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壽宴
薑別怨回到薑府之後,府上驚動不說,薑清源臉上的冰總算消融下來,也算才有心籌備自己的壽宴。他嘴上如此說:年紀大了,不整不零的一個壽宴,何必大操大辦?
話雖如此,但薑清源的壽宴一年比一年要隆重,似乎成了薑家的傳統。即使蝸居在貧民窟一隅,也沒有比薑家人更重視長輩宴席的家族了。
薑清源原本是要取消本次壽宴,理由不用說,當然是薑別怨連日失蹤,薑家內部又有一些異象渾水,這讓他很不愉快,道統的幾次大會更讓他連續吃癟,眼看姬家坐穩了第一把交椅,作為老一輩相師,薑清源的脾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但頭兩天的一件大事,便是薑別怨回府。
會堂當中,薑清源把薑別怨叫回到自己的臥房裏,促膝長談,有人說聊了一宿,有人說已經把傳位的事交代出去,更有人說,這次壽宴,薑家要決定的大事,便是新老交接,傳位之事。
會堂外,薑家兩代人坐在一張桌上,上座薑兌臉色發黑,手裏接過一碗濃黑色的咖啡,捧在手裏,蒸汽氤氳。
正對麵則是薑流,他臉色稍好看些,但眉頭緊緊鎖起,端起一杯發黃的淡茶,微品一口,瞳孔裏流露出來的苦惱仍是掩蓋不住。
“臭小子回來了。”薑兌以此打開話題,安靜的坐堂裏傳來他的回聲。
薑府上下人都清理出去後,隻留下兩人坐在坐堂裏。
“他回來不好麽?”薑流嗤笑道。
“好不好,你說了不算。”薑兌冷冷哼了一聲,餘光瞥向一旁,從這裏能望見薑老的臥房,在他房裏密談,這意義自然不言自明。
“我們都以為,他不會回來了。”薑流道:“真實可惜。但現在他既然順利回來,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不是麽?”
“廢話!”薑兌暴躁地叫道:“什麽叫沒什麽可說的?這老怪物眼裏哪還有別人。你說,怎麽辦?”
薑流攤攤手,目露凶光,道:“現在可不好辦了,你聽到近來風聲沒有,風言風語都傳遍了,這薑家哪還有咱們的地位。”
薑兌捏緊拳頭,冷笑道:“我看未必。”
“你有計劃?”薑流眼光一暗,看向薑兌的眼光變了。
“老子等不及了。”薑兌脾性暴躁,這已經是薑府公認的事實,甚至連他覬覦門主多年的事,都已經是公之於眾的秘密了。“這老頭子年紀大了,糊塗了,他不知道,什麽人能信,什麽人不能?這臭小子生有反骨,咱們是相師門第,怎麽能重用他?”
這話偏偏外人還行,薑流噗一聲,忍不住笑出聲來。什麽正骨反骨,有意思麽?他笑了笑,沒吭聲。
“你有計劃沒?下一步。”薑兌道。
薑流搖著頭攤攤手,道:“我?我能有什麽計劃,人在外麵好說。既然回家了,難不成還能當著麵做掉?實話告訴你,老爺子可不是吃素的。”
這話不假。當年薑清源是憑著自己一人闖蕩出來,是個悍將,正所謂用毒的薑家,也是薑清源一手闖蕩出來的。
蟲蠱毒室這類門道,沒人比得過他,也沒人比他更精巧,更明白這裏麵的門道。
如此說來,薑清源到底多大年紀,薑府上下也沒有人清楚。
“但是他年紀大了。”薑兌錘了錘桌子,道:“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薑流不吭聲,隻飲茶。
“你說。”他指著薑流質問道:“既然沒有計劃,那就按照我的方法行事。”
薑流不動聲色,等薑兌的指示。
“三天後……”他才一開口,薑流幾乎要噴出來,慌忙打住。
“三天後?”他驚了。“你瘋了,那天可是大壽,眾目睽睽!”
薑兌獰笑道:“那又怎麽樣,這裏是薑家地界,咱倆是薑家最後的傳承,我就算當著老爺子的麵做掉這薑別怨,他還能把咱們辦了不成?”
