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靈異診所
吳根蹲在山頭上,觀察到視線裏有一家診所,處在貧民窟東南一隅。
他們隱瞞行蹤,又做了些喬裝,總算能夠掩人耳目,沒叫人發現。
不過按照竹紅透露的情況來看,這情況可一點兒也不樂觀。薑流追蹤他們,雖然因為顧北北那張暴走的符籙暫時退避,但遲早會卷土重來。
倒是竹紅渾身是傷,吳根又拿不定主意,兩人加起來不見得能搞定一個相師,情況也不容樂觀。
吳根思來想去,隻有寄希望於“鬼”了。
“鬼?”竹紅瞪大了眼睛,道:“可,你不是捉鬼的麽?”
“噓!”吳根捂住竹紅的嘴巴,左右顧看一番,才鬆了口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道:“可別說這個,要是讓我師父聽了,非把我皮給剝了不可。”
竹紅還是不明白。
“雖然說相師通常是捉鬼來的,但我不一樣。”吳根添油加醋了一番,道:“我本領天資和他們就不同,我能跟這些鬼邪妖異簽訂契約,讓他們為我所用——這裏麵可有萬般變化,妙用無窮。”
竹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麽說,蘇家的馭鬼術也是如此了?”
吳根咳嗽一聲,道:“術並不神奇,我師父說的,關鍵在於禦術之人。即使是控製鬼邪,隻要心從善正,也不是邪術。”
這話當然不是顧老頭的原話,吳根也的確老早告別了“馭鬼”的邪術,但現在這話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竟然還頗有一番道理。
“有鬼就行了嗎?”竹紅眨了眨眼,問道。
“鬼氣本身也是一種法力。隻要讓他們聚攏,一定會招來我師姐的。”吳根很是自信。
竹紅卻泛起了嘀咕,她疑惑道:“難道不會招來薑家人?”
吳根抿了抿嘴,道:“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師姐是天眼天命,她的嗅覺很敏銳。”
“可是她要不來呢?”竹紅心裏打鼓。
“不會的。”吳根舔了舔嘴唇,比他自己都確信,師姐是不會見死不救的。
兩人把視線鎖定到了這家診所。
吳根吹響哨子,招來了花茶送給他操控的尹新子,讓他們圍繞著貧民窟四周開始展開搜索。
在東南方,鬼氣最濃鬱的地方,就是貧民窟裏的一家私人診所。白天營業的診所外掛著一張泛黃的白布,布條上用油漆刷了一個大大的紅十字。
吳根和竹紅在集散地裏找來一些破舊的衣服,打扮成兩個拾荒人。
正午本是陽氣最盛的時候,吳根卻發現這家診所周圍有些異樣。一朵黑壓壓的烏雲壓過,整片烏蒙的光色被籠罩在極小的範圍裏。
雖然不至於四下見不
到人,但是吳根仍覺得這詭異的氣氛十分濃鬱。他手心裏滿是汗水,整個人匍匐在山頭上,通過尹新子分享過來的視野,他觀察著診所內的一舉一動。
“不行。”吳根忐忑道:“現在的鬼氣還不夠,師姐可能沒注意到。”
竹紅撇撇嘴,道:“但願他們真的沒事。”
“一定沒事。”吳根自言自語,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竹筒,在竹紅滿臉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吳根輕輕撥開竹筒的頂蓋,從裏麵探出了一支筆。
他把筆取出來,現在舌頭上不講究地蘸了蘸,又把竹筒裏的墨汁搖勻。
“借我。”吳根把竹筒擺在石頭上,轉臉找竹紅要刀。
竹紅雙手捂著手裏的匕首,疑神疑鬼地盯著吳根,警惕道:“做什麽?”
吳根笑了笑,道:“嘿嘿,做法事——我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師姐,也是這樣。”
竹紅無奈,隻得把刀子給了他。
吳根手握短刃,在手掌間拉出幾條豁口,組成了一個最基本的對坎位針,又從竹筒裏卷出一張刺鼻芬芳的紙來,紙張十分毛躁,又厚又黏。
竹紅算是開了眼界,問道:“這是個什麽東西?”
“糯米紙。”吳根說完,把手掌印在紙上,手裏的血沫一瞬間散開,在白紙上結成一道閃爍光耀的陣型。
不多時,吳根舔飽了筆,在紙上飛走龍蛇地舞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在白色的紙張上畫出一條墨色的圖畫來。
初看過去,竹紅匍匐著來到畫布前,清楚勾勒出一條深色胳膊、鐵鏽一般的胸膛,幹枯畸形的四肢,隻讓她想到一個字。
“鬼?”竹紅深吸一口氣,咽了咽口水。
吳根冒著汗,畫了三幅。他眯起眼,豎著筆杆往外看去,默念了一句咒訣,手裏的法力在畫布上流竄。
竹紅見吳根有些緊張,脖子上不停地淌汗,從懷裏取出一方紙巾,給他把汗水一點點蹭幹。
吳根換了好幾個方位,在這家診所的四麵設下了鬼畫,抹掉額頭上的汗,看起來消耗了不少體力。
“這樣就行了?”竹紅見他慌亂地跑上跑下,隻能問道。
吳根心裏也沒底,索性帶著竹紅往山腳一縮,兩人發現這座山垛子的角落裏有很多連綿的溝渠,就好像在貧民窟裏找到的那條舊水道一般。
竹紅見到這裏的溝渠,像是想起了什麽,一個箭步飛踏而出,兩三步如同一隻鬆鼠,來到山坳裏,刀刃切鑿的山洞之中異常幹燥。
吳根從背包中取出細長的竹針,用手搓成了細長的枝條,利用這些枝條的韌性圈住四處的探針,在三幅鬼畫上勾成了三道牆壁似的陣法。
陣法祭起後,吳根揮指施展法決,四周凝聚的法力一瞬間抽空,陰霾的天空中落下一道幽深顏色的雷鳴。
這條閃雷形狀古怪,本身散發著令人不悅的氣息。在空中落下,吳根猛地一抬手,吐出一大口氣,這道閃雷就一分為三,分別落在三幅畫卷上。
看到這,吳根才鬆了一口氣,拍拍手,鬼陣落成。
成了!
