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遺願
北北從口袋裏掏出錦囊，鼓鼓的袋子裏麵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比起之前安生了許多，笑道：“看來風癲的法陣還真有效。”
她剛要抽開錦囊時，羅星麵露驚悚，身子躲到了一側。
北北安撫著她：“不用怕，他現在被法陣鎮壓，不會再傷害到別人了。”
羅星強忍著懼意，對北北說：“你打開吧。”
錦囊的小繩輕輕一拉，繩結解開，露出小口。北北捏著錦囊的一角，朝下抖了抖，巴掌大的黑色紙片飄了出來。
落地時，紙片小人瞬間變為成年男子的身形。
“你想清楚了嗎？”莫夜朗坐在桌後問。
那影子輕笑一聲，“我想不想清楚，不重要。而是，我壓根不能說。”
莫夜朗稍微想了想，對北北說道：“你有沒有辦法看出他是否還中了別的咒。”
影子說道：“我連肉身都沒有，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用。”
天色逐漸明朗，太陽似乎從地平線下冒出，晨光稀薄，如窗前蒙上一層金紗。
而北北的心卻無比沉重，升起的太陽像是給予她的倒計時，能夠幫助自己找到失蹤人群下落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卻束手無策。
北北站在黑影前，腦中好似攤開著一本茅山大典，從每頁的夾縫中翻找著法子。
忽然，她，眼裏靈光一閃，笑道：“有命便有性，有性便有格。”
北北對莫夜朗笑道：“等我回房拿一件東西來。”說著，便步子輕盈地跑了出去，門也忘記關上。
影子發出咯咯的怪笑，對著莫夜朗說：“莫四爺，怪不得您會為了她，與四大家族為敵。”
莫夜朗麵沉如水，靜觀其變，好似一位觀局人。
影子對莫夜朗又說道：“莫四爺，我現在這幅模樣，想必你已經認不出我了。”
“你的聲音，我很熟悉。”莫夜朗淡淡說。
“那你也不問問我是誰？有些東西，是可以說的。”影子偷偷一笑說道。
莫夜朗淡淡瞧著黑影，神色不變，從容而安穩，緩說著：“我最煩別人賣關子，也最煩陪別人演戲。”
“莫四爺，但，搭這個戲台的人，可不是我。”影子悄聲說著，欲想繼續說下去時，走廊起響起一串銅鈴聲響。
北北搖著一個銅鈴鐺走了進來，鈴鐺四周刻著銘文。
她朝著黑影走去，回手把門關上，對著黑影說道：“這下可由不得你了。”
北北口中默念起一串靈咒，雙手結印，再次張開手掌時，雙手手心都印著一個金色大字，“顯”。
北北雙掌朝黑影擊去，淩厲的掌力下，兩個“顯”字化為碩大的金磚，呼嘯得朝著黑影壓了下來，黑影與地板緊貼在一起。
房內鈴聲陣陣，“叮叮當當”地響著，北北手中的
銅鈴飛快搖著，在空中仿佛晃出數個鈴身。
黑影驟然變得扭曲掙紮，在他痛苦得哀嚎聲中，一串串字符從他的體內抽出，似電旋星飛環繞在他的頭頂。
一旁的羅星麵露驚容，看著無法解釋的一幕，目瞪口呆，那串奇怪的字符摻雜著數字與漢字，雜亂無章，根本無法成文。
而北北的臉上帶著動人的甜笑，手腕淩空揮舞，銅鈴在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中落下帷幕，收入北北的衣袖裏。
北北靜心看著那串亂碼似得字符，念道：“日主八字身弱官殺旺。”
她掐指一算，眉頭愈來愈緊，神色變得凝重，隱隱念叨：“衝前衝後陰陽分，命逢大耗號元辰，若與亡劫災刃遇，再逢懸針一命傾。”
北北身子一愣，脫口而出：“不好！有人通過他監視咱們！”
黑影忽然縱聲而笑，笑得淒涼，說道：“所以，我想不想明白，又有何意義。莫四爺，您算是遇見對手了。”
北北衣袖一揮，金字騰飛而起，化為金光衝回北北手心，而她雙掌“啪”地一合，瞬間，金光消融在掌心。
“你就是他們的眼睛，我不能讓你存在。抱歉，我隻能這樣做。”北北心頭好似被一條藤鞭鞭撻，左手在空中內旋半圈，“嗖”的一聲，冷光閃過，掌中多出一把鐵劍。
她的掌心滿是冷汗，眼裏些許不忍，可鐵劍卻握得很緊，說道：“我如果能夠找到你的身體，會好生將你埋葬。”
“你還有什麽未了的願望嗎？隻要不傷及無辜，我會盡力幫你完成。”北北說道。
黑影的笑聲漸漸停止了，他陷入了沉默，房間裏安靜極了，似乎是靜候著死亡的到來。
“你替我去護城河邊，在第三個橋頭放一束百合花吧。”黑影語氣平靜，不見哀傷，“至於我，最想要的，或許馬上就會得到了。”
