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陰陽互逆
顧北北眨眨眼,她沒想到,莫夜朗非但不怕死,甚至還下定了決心。這句話讓顧北北的臉頰滾燙,嗔道:“你說什麽鬼話。”
莫夜朗站起身,猛地湊到顧北北臉前,嚇得她連連往後退去。莫夜朗伸出手,把顧北北手裏的兩枚銅板取回來,道:“這個寄放在我這裏。北北,今後的路,我陪你一起走,天命也好,鬼話也罷,都好。”
莫夜朗說完,從胸前取出一張紙,塞到顧北北手心裏,轉身便離開。
顧北北胸口悶熱,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北北臉頰滾燙,她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也從沒聽師父顧老頭提起過,一想到莫夜朗那濃厚嗓音裏推出的那句話,心頭就砰砰直跳。
該不會是降頭?
不不不。
沒有這樣的兆頭。顧北北越想,心就跳的越快。
直到夜晚,顧北北意識到不對勁,她掰著手指頭,心裏始終甩不掉莫夜朗的影子,又想到今天測算的卦象,內心裏頗不寧靜。
如果卦象上測得不錯的話,顧北北心裏泛起嘀咕,今後到底會發生什麽?顧北北又想起莫夜朗身上那森森的傷口,觸目驚心。
好幾次,顧北北有心想問問傷情,但是話一到喉嚨邊,就是說不出口。但心心念念,顧北北發現自己很難不去在意。
她掰著指頭算。
吳根和風顛離開已經三天,竹紅也杳無音信。
反道統的花茶等人,如今生死未卜。而這一切因由,都是自己的複仇而起。卦象無常,但天行有常。顧北北心裏開始害怕起來。
到了深夜。
顧北北輾轉反側,幾乎一整夜都沒能合上眼。後半夜,顧北北咬著牙起身,她心亂如麻,但是手腳麻利,飛快地換上道袍和常服,背上風雷尺,挎上問天簽。
心裏麵似乎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牽連他人,尤其是莫夜朗。顧北北想了想,在簽符法令上留下一行字。
這是她給莫夜朗的交代。
剩下的,應該自己一個人承擔起來。顧北北下定決心,隻手抓著風雷尺,乘著濃厚夜色,赤腳出門,悄然翻過後院,來到街頭上。
外麵果然空無一人。顧北北捏了捏拳頭,匍匐在地上,靜悄悄離開了這間民宿,從東大街穿過一個窄巷,心跳加速起來。
深夜街上沒有行人,顯得很是冷清,四周樹叢影影綽綽,知了的叫聲此起彼伏。顧北北張開手,手上還有幾天前留下的傷痕,隻是淺了很多。
她輕輕從手裏抽出一張符籙,貼在腳踝上,眼睛發亮,低聲道:“好靈符,帶我去找師弟。”
話音剛落,這符籙就悄然抻動。這是
顧北北近來從花茶那裏血來的祝由術,是一門古老的符籙技巧。隻要用這頭的靈符做引子,另一頭同樣記號的符籙就會做出響應。
顧北北反著用,事先在吳根身上放了符咒,這樣便能輕鬆找到他們的行蹤。
這道符事先注入了法力,因此即使不用法術,也能使用。顧北北把身上的行頭綁的緊緊的,生怕金屬法器在自己的行囊裏碰的亂響。
該自己負責的,總是逃不脫。
也許,早該如此了。
顧北北抿抿嘴,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小院,寧靜的院落裏,想必莫夜朗還在打盹兒吧……顧北北抓了抓自己的心口,心裏想著,以後也許都見不到了。
但這也是為了他……
顧北北心裏很清楚,莫夜朗固執得很,不管自己怎麽說,他最後也一定不會放著不管。
但他既不會法術,莫氏集團的麻煩又纏在身上,如果再加上自己這樣的累贅負擔……一念及此,顧北北歎了口氣,從肩上的包裹裏解下問天簽。
這是奇門法器,法器符令是卜卦的東西,顧北北想起莫夜朗的話,咬著牙把東西掛在後院的樹梢上,心想,這個東西算作是自己辭行前留給莫夜朗的紀念。
她留下問天簽,踏著小碎步,踏颯如風,鑽到隔壁巷道的一個暗渠中。她手裏的靈符跳躍著,方位不同,上頭顯示的字跡也頗有區別,顧北北就是以此來找尋師弟的行蹤。
但說來古怪,顧北北自覺得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在原地打轉。心想該不會是法術失了靈,顧北北從一個暗渠鑽進鑽出,埋頭進到一人高的草垛旁。
忽然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熟悉,顧北北猛地一機靈,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莫夜朗:這裏離民宿很近,該不會是自己出門驚動了他——
都不睡覺的嗎?!顧北北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顧北北連滾帶爬,手腳並用,看了一眼身旁的草垛,顧北北咬咬牙,鴕鳥似的鑽了進去。
而外頭的腳步聲由輕轉重,逐漸變得沉甸甸的,目標也很明確,朝著顧北北走來。
心想,完了完了,顧北北頗有些沮喪,太沒麵子啦,剛逃出來就要被抓到麽?
