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在劫難逃
“你可別故意嚇老頭子我,心髒血壓都不好!”顧老頭聽了師兄的這話,手猛地一抖,差點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他知道師兄的本事,卦象星卜是以命理來算的。既然他說北北命裏有劫數,那想必不會是危言聳聽。
玄虛子也不多做解釋,反倒是輕輕順了順顧北北前額的劉海,為她擦幹淨臉上的虛汗。
“大造化者必逢劫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不比強求,師弟,不必強求啊。”
顧老頭兩眼一翻,露出大大的眼白,心裏早已罵了千遍萬遍,這話還要你說?
安頓好顧北北,隻待她的呼吸順暢,整個人的臉色也好看的多了,玄虛子才站起身,目光看向另一邊的吳根。
“你。”玄虛子忽然說道。
吳根愣了愣,原本呆滯的目光像是被忽然驚醒一般,抖了兩抖,愣愣的看向玄虛子。
“啊?什麽?”
吳根的反應看在顧老頭眼裏,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自從邱芳山下來之後,這小子的情況就一直沒變過,手裏始終抱著視若珍寶的那顆“偽精元”,多餘的話一句不說,一路上除了“啊,是,好”之類,也沒聽他主動說過任何話。
直到回到這兒,這小子除了遵照顧老頭的吩咐之外,簡直像是個機器人一樣,眼睛又癡又呆,整個人又傻又懵。
玄虛子又說了一遍“輪到你了”,吳根仍然沒領會過來。
顧老頭悶著一肚子火,一把抓過吳根的手腕,拽到師兄手邊,罵道:
“臭小子,你別不識抬舉,我師兄那可是十裏八鄉有名望的道醫,你什麽能耐在我師兄麵前擺譜?”
玄虛子卻無奈的搖搖頭,隻是輕輕抓過吳根的手腕,同時另一隻手又捏住了顧老頭的腕子。
“我?”這下顧老頭可懵了,誰知道玄虛子微微觸診,不過幾秒鍾,便得出了結論。
“師徒二人一個毛病,你二人抽空血脈,強行用逆練的符籙引出體內真元強化體能,本無大礙,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施用,一個已經是風中殘燭,另一個也是千瘡百孔,真是惟妙惟肖的師徒倆。”
玄虛子固然不苟言笑,但是這明嘲暗諷的話說出來,卻一樣鏗鏘有力,說的一張老臉一張小臉紅在了一起,低著腦袋不吭聲了。
玄虛子給兩人施針用藥,修複了兩人身體裏破損的經脈,又恢複了兩人身體組織的疲勞,才無奈的搖搖頭。
“這一次是我在,還能替你們善後,倘若我不在了,你們這傷勢,少說也得一年半載忍痛,十天半個月,身體連一點兒法力也用不出來。”
玄虛子的告誡讓顧老頭跟吳根一句話
也反駁不了,隻得乖乖蹲坐,不敢吱聲。
“尤其是你這徒兒。”玄虛子掃了一眼吳根,說道:“基本功修的駁雜,根基不牢,你這師父是怎麽當的!”
顧老頭的確沒法反駁,吳根的根基不是他打的,但畢竟也是他名下的徒兒。
吳根沉默著搖了搖頭,隻覺得手心裏一陣熾熱,就看見玄虛子的臉色一時蒸騰萬分,一時又無比清晰。
“師父……?”吳根有些慌亂,連忙看向顧老頭。
“別慌,師兄在拔除你血脈裏駁雜的法力。”顧老頭說道:“原本擔心你身體吃不消,但是現在看來,刻不容緩了。”
玄虛子拿住了吳根的手腕,內裏綿融溫暖的法力在吳根的身體裏流竄起來,就像是劃破堅冰的破冰船一般,破風穿行,在吳根的身體裏來回流動。
吳根的臉上冷汗之下,這感覺真叫拆骨剝筋似的難受。他投入顧老頭門前,在江湖相師一行混跡了不少時日,體內修習的法門更是斑駁無序,因此身體裏的各種亂流湧動,早已互相衝撞,因此才引導不出強大的法力來。
玄虛子耗費了好大力氣,這才把吳根的身體打通一氣,兩人俱是一般的難受。
顧老頭狠命拍了拍吳根的肩背,吼道:“愣著幹嘛,還不快謝過師伯!”
吳根臉上仍然是那一副死相,玄虛子看在眼裏,忽然指著吳根,說道:“到你了。”
吳根愣了愣,下意識吐槽起來:“師伯,您是不是老年癡呆了,我這不是才給你看過麽?”