北北隻覺得渾身一涼，內疚，不忍，難過，種種情緒凝結成一塊寒冰，擱在心頭。
她緊咬著唇，手腕翻轉，說著：“你放心我會挑一束開得最好的百合。”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鐵劍已經飛出。
劍勢疾飛而出，“諸神，諸神，諦聽吾咒，神兵之火速來！”在北北的咒詞下，鐵劍悚然燃起烈火，火光透亮，在勁風之中迅猛衝向黑影。
而在就刻不容緩的刹那間，北北的長劍停在了黑影前，直指他的心口。
那黑影微微顫抖著，似乎有些難以接受與理解。
北北掌中的利劍，劍身仍然在震動，而北北穩如磐石，火光中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盯著黑影說道：“殺了你，就證明我怕他們了。”
“對麵的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我要告訴你，我不僅要把你囚禁的人救出，也要救回這些被你殘害，受你利用
的無辜人。我的敵人是你，不是他們。”北北一字一字地說，眼睛直視著黑影，聲音平淡卻充滿著一股銳不可當的力量。
黑影笑著說：“風家小丫頭，你勇氣可嘉啊。”
劍上的火焰似乎也吹到了北北心裏，將她的血液煮沸，熱血直衝到心頭，砰然撞裂那塊糾葛難纏的寒冰，她變得什麽都不懼怕，篤定著邪不壓正的信念。
而她欲要收起劍的瞬間，黑影傾撲而來，身子抵著劍尖，堅定地朝著劍身走來，烈焰與黑暗纏綿相融，發出劈裏啪啦，紙團燃燒的聲響，烈火順沿著他身子的劍洞一圈繞著一圈燃燒。
“喂！我是人，不是你們的傳話筒！我是活過的人呐，即使我是影子，也是我自己的影子！”黑影喘息著說著，他單薄如紙片的身子迎著火光失控得飄舞，而聲音卻字字清晰有力，他在呐喊，在爭奪著生命。
黑影的麵部中央逐漸出現一股漩渦，從中顯露出一道白光，光芒散去後，有一隻睜開的眼睛，在注視著北北。
北北驟然拔出長劍，朝著眼睛刺去，火光在眼球中咬出一團黑色巨洞，“唰”的一聲，眼睛緊閉起來，一股力量湧動在眼睛裏，“哢”的脆響聲，鐵劍折斷了，強大的引力吸走了半截劍，白光猛然閃爍，漩渦強行關閉了。
北北被這股力量震得跌到門邊，而殘破不堪的黑影卻用盡著所有力氣在狂笑著，“我自由了，自由了。”
“你……現在很虛弱，不易情緒大起大落。”北北握著半截劍柄，對黑影說道。
黑影渾身滿是燒痕，大半個身子已被火焰吞噬得不成形狀，像是被孩子丟棄在垃圾桶內剪壞的窗花。
“丫頭，算是為了謝謝你，讓我想起做人的感覺。我就告訴你，他們一直密謀的事情。”黑影對北北說著，忽然，半截劍身閃著寒光似隕石從他的麵龐飛出，“鐺”的一聲，插在門板上，引得木門震動不已。
他明明是一片影子，北北卻仿佛聽見殘痕之中薄弱的心跳聲，他發出嘶啞的低沉，一股氣拚命地從口中吐出，“去……去典當.……行.……”話音未落，他便化為了一縷黑煙，輕飄飄地消逝在房內。
半晌後，莫夜朗緩緩說：“羅星，去訂一束百合花吧。”
羅星點了點頭，麵色凝重得退出了房間。
北北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持久未動，垂下頭，似乎仍然沉浸在剛剛的片段裏，無法走出。
她輕輕地說著：“他還是死了……”
“但，他也活過了。”莫夜朗平穩得聲音安撫著房內所有受傷的生靈。
北北默然半晌，用星光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凝視著莫夜朗，嘴唇緩緩微張，幽然說道：“下午，我們一起去護城河吧。”
莫夜朗平和地對她說：“嗯，快晌午了，該是你調息練功的時候吧。下午，我會開車和你一起去。”
北北下垂著肩膀，用右腕撐地，勉強站起，看了眼莫夜朗，緩緩轉身，走出了房間。
莫夜朗的手指敲打著桌麵，口中喃喃自語，“護城河，第三座拱橋……”
他傾靠在椅背上，頭仰望著天花板，靜靜凝思。
下午，羅星抱著一捧百合花，敲響了北北的房門。
“請進，門沒有鎖。”北北說道。
羅星輕推開門，夾縫間，一縷幽靜的花香先一步進去了房間。
羅星看著少女孤獨的背影，她搬著一把小木椅，坐在窗前，蜷縮在椅子上，環抱著雙腿，雙手捧著一杯熱茶，蒸汽緩緩散開。
北北靜默得看著窗外發呆，一角的天空，一尾的小巷，天空沒有一片雲彩，似一麵幹幹淨淨的天藍畫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