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相師之敵
“親口?”顧北北愣了。
花茶重重點頭,道:“從老瘋子帶你過來,到現在為止,你們做了很多事,冒了很多險,甚至連生死一線都跨過去了,唯獨差了一件事。”
“要我親口委托你?”顧北北下意識確認道。
“沒錯。”花茶伸出兩隻寬厚的大手掌,他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許多年前的事情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記憶裏,他雙手搭在顧北北的兩肩上。
顧北北深吸了一口氣,兩股矛盾的情緒在她體內流轉。
風顛見她猶豫,催道:“你還在遲疑什麽?北北,單憑我們很難跟這四大家族抗衡,這你是知道的,現在可是最好的機會!”
花茶白了風顛一眼,道:“這件事必須要由丫頭決定!”
風顛悻悻不吭聲了。
蘇辰良也捏了一把汗,他看向顧北北,說道:“北北,我尊重你的決定。無論你選擇什麽,我蘇辰良都會站在你的身旁。”
吳根也不甘示弱,跟著道:“我,我也是!”
顧北北閉上眼,點點頭。
老實說,她既害怕,又矛盾。顧北北並不害怕自己失敗,但是她害怕,牽扯了這麽多人進來,讓他們無緣無故為自己受傷甚至犧牲,就為了自己眼裏的仇恨,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矛盾的則是……顧北北心裏開始質疑,這樣的仇恨,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花茶瞪大了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顧北北。
“我……”顧北北開口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額頭上捏了一大把汗,緊緊盯著顧北北的臉。
“……拜托你了!”顧北北咬著牙,深深鞠了一躬,朝著眼前的花茶道:“請幫我找出當年的真凶,讓他付出代價!”
花茶濃重的眉毛挑了挑,他微笑著抓住了顧北北的手。
“那便這麽說定了。”花茶難得的露出了微笑,說道。
風顛見兩人達成了協約,也鬆了口氣,道:“嚇我一跳,還以為這傻丫頭腦子裏要斷一根筋呢。”
蘇辰良卻笑笑道:“不會的,這可是父母之仇。”
“不過,花茶,你能搞定麽。我看有些人似乎不樂意跟我們合作,你能說服這些老頑固麽?”風顛問道。
花茶道:“要他們點頭,這並不難,我自有辦法。但是就算他們點了頭,要心甘情願地賣命,卻不容易。”
風顛也明白這一點,接連幾次失敗,反道統這件事在尾巴胡同已然成了禁忌,再沒有多少人願意主動去冒這種險了。
“話雖如此,但也不是全無辦法。”花茶似乎已經成竹在胸,他說道:“隻要能做好這幾件事,
這一次反道統行動,或許有可能成功。”
風顛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從不幹沒把握的事,不算計好,你是不會行動的。”
“不妨先聽聽我所說的事好了。”花茶看向風顛,說道。
風顛伸出手,示意花茶“輕便”,沒再吭聲。
“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敵人的弱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找到弱點,方能事半功倍。”花茶道。
“有道理!”吳根喝起彩來。
花茶橫了他一眼,吳根便下意識閉住嘴,不再吭聲了。
“相師有什麽弱點?”風顛問。
“準確的說,不是弱點。曆史上有專門這麽一類人,是專門針對相師而存在的。”花茶看了一眼竹紅竹白姐弟,道:“他們就是武夫。”
武夫。
聽到這兩個字,顧北北心頭的肉跳了跳,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一樣。她也看向竹紅和竹白,心裏有些古怪。
“北北,你知道為什麽降妖驅鬼這樣的工作,非要相師這樣的專業人士才能處理?”花茶問。
顧北北噘著嘴想了好一會兒,這個問題卻難住她了。
她從小便是跟顧老頭一塊兒長起來的,對城裏的規矩懂得不多不說,本身也從沒想過,“相師”這個職業跟其他有什麽不同。
“曆來如此吧……”顧北北絞盡腦汁,也隻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花茶的表情沒有一點兒變化,又問:“從來如此,便對麽?”
顧北北遲疑了片刻,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花茶拍了拍顧北北的肩膀,歎了口氣。
“你很聰明,也很誠實。”他拿起一支筆,在桌前的紙上畫了一副陰陽魚圖,色澤有些銳利,線條極其生硬。“這個你可認得。”
“太極陰陽?”顧北北眯著眼看去,問道。
“大道至簡。沒錯。”花茶點頭肯定,繼續說道:“但是你想一想,北北,相師一行十分特殊。心術端正,行的正道,便是一件好事。但如果有些人行為不端呢?”
顧北北沉默了。
花茶說:“你知道麽,相師這一行,無論是家承還是散修,都極看重天分。有些人一輩子也沒有修煉法門的天分,便一輩子也踏不進相師一行曆來,這你明白麽?”