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啐響,顧老頭雷厲風行的巴掌就如期而至。
“師父……”吳根委屈地喊了一聲,顧老頭卻頗為得意地獰笑道:
“老頭子的巴掌——雖然會遲到,但從不缺席,啊哈哈哈。”
吳根無奈地搖搖頭,卻看見玄虛子飛快迅疾的手指點戳過來,吳根來不及反應,就感覺到胸前一陣風聲,忽然大喊。
“師伯,那是……”
話音未落,就見到玄虛子手裏已經多了一顆乳白色的圓珠,他捏在手裏,身手如此迅猛靈巧,吳根壓根就沒法反應。
“這,這是……”吳根的臉上燒的通紅,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顆精元本是顧老頭給他護身之用,沒想到陰錯陽差,竟然讓那行屍附了體,成了它的偽精元——但是因此兩人反倒是結下冤家一般的情誼,雖說這行屍是陰世鬼邪,但吳根心裏卻難以割舍。
“是你的朋友,對不對?”玄虛子卻微微笑了笑,把圓珠捏在手裏,問道。
吳根的心頭一暖,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玄虛子收起笑臉,忽然手上
用力,隻聽見“喀”的一聲,這圓珠應聲裂了開來。
“……師伯!!”
吳根見了,臉色都發青,他慌忙衝上前去,也顧不得什麽前輩晚輩的禮數,恨不得一口氣奪回來。
然而吳根的身手實在不足一曬。玄虛子兩根指頭便製住了吳根,另一隻手仍舊用力,隻見到這顆圓珠光彩照人,陡然增生的光耀幾乎點亮了整個夜晚。
吳根的眼淚鼻涕一道順著湧了下來,他手腳並用,就差連撲帶咬,心裏無端的委屈擰成花兒一樣。
玄虛子伸開手掌,這碎裂的圓珠一片片的白色碎瓣竟然落開,宛如一朵睡蓮一般鋪陳在手掌上,哪裏像是皸裂?
吳根當即傻了眼,沒等他反應過來,玄虛子已經輸入了自己的法力。他溫吞的法力帶著一抹驕陽般的昏黃,在這顆圓珠的內芯裏運轉,不多時,“睡蓮”轉瞬之間如同冰雪消融,外殼逐漸升在空中,消失不見。
“師伯,這是……”吳根似乎冷靜了下來,他仰起頭看著這一幕,對臉上的眼淚鼻涕也不管不顧,隻是望著花瓣片片升入空中,看的有些發癡。
“超度。”玄虛子說道:“這世間萬物,陽世也好,陰世也罷,總逃不過一個道字。這陰世種種也有因緣道果,如今你的這位朋友,就自有他的果報。”
吳根低下頭,盡管內心裏無端的各式情緒擠在一起,但卻隻能默默接受,他雙手攥在一起,酸楚的情緒也隻有一口咽下去。
花瓣散盡,吳根也沒眼繼續往下看,低下頭,眼淚不爭氣地一個勁往下淌。
“這是你的。”
忽然,吳根耳邊響起了玄虛子的聲音,他愣了一愣,抬起頭來,就見到玄虛子寬大的手掌在自己眼前,手掌中央躺著一顆通體黝黑的小圓球。
吳根抹幹淨眼淚,見到這東西,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下意識問道:“這,這是……?”
玄虛子露出笑容,說道:“看來它對這世間仍有眷戀,盡管是偷來的肉,借來的魂,但看起來,隻有這份患難之情,是真的。”
玄虛子看著吳根訝然的神情,一隻手掰開吳根的手掌,另一隻手則小心翼翼地把這小圓球塞進手掌裏,並包裹住。
“這是你朋友超度之後留下的,你可以理解為種子。想必終有一天,你們二人會再見麵吧。”
吳根呆愣愣地定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一旁的顧老頭卻冷笑著踹了吳根一屁股。
“傻愣著幹啥?還不趕緊道謝!蠢蛋。”
吳根聽了,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眼淚鼻涕一個勁地流了出來,匍匐在地上,撲通幾聲拚命叩謝。
翌日清晨,吳根便迫不及待地種下這顆“種子”,在玄虛子特意留給他的蒲苗息壤之中生長起來。他從太陽出來,就一直傻呆呆地盯著這顆小嫩苗,直到中午。
若不是聽到顧北北的聲音,吳根估計自己能這樣坐上一整天。
“……師父!”
顧北北醒轉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瞧見的,便是滿臉擔憂的顧老頭。
“你你你可醒了北北!怎麽樣,哪裏痛?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吃點什麽?冰淇淋還是巧克力?哎呀這裏沒有……”
一見到顧老頭這手忙腳亂的模樣,顧北北就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她張開雙手,身體並無異樣,隻不過胸口一下的氣海溫吞吞有一種暖熱的感受。
她半坐起身,先安撫起驚慌失措的師父來,自覺得就像是睡了長長的一個覺,身體除了綿軟無力,也沒有什麽痛感。
玄虛子的用藥十分妥當,顧北北隻覺得身體上的傷口一陣酥麻,既沒有留下疤痕,也沒有任何後遺症。
等到吳根也進到屋裏,師徒三人說笑一時的時候,顧北北才好像想起了什麽。
“蘇師兄,玄虛子師伯他們……他們怎樣了?”顧北北小聲問道,誰知道這話音剛落,兩人就好像墮入北風呼嘯的極地一樣,一聲不響,臉色暗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