螺旋刻痕，直徑足有十米。在刻痕不遠處，有一扇石門。一個人雙手被繩子綁著，吊在刻痕上方，血液從他的胸膛汩汩流淌，滴落在螺旋狀的坑裏。一個月之前，L從巫師那裏得知，要想打開石門，需要每天讓螺旋痕吸收一個人的血，持續九十九天。
“王，你何時變得如此殘暴？”被吊起的人竟然還有氣息。
“我隻是好奇門的後麵到底隱藏了什麽。”
“也許什麽都沒有。”
“不可能。”
“你居然聽信巫師的話，王，你實在令我失望。”
“你說這隻是一個夢。”
“是的。”
“那你為何如此認真？”L語氣冷冷地說。
“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快要死了。”
“這不是重點，王，你要小心巫師，他……”氣息漸漸微弱。
“他什麽？”L追問。那個人再沒有說出一個字，因為成群懸吊在窟頂的蝙蝠已經撲到他的身上，撕咬肉體，享受美餐。
L愣了一下，繞過螺旋痕，來到石門前麵，伸手去摸石門上詭異的雕刻，喃喃道，“還需要七十七個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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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吊在洞窟裏的正是想要刺殺L的士兵，L躲開了刺殺，並把他捉住關進了大牢裏。後來L意外發現了皇宮裏一片白玫瑰園，這片玫瑰園在皇宮一個很不起眼甚至可說有些偏僻荒涼的地方。據說上一代國王有一個很寵愛的妃子，這名妃子非常喜歡花，尤其是白玫瑰，於是她在自己房間外麵的院子裏種了一片美麗的白玫瑰。可惜她死了之後，那裏便成了禁地。王妃是被國王處以火刑燒死的，至於國王為什麽會這樣做，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那像是一個謎，更像是這個王國的傷痕。
L當上國王之後，他的好奇心驅使他進入了禁地，那片令人心動的玫瑰園在禁地一堆斷牆殘壁之間，這些玫瑰迎著陽光綻放，美麗依舊。一間簡陋的木屋安靜地佇立在玫瑰園裏，L過去推開門，發現塵封的酒壇，還有那個神秘的地下室。真正讓L好奇的是地下室裏麵那扇關閉的巨大的石門，門的另一邊似乎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L從巫師那裏獲知了打開門的方法，便命人把關在牢裏的死囚帶到猶如洞窟的地下室處決。
巫師是這個國家的國師，預測災禍，輔助朝政，在人民心中擁有極高的威信。巫師本來不叫巫師，他有自己的名字。事情的緣由是這樣的，王國裏本來就聚集一群精通巫術的人，這些人同時為國王效命，隻是突然有一天，他們相繼無緣無故地死去，最後隻剩下一個人。誰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死的，可是在人們當中流傳了一種說法，巫師與巫師之間可以彼此廝殺，強者生存，所以最後剩下來的是巫術最高明的那一位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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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慵懶的陽光灑落在玫瑰花園，風徐徐地吹，不時有白色的花瓣脫離枝幹，隨風飄揚。L坐在木屋門口的板凳上，安靜地看著麵前瑰麗的花園。巫師站在旁邊，一襲黑色長袍。他已經有四十歲，雙鬢斑白，目光卻炯炯有神。
“巫師，你知道嗎，有一個問題一直在困擾著我。”
“王，你說。”
“我們的生活，會不會隻是一個夢？”
“沒有人能夠證明這是一個夢，除非製造這個夢的那個人出現。”
“如果真的存在造夢的人，我相信他就在王宮裏，一直看著我。”
“為什麽這麽說？”
“我有這種感覺。”
“王，你大可拋開這一切，安心過你的生活。”
“你不明白我的處境，昨晚一名舞女想要刺殺我，被我阻止之後，卻無故死去，死相很詭異。”L想起那個舞女，想起她驚懼恐怖的臉以及腐爛的身體。
“是不是有藍色蝴蝶從死者的身體裏飛出來？”
“你怎麽知道？”
“她被人施了蠱，一種已經失傳的很古老的咒術。”
“如果造夢人想要殺死我，他為何不在我身上直接施蠱？”
“王，我不知道。”
彼此陷入沉默。
天空湛藍，飄著淡淡的雲朵。一陣大風吹起，從玫瑰園，從L和巫師身上席卷而過。雪白的花瓣紛紛被風卷起，飄揚在空中，如同櫻花飄落的場景。
過了一會，L凝望著天空說，“我記得我殺死九頭龍，拯救了公主，後來當上了國王，可是在殺九頭龍之前，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卻完全沒有印象。”
“王，你那時候是一名流浪劍客。”
“劍客？”
“嗯。”
“誰跟你說的？”
“你自己說的。”
“奇怪，我完全沒有印象。為什麽我會失去殺死九頭龍以前的記憶？”
“王，你身上沾了九頭龍的血，所以才會失憶。”
“你是說九頭龍的血能夠清除記憶？”
“是的。”
“我要如何才能找回我的記憶？”
“王，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巫師淡淡答道。
L沒有說話，他沉思片刻後，便直起身子，移步離開了木屋。花園裏綻放的玫瑰在風裏起伏不定。
“王，你現在已經擁有了整個王國，你還不滿足嗎？”L身後傳來巫師的聲音。L停住腳步，陽光灑落在他臉上，肩膀上，而他眼睛裏卻滿是陰影。“我看到的世界，也許隻是我的幻覺。”L平靜地回應。
“也許你沒有看到幻覺，你隻是別人眼中的幻覺。”巫師道。
L在花叢中的身影一晃，飄忽到巫師麵前，他的手扼住巫師的脖子，緩緩抬起。“巫師，我在你眼裏隻是一道幻覺嗎？”
“王，請息怒，你想想，如果你在我眼裏不是幻覺，那你看到的世界也肯定不是幻覺。”
L頓了頓，鬆開了手，冷冷道，“你以後說話小心點。”
“是。”巫師跌倒在地，不斷地喘氣。等L在花叢裏走遠，巫師停止了喘息，喃喃道，“王，你什麽都不知道。”那些被風吹起的雪白的花瓣在他身後緩緩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