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恩將仇報
而剛一走出門的祁冠霖,麵色變得比天氣還快,陰沉得像是不見陽光的深海。他扶著牆,一瘸一拐得朝著屋內走去,膝蓋上的玻璃渣,每一走動便就如萬劍攢心般刺痛。
原本幾步的距離,卻變得很漫長。
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間,他坐在床上,用鑷子將一點點細細的玻璃渣夾出,一會兒染血的碎渣便鋪滿半個紙帕,連鑷子也變成了紅色。
祁冠霖將鑷尖的血反複蹭到白紙帕上,畫出一道又一道的紅印。
祁冠霖心中冷笑,喃喃道:“爺爺啊,爺爺,關於哥哥這件事,我絕對沒有跟你撒謊。殺他純屬於我的個人意願。”
祁冠霖撥動了顏友的電話,說道:“今晚,可以動手了。”
電話那邊的顏友,語氣幾乎猶豫,問道:“這麽早就動手嗎?會不會太危險呐?”
“這種事情趕早不趕晚,趕緊換回來,總擺在那裏,難免夜長夢多。”祁冠霖說完,掛掉了電話。
祁冠霖將卷軸打開,按照老門主的法子,從頭默念起來,倒真是覺得體內神清氣爽,閉眼運氣,將經脈通暢了許多,而毒蛇法咒隱隱被淨心咒壓製在體內,不得發作。
他對老門主說的話,真假參半,把自己做的惡事部分隱去,隻撿來一些顯得自己楚楚可憐的說給老門主,但那毒蛇法咒是確有其事,的確是麟雲集團為了更好控製他,而一早便在他體內埋下的。
祁冠霖看了眼今天的日子,是每個月取解藥的時間。
他不禁回想起,剛步入這個魔窟的日子……
那是相師大會的前夕,眾長老們齊聚在廳堂,商議祁門代表之事。
作為祁門少主的祁冠宇自當首當其衝,而為了此次大會一直潛心苦練數月的祁冠霖,心心念念借此機會可揚名立萬,擺脫掉祁門收養的野孩子身份。
祁冠宇原本已同他說好,二人一同前去,相互幫襯。
但,偏偏長老們公布出賽名單時,連顏友的名字都在上麵,唯獨就是沒有自己的。
房內收拾好的行李箱,擦拭得發光的法劍,在此時顯得異常可笑。
祁冠霖心中有太多不服氣,他直接衝到了廳堂,找眾位長老理論,卻在門口被新立攔了下來。
祁冠霖不平道:“師叔,您為什麽不讓我進去!祁門弟子,誰都權利去,為何偏偏要針對我,將我排除在外。”
新立輕捋著拂塵,大腹便便,把道袍撐得溜圈,笑道:“傻孩子,其中緣由你難道真不明白?”
祁冠霖搖著頭,說:“在祁家,同輩師兄弟中,我自認是最傑出的,無人能出我左右,我五歲學習相法,六歲就能把通篇法咒倒背如流,八歲已可操縱法劍,就算是阿宇哥也比不上我。我對長老們無不尊敬
,對師兄弟也十分照顧。我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緣由,還請師叔賜教。”
新立對著鋒芒畢露的祁冠霖說道:“因為你光芒太勝,蓋了別人。有些人明麵上不說,背地裏可是在心裏計算著一筆賬呢。”
祁冠霖遲疑著,幾分不解,問道:“我還是聽不太懂。”
新立退一步講:“相師大會有一個默認的規矩,各門送去參賽的弟子,多半是未來門主的候選人,自然是要以他為主,來幫他積攢以後相師地位。咱們家,姓什麽?”
