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悔之森 4

  一所樓頂塌陷的房屋那裏，L仍被埋在倒下的天花板裏麵。許多天過去了，依舊沒有什麽動靜。這一天，灰暗的天空下起蒙蒙的雨，雨水安靜地灑落在房屋，從坍塌處滲漏下去。與以往不同的是，距離L被埋處不遠的地方，一隻鬼犬蹲在那裏，守候著屬於它的獵物。


  鏡頭從鬼犬那裏緩緩移動，停在埋住L的泥石和破裂的天花板那裏。仿佛時光停滯了一般，安靜的世界裏，響起一顆心髒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鏡頭晃動了一下，迅速地穿進泥石和天花板的縫隙，穿越過愛與恨的深淵幻影，進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裏，天空低矮，紫色的雲朵燃燒如火。天空下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紅色土地。土地上矗立著一架巨型機器，像是建築高樓用的打樁的器械，卻又比那種要大很多倍。巨大的圓柱體不斷地被拉高，而後下沉撞擊。如此反複。荒原上回蕩著機械齒輪交合以及金屬撞擊的沉悶的聲音。


  在圓柱體撞擊出來的深坑裏麵，在漆黑深處，那個沉睡的男人睜開了迷茫的眼睛，他動了一下，發現手腳被牢牢綁在背後的金屬體上。巨大的圓柱體進入深坑，撞擊到男人身上，他感覺到身體撕裂的痛苦，血液從傷口噴湧而出，在空氣中燃燒成藍色的火焰。我是誰，我為什麽在這裏？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那些洶湧的情感，他與夕映，他與這個世界。男人想起些什麽，這時黑色圓柱體再次滑落，無聲地覆蓋一切。


  隨著圓柱體不斷地撞擊，男人陷入地底的更深處。他感覺一股熱量，這股熱量來自地底核心，來自那些湧動的岩漿。


  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那些破碎的畫麵，浮現在腦海。


  “扔進湖裏，扔進去！”一群男孩踩爛他的風箏，然後在嬉笑，一張張稚嫩的臉變得猙獰無比。


  “這是一場很好玩的遊戲！”D詭異地笑。


  “他那麽脆弱，活著又能如何！”雅落不屑地說，臉上滿是輕蔑的神情。


  ……


  啊！！！伴隨著這一聲呐喊，所有暗藏在男人心底的傷痕，在那一刻全都撕裂開來。他感覺心髒在劇烈的跳動，同時身體一股力量在瘋狂湧動，幾乎失去控製。他原本失神的眼睛變得銳利，燃起藍色的火，他的雙手因為用力筋脈凸起。很快，鎖住他的鐵鏈被扯斷了，他掙脫出來。巨大圓柱體再次滑下，這一次，他站著用手托住了。血液從手上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湧出，覆蓋整個圓柱體，接著，這個圓柱體在藍色火焰中燃燒起來，瞬間化成了灰燼。

  男人從深淵裏爬出來……


  —


  灰暗的天空仍舊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坍塌的樓頂，泥石堆裏，一陣顫動，有個男人從裏麵爬了出來。這個從深淵裏出來的男人，L。


  蹲在旁邊的鬼犬站了起來，朝L撲過去。L身影一閃躲開了，他的動作比之前更快。鬼犬撲了個空，很快轉身，露出鋒利的牙齒，低吼一聲，又撲了上去。L這次沒有躲開，他看準時機一拳打了出去，鬼犬中拳後歪著倒向一邊，擦過地麵，重重地撞到牆壁上，那名牆壁隨即被震裂。鬼犬哀嚎一聲，爬了起來，抖了一下身上的灰塵，又朝L直奔過去。L從坍塌下來的泥石裏隨手拿起一條鋼筋，鋼筋另一頭還接著一大塊水泥。在鬼犬張大了嘴巴撲上來的時候，L揮動鋼筋，另一頭的大塊水泥剛好打到它頭部，它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倒了下去。L走近，把鋼筋刺進它的腦袋，徹底結束了它。雨水還在下，滴落在L的頭發上，臉上，還有鬼犬的屍體上。


  L再次踏上孤獨的旅途。一周之後，他駕著那輛吉普來到了環島南部那片神秘森林，懺悔之森。到達的時候已是傍晚，天色已漸漸暗下去。L從車上下來，走近那片森林。森林被鐵絲網圍著，鐵絲網上還掛著一個“禁止進入”字樣的警示牌子。L用早已準備好的鉗子，把那鐵絲一根根剪斷，弄出一個洞來。森林裏麵沒有公路，他隻好盡量選擇平坦的地麵前行。開了幾公裏路之後，L突然刹住了車。等他下車看時，發現前麵是個幾乎九十度傾角的斜坡。斜坡高約二十米。現在怎麽做呢？他正猶豫著，突然看到斜坡下麵不遠的地方有一處廢棄莊園。也許可以到那裏去找找線索。L想著，從車裏麵找出一根繩子，把一頭綁在大樹根，另一頭扔下斜坡。他利用繩子爬下來了斜坡。


  剛下過一場雨，空氣潮濕，而周圍都是些參天的樹木，氣氛尤其陰森。L也不管那麽多，繼續往前走，漸漸進入到森林的深處。有什麽東西從旁邊的叢林裏一閃而過，L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麽。事實上那是一隻老虎，體形龐大。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L沒有停下腳步，他拿出手電筒繼續前行，跨過溪澗，又穿過一片灌木叢，沒過多久，就來到了那座廢棄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