薑流暗自罵了一句,沒說什麽,臉上仍然不動聲色,隻道“你是他弟弟,你當然可以。”
這話說的挺沒有章法,但是的確在理。
三天後行動,殺了薑別怨。這是薑兌的計劃,至於如何實施,從哪裏下手,薑流無從得知,他隻知道,從這天開始,薑府上下就莫名有一股冷清的意味,所有人都伴著一張臉,好像把心頭的思緒全部塞進自己的肚子裏,也不吭聲,也不說話。
如此過了三天,到壽宴中午,薑清源破天荒地開了一場例會。
家族例會。
像這樣的例會。通常是薑流或者薑兌主持,薑清源老了以後,很少發動。但他這次和顏悅色,一張褶皺看不清眼眉的老臉上,像是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
薑流見他趁著薑別怨,後者攙著前者到了會堂前,關係好不融洽,一旁的薑兌牙齒都在打顫,看的薑流忍不住想笑。
這麽明顯。
薑清源冷冷掃過一眼,在薑兌身上停了一秒,道:“你別做蠢事,今天是大日子。”
這句話有十足的威懾力,薑兌臉色煞白,心裏不知道作何感想。薑流看在眼裏,心裏卻有些得意,倒要看看你們廝殺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然而薑清源的眼光卻毒辣得很,又看向薑流,道:“年青一代裏麵,你最老成穩重。”
薑流愣了愣,隻能道:“老爺教訓的是。”
“這不是教訓。”薑
清源搖搖頭:“是告誡,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我想,你比很多老一輩還懂,望自重。”
薑流一張臉黑著,不吭聲。
這老毒蟲果然深思熟慮,老謀深算,一張嘴,幾乎就戳破了兩人的計劃。
薑清源腿腳不好,年紀越大,越需要人陪襯。而他這一次,特意把貼身的傭人打發走,隻留下薑別怨一個,如今又讓他事無巨細地照顧自己,開會會堂上,幾乎成了薑清源的第二張嘴,這裏麵的關巧當然是不言而喻的。
薑流固然憤恨,卻也無可奈何。他如今恨不得把行事的幾個龜兒子酬金剝皮,大好機會,全讓他們浪費了。
可惜於事無補。他搖搖頭。
薑清源臉色深重,道:“近來一些事情,我年紀也大了,興許該讓年輕人們闖蕩闖蕩,鍛煉鍛煉,未嚐不可。”
一聽這話,薑兌的臉都黑了。畢竟按照輩分,他跟薑清源算得上同輩人,那麽這一句“年輕人”裏,愣是連機會都不給了麽?
一想到這裏,薑兌臉上的匪氣越發沉重。
“有些人可能心裏不服。”薑清源重點看了一下薑兌,冷笑道:“但是在咱們薑家,曆來的傳統都是能者居之,誰有能耐,誰辦事,大家夥兒放心,也不虧待,這是公理。”
狗屁公理。
薑流覺得,薑兌隻差把這句話寫在臉上了。
薑清源拍了拍身旁年輕人薑別怨的肩膀,道:“年輕人大家都認識,這是我的堂二外孫子,其實按輩分,是重孫輩。如今相師人才凋零,別怨小時候便有超人的才能,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薑流心裏暗暗心驚,聽到老頭前麵這幾句話,他的臉色變了,老家夥這是要幹什麽?該不會是想在這裏就把後記之圍給確定下來吧?不會吧?
將清流冷笑一聲,道:“今天的壽宴,我說了不大操大辦,因此也沒有提前籌備什麽。晚上十點,還有不到八個小時。”
薑流眉頭一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別怨,我要是說,今天的壽宴交給你,家裏的財政權也交托與你,你隻管操辦,我要看看你管理咱們薑家的效果,你怎麽說?”
話說到這裏,還不夠明白?
薑兌“怕”一聲,沉重的大拳頭捏在手裏,狠狠砸在桌上,長桌猛地一抖,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嚇到。
“薑兌!”薑清源臉色很是難看,怒道:“你幹什麽?”
薑兌喉頭有些嘶啞,聲音混沌不清,道:“我看桌上有螞蟻……”
“胡鬧!”薑清源負手皺眉,也不等薑別怨跟自己唱什麽雙簧,隻道:“不管你幹什麽。老夫心意已決,今天的
壽宴,咱們看別怨的操辦。散會!”
說完這話,薑清源掉頭就走。他話說的不能在明白了,這“心意已決”的“心意”究竟是什麽,還用說嗎?
薑流見薑兌的眼珠子快要噴出火來,趕忙來到他跟前,拍拍肩膀,道:“老頭子心意已決,咱們也別做無用功。”
誰知薑兌並不領情,一甩胳膊,來到薑別怨身前,身高體胖像是個巨人一樣的他俯瞰著瘦小的薑別怨,眼裏露出噴薄的殺氣。
“小子,好好幹。”他冷笑著,一張大手搭在薑別怨肩頭,轉身就走。
薑流沉吟半晌,見到薑別怨一臉懵逼,也跟上去,貼在薑別怨身旁時,他忽然道:
“小心薑兌。”
薑別怨微微皺眉,眼睛眨了眨,奇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薑流沒吭聲,歎了口氣,道:“老頭子說得對,咱們家族是誰的手腕更強,誰做主。能人居上,咱們才有粥喝,你說對不對?”
薑別怨沒吭聲,沉默著離開了。
壽宴到下午,已經籌備大半,在眾目睽睽之下,薑別怨的操辦可以說有條不紊,進而有序。
就在所有人以為,薑家的易位就會以此拉開序幕的時候,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下午四點左右,薑清源的臥房裏,從裏到外,流出鮮豔的紅色血漿,從屋裏滲透到屋外,可見這出血量的規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