顧北北點點頭。
她老早聽顧老頭多次提過,做相師捉鬼的營生,並非人人都能幹,隻有一些天生的本領,才能做得來。
“可這些人如果把他們的天資用在人的身上,又有什麽後果?”花茶問。
顧北北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從前她捉鬼也好,降妖也罷,都是工作,隻按照
規則,按照師父的吩咐行事,從不曾想過,用自己的法術來傷人。
但是這段時間,她見過太多仗著法術符籙這等天賦,來傷害普通人的例子。
“那……那也太可怕了。”顧北北坦言。
“沒錯。”花茶道:“能耐本沒有對錯,但是使用它的人,卻有好壞,這一點想來,你也吃了不少苦頭。但一切都是平衡的,北北,既然有作惡的相師,也便有人專門懲治他們,這些人沒有天賦異稟,沒有相師的資質,但是他們比我們更了解相師的弱點,更是成體係地鏟除他們。”花茶看向竹紅,道:
“我說得對麽?武夫?”
聽到這裏,竹紅捏緊了拳頭,惡狠狠盯著眼前的花茶,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們,但不必如此出演諷刺吧?”
花茶不語,顧北北卻有些疑惑。
“這是怎麽一回事?”
竹紅似乎有些痛苦,她看了眾人一眼,道:“這位相師未免在說笑了。我們到底有什麽能耐,你們……你們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她說到這裏,雙肩忍不住顫抖,整張臉陰沉沉的,淚如雨下。
一旁的竹白也沉默著別過臉去。顧北北見他來到這裏以後,還從沒說過一句話。
顧北北想起當時發生的情景。這些武夫,與薑家人對峙,簡直就像是遭到了羞辱一般,薑別怨舉手抬足,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斬殺殆盡。
麵對自己的親人殞命,兩姐弟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兩人的臉色都有些蠟黃,眼角帶淚。
“的確如此。”風顛遠遠瞧著眾人,道:“北北,你閱曆尚淺,這些事你恐怕不清楚。四大家族得勢之後,為了鏟除異己,撕毀盟約,首先就是找機會做掉了這些武夫組織的頭領,讓他們群龍無首。自此以後二十年,即使他們還苟延殘喘,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不成氣候了。如今四大家族早不再忌憚這些沒有法力的普通人。”
風顛的話直白冷漠,卻像一把刀一樣插進兩姐弟的心坎裏。
顧北北有些不忍,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花茶卻搖搖頭,道:“老瘋子,你說的是事實,但是別忘了,這些人手裏的確還握著能夠一擊製敵的妙招,他們就是用這樣的技巧,捕殺那些誤入歧途的相師。”
兩人針鋒相對,一時間沒有結果。
“不管怎麽說,這第一個條件已經達成了。”吳根趕緊轉移了話題,說道:“剩下還有什麽要求?”
花茶道:“第二件事,便是當年風氏滅門一案的真相,必須查清楚。”
“喂!”吳根一聽這事兒,立刻青筋爆凸,眼睛都紅了。“大塊頭我忍你很久了,
你反反複複就這幾個傷心人的傷疤揭來揭去的,有意思嗎?”
吳根自然是心疼師姐,這件事反複提起來,最傷心的人想來就是顧北北。
“我也可以不提,如果這樣就能扳倒他們的話。”花茶冷冷說道。
吳根還要發作,顧北北喊住了他:“師弟,我沒事。你讓花茶說。”
吳根咯吱咯吱咬的牙癢癢,隻能作罷。
“這件事關係重大。當年風家一役,敗得不可思議。老瘋子,你應該比我清楚。”
風顛也點點頭,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老實說,當年江湖上盛傳,這幾個家族跟風家比起來,的確實力懸殊,簡直就是以卵擊石。無論是他們的動機還是行動,都十分詭異,沒有人覺得他們會贏。”
花茶補充道:“更沒有人想到,風家會輸的這麽慘。”
“這件事恐怕跟當年他們拿出來的那個陣法有關。這算是奇謀。”風顛道。
“所以這件事我們要查個水落石出。”花茶看了一眼風顛,手指捏出一個卜卦的訣竅來,又道:“你們這一次冒險到姬府作客,想來也是為了同一件事。”
顧北北低下頭,道:“沒錯……我們……我們的確有一些發現。”
“說說看。”花茶的語氣依舊冰冷。
顧北北抿了抿嘴,在腦海裏整理一番後,把在姬府的所見所聞轉述了一通。當提到莫家與姬家的勾結時,顧北北猶豫了一番,沒有提到莫夜朗。
當然,這之後發生的事,她也沒有提。
“你是說,金盆洗手的莫家,跟姬家很可能有勾結?”花茶皺著眉頭問。
顧北北看了一眼吳根,點點頭。
“這件事需要細查,不過看來收獲不小。”花茶道:“那麽這最後一件事,也就更有意思了。”
他說著,猛地一拍牆麵,沉聲道:“梁上君子不妨下來一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