“祁。”祁冠霖心中莫名有些亂。
新立的臉上油光滿麵,笑道:“這就對了,那未來的家主也隻能是那個人。你礙的恰恰就是他的事,所以就算你衝進去,說破了嘴皮也無用。誰會為了幫你,得罪日後祁家掌門人呢。”
祁冠霖有些不願相信,說道:“不可能,阿宇哥私下同我說,他是希望我能夠去的,還說我一定可以在這次大會上嶄露頭角。”
新立一副疼惜地表情,望著祁冠霖,說道:“但結果,你也看到了。這參賽名單上根本沒你的名字。”
祁冠霖覺得胸口忽然透不過來氣,滿懷不甘說道:“難不成就沒我出人頭地那一天嗎?他們口口聲聲說,把我視作祁家親骨肉,卻還是為了祁冠宇來打壓我。”
祁冠霖說道:“不行,我要去找爺爺評評理。”
新立忙拉住了他,說道:“你也不想想,這名單最終是由誰批下來的。這名單便是門主的意思。”
一股委屈之情,油然而生,祁冠霖硬生生的砸著樹,暗暗生悶氣。
新立忙拉住他,對他說:“旁人越是看不起你,你才更要做出樣子給他們瞧瞧。”
“可,如今連爺爺也是站在他親孫子那邊,我能怎麽樣,難不成讓我離開祁家。”祁冠霖說道。
“走?你走了,豈不是中了他們的下懷。我是真心惜才的人,我覺得如今是能者至上的時代,他們那一套宗法體係早就過時了。誰有能力,誰才配得上門主之位。”新立說得心潮澎湃。
而祁冠霖聽得也大受鼓舞,但又無奈地歎道:“想法是好,可.……這更像是以卵擊石啊。”
新立說道:“眾人拾柴火焰高,你隻要慢慢的學會在祁家培養自己的力量,到時候自然有你的話語權。”
“哼,還話語權,我連參賽資格都可以輕易被人剝奪。”祁冠霖垂頭喪氣說道。
“血緣是天注定,但有些卻可靠人力搏。”新立對祁冠霖神秘一笑。
祁冠霖起身拱手,討教道:“還求師叔點撥。”
新立說:“我?我自己也不是沒能混出點名堂來,不能教給你什麽。如果你真想上進,我倒是可以帶你去拜訪一位高人。”
祁冠霖疑惑道
:“高人?”
新立悄悄對祁冠霖說:“實不相瞞,我也曾受過這位高人點撥。”
新立問祁冠霖:“我是不是在長老中年齡、資曆、相術皆不是最高的?”
祁冠霖想了想,似乎是這樣,可礙於新立的長輩身份,也不敢應聲點頭。
新立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他對這些事情似乎看得很開,毫不避諱,全都承認,這樣的自信源於他的後半段話。
新立頗為驕傲地說:“但是,我敢保證,我的地位絕對不低於任何一位長老,甚至掌握著更高的話語權。”
祁冠霖回想起每次門中有重大事宜需要諸位長老齊聚商議時,大家多要聽從資曆最深的長眉長老的意見,但最終總是不忘問這位入門最淺的師叔新立的意思,有時,甚至會出現分庭抗衡的局麵。
新立說道:“那是因為祁門長老手中多少有些生意,是掛靠在我的資產之下的。我掌控住了他們立身之根本,這比什麽血緣、同門的情誼更可靠。”
祁冠霖聽後隻覺得茅塞頓開,但很快又落入一種空虛,哀歎道:“可……那是因為您本身就有一定的根基,而我隻是個普通相師。”
“所以,我帶你去見那位高人,倘若她願意點撥你,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不出一年就可有所小成。”新立對祁冠霖說道。
祁冠霖的心動搖了,他們便約定好了日子,後天清早就一同去拜訪那所謂的高人。
祁冠霖倒是有些猶豫,麵露尷尬,對新立說:“可,晚輩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贈與那高人啊。”
新立笑了,“她與這群俗人不同,對她而言,你的才華便是千金也換不來的最大禮物。”
這句話恰好說到了祁冠霖的心坎中,他一直覺得投報無門,而今終於有人願意去除門第之見,正視他的才華,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動容。
二人正相談甚歡時,一位小仆人從林後走出,對著祁冠霖說道:“二爺,原來您在這裏。門主傳喚您呢,小的找了您一圈,可算找到您了,快同我去吧。”
小仆人又看到了新立,忙對著他行禮,恭敬道:“師叔好。”
新立擺了擺手,對祁冠霖說道:“既然門主喚你,你便快點去吧。”
祁冠霖隨著小仆人來到門主的房間外,便退去了。
祁冠霖剛要掀開珠簾進去,而心思隨著珠簾攪在了一起,這麽些年來所謂的真情,原不過是一種偽善的施舍。
屋內傳來老門主的聲音,“怎麽幹站在外麵,不進來?”
祁冠霖強收起來表情,擠出一絲笑意,歡喜喊道:“爺爺。”
珠簾聲散漫,而他的心思凝重,一下午陪著門主修剪花枝,腦中卻一直回響起新立師叔的話,手下“哢嚓”一剪
,紅梅的枝頭斷了。
祁冠霖這才回神,望著枝丫不平的紅梅,忙放下剪刀,向門主賠罪,“爺爺,都怪我花藝不精,白毀了您的上好紅梅。”
老門主到不以為然,隻繼續按著殘品慢慢打磨著,說道:“你是最聰明伶俐的,上次送來的鬆柏盆栽,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花匠也未必能修剪得出來你那幾分靈性。”
“您謬讚了。”祁冠霖說道。
老門主說道:“我看你的心不這裏,是不是在為相師大會的名單煩惱。”
祁冠霖一下被戳中的心事,本欲開口,而一種警醒感在心中響起,無意間與老門主拉開了距離,重新拿起來剪刀,垂目笑道:“我明白,您做出這樣的安排,一定有您的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