“好啦好啦……”顧北北認栽似的呼出口氣,道:“服了你啦,我認輸。”
顧北北沮喪地退了出來,身體被草垛的重量壓得七葷八素,臉都有點兒抽筋,她鬆了鬆胳膊,也不回頭,隻道:“我知道,你對我好。”
這次顧北北徹底服了軟,她覺得好像自己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叫莫夜朗找到。
“可我真的沒辦法……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但我又不
想傷害你……我隻能這樣了……”
顧北北抬起頭,恍惚之間,看到一張臉孔。這臉孔隱藏在陰霾下,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即使隻是瞥到一瞬,顧北北也感受到這濃烈的殺氣。
即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顧北北仍舊落了一身的冷汗。
夜幕之中的一縷白袖,從顧北北眼前飄忽閃過。這道眼光撲朔,一時間竟有些困惑,顧北北心裏想著:
發生了什麽?
腦回路還沒有通順,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
“往後退!”
深沉的嗓音之中帶著一絲厚重,這個聲音顧北北絕不會聽差,這是莫夜朗的嗓音。顧北北毫不猶豫,甚至有些熱切地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自然而然退到了莫夜朗的臂彎裏。顧北北心裏暗暗吃驚,如果身後的是莫夜朗,那麽自己身前的這道身影又是誰?
身前的身影,她自然也熟悉,至少對她來說並不陌生,正是顧北北做夢也忘不掉的殺手——白劍飛。
長劍如雨花落下,如果不是顧北北往後退了一步,恐怕會被捅成篩子。她餘光瞥見,莫夜朗高大的影子從自己身邊側身閃過,猛地伸出手來,飛快地抓向白劍飛的長劍。與此同時,另一隻手把顧北北攬在懷裏,轉身後退而去。
顧北北失聲叫出:“別……”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正麵與白劍飛交鋒,無疑是找死。
“找死!”白劍飛冰冷的嗓音也是如此說的:“同樣的法子,在我這裏不會兩次都管用。”
莫夜朗的身影轉來,飛快地把自己護在身後。顧北北好像聽到心裏咯噔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破碎開來一樣,淚珠在眼眶裏滾動,閃爍不停。
顧北北一聲“小心”沒嚷出聲來。
她隻聽到“噗呲”一聲,莫夜朗高大寬厚的臂膀就這樣軟了下來,臉上滿是擰巴的痛苦顏色,整個人轟然倒塌,就如同巨山崩潰一般。
緊隨其後,不到一瞬的功夫,白劍飛清清楚楚刺出一十五劍,每一劍都落在莫夜朗的胸膛上,硬捱下後,莫夜朗才軟塌塌倒下。
同時崩潰的,還有顧北北的淚腺。
在她身前,莫夜朗的身體頹然倒下,胸口上滿是血,白劍飛的長劍隻一挑,宛如刺出一團血湧的彼岸花,絢麗地在莫夜朗胸前綻開。
顧北北親眼見到,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窟窿血口,噴血似的湧出,莫夜朗的身體固然寬厚,固然結實,但是十幾劍瀑布般刺來,即使是莫夜朗,也絕活不下來。
除非。
顧北北瞥了一眼白劍飛,他的臉色十分得意。這一次,他沒有隻朝顧北北而來,正相反,對
莫夜朗卻是下了死手,他抽身回來,多餘一劍是決計不出的,手挽劍花,抖幹劍身上的血,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我早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現在……”話還沒說完,白劍飛的臉上便不再得意,臉上的神情也變成了驚訝,或者說震顫。
他驚詫地看向莫夜朗,咬著牙道:“你什麽時候在這裏布下的陣。”
莫夜朗還活著?
顧北北眉頭一緊,摟住莫夜朗寬厚的肩膀。莫夜朗半坐起身,嘴角彎起,反手輕輕抱住顧北北,往後退了一步,抹掉嘴邊的血,道:“你不用知道。”
話音剛落,隻見莫夜朗腳底一踏,四周景象翻轉開來,草甸紛紛飛起,原本藏匿在腳下的畫卷和陣法一瞬間亮起,白劍飛目光逼仄,橫劍持訣,胸口忽然橫劃十數劍。
顧北北喃喃道:“陰陽互逆大陣?”
莫夜朗笑著看了她一眼,捏緊她小小的肉手,忽然道:“就是現在。”
話音剛落,四周的草垛裏翻出幾道模糊的身影,顧北北心裏緊張,一時間竟沒瞧出來混跡當中的吳根和風顛,幾人早已在各自陣眼把守了半夜,直等“大魚”上鉤。
莫夜朗旋身,把顧北北護在身後,他臉色一沉,聲音冰冷。
“就是現在!”莫夜朗一揮手,四麵八方的身影聚攏到了一塊,眼見得白劍飛的身體已經是千瘡百孔,他怎麽也想不到,落在莫夜朗身上的劍招,居然都給返還了回來。
“嗤”一聲,白劍飛的眼球散發血紅色,反手撐住長劍,捏了個訣子要走,誰想到身邊已經圍滿了影影綽綽的身影。
冷笑一聲,白劍飛眼光凶戾,狠狠瞪了莫夜朗一眼,露出森然白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