吳根心裏竊喜,他拍拍屁股,飛快來到竹紅所在的山坳裏,他顧看四周,凝神皺眉,忽然覺得不對勁。
人呢?
剛才還在這裏的竹紅沒有發出一點兒聲息,整個人就消失不見了。吳根吃了一驚,山洞並不大,四處的溝渠也早就被塌方的山體掩蓋住了,根本沒有通路。
吳根試著狗刨似的在四麵的洞穴中刨坑,但是用盡力氣也沒有發現。
他頹然坐倒在地上,歎出一口氣來,咒罵道:“這是什麽鬼地方。”
話音剛落,吳根腳底下忽然有了一些動靜,一開始吳根以為是什麽蚊蟲,又過了一會兒,下方持續不斷的響聲總算讓吳根有了警惕心。
“是你嗎?”吳根低聲道:“竹紅?”
沒有回應。
吳根抓著背包,手裏捏起銀光訣的指訣,雙手雙腳趴在地上,凝神屏息,把耳朵貼在地麵上。
咚。
咚。
咚。
短促有力的敲擊聲,一下一下地傳來,幾乎讓吳根誤以為是心髒的搏動聲。
他趴在地上,從背後的包裏翻出一把鋥亮的行軍鏟,把腳底的土刨開,露出一個圓滾滾的洞口,這洞口很窄,幾乎跟自己的腦袋一般粗細。
不知道這洞究竟有多深,吳根先是用鏟子搗了搗,沒動靜。
他想了想,緊張地邁出一條腿,全身繃緊著下去一條腿,從洞裏探進去。
深,深不見底。吳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個洞裏別有玄機。
啪的一聲,吳根的腳似乎落到什麽柔軟的東西上,細微的觸感傳來,吳根直覺得有點兒發毛,他收回了腿,伸手進洞,準備抓出來。
吳根咬著牙,手上使力,似乎是握住了什麽東西,耳邊傳來聲響。
“——是你了。”
吳根的眼白猛地張大,整個人身體勾在洞外,喉嚨像被鉛水滾滿了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他一收手,整個人嗖地一聲,不可思議地灌進這地洞裏,了無生息。
隻留下吳根手邊的背包和行軍鏟。
就好像吳根從沒來過一樣,洞裏又恢複了靜悄悄的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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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上方的墨色烏雲越
來越沉,看起來這場暴雨不可避免。
靜悄悄的風聲逐漸吹拂起來。
這家診所處在東南方,是整個貧民窟唯一掛牌的正經醫院。說是醫院,事實上也隻有上下兩層,磚石外鋪了一層粉白色的大理石,整棟樓上下的磚層顏色各異,顯然是當地村民自己加蓋的樓。
但即使如此,這也已經是貧民窟肉眼可見的“恢宏建築”之一了。
雖然隻有兩層,但是診所裏還是絡繹不絕。診所裏隻有兩名醫生,剩下的護士是隨班上崗,不見得能夠湊夠人數。
因此大多數時候,診所都是人滿為患的。但今天卻十分詭異,開門了三個鍾頭,一個人都沒有來。
貧民窟是薑家的勢力,他們的房產地產老早歸薑家管控,人丁也是受到製約的貧苦村民,因此人口密度很大。
兩名醫生坐在辦公室裏抽著煙,兩人就這要下不下的一陣暴雨討論了很久,心裏也很焦急。
他們的工資跟績效都是關係病人數量的。往日貧民窟裏就醫的人並不少。
唯獨今天不一樣。
兩人所在的辦公室是內科住院部。說是住院部,其實是地窖——為了給診所擴建床位,在醫院的樓下挖了一個三四百平見方的大地下室,比原本的樓房還要闊。
這麽大的地下室裏,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床位。
說是內科,其實診所也隻能接待普通內科患者,住院隻是收容的別稱。
兩人正發愁,眼瞅中午過了,沒有人就診,這班不是白上了麽?這問題還沒解決,護士板著臉,急匆匆趕來。
“不好了!”護士長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她指著窗外大喊:“出事了,掛急診,估計是外科!”
“走!”兩名醫生放下茶杯,急匆匆趕到診所外,老遠見到一副奇景。
半黑的天色盡頭,一道半截軀體,拖著身體,一步一步,向診所的方向,緩緩爬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