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形消神滅
“也許是我多心了吧。”顧北北淡然地笑了笑，搖搖頭。“我隻是想到自己，聯想到這些天發生的事，又想到一個老……老朋友。”
“是嗎？”翟墨怔怔地看向顧北北，好像能夠從這個小姑娘稚嫩的臉孔中窺見自己的情緒，又像是在看一麵鏡子一樣。
“原來如此……那麽鄙人有必要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翟墨點點頭，說道：“鄙人本是鬆陽府行腳的卦師，粗粗會一些奇門遁甲之術，在江湖上也有些地位，最後能有如今的權勢財富，想來不過是命裏有的。”
翟墨半蹲下身，這時候的他哪裏還有半點鬼中修者的氣焰，實在像是個浮沉半生的落魄書生，背靠在白玉製成的巨大棺木上，翟墨伸出長長的手，落在棺木上，輕輕撫摸。
“但是卦師一行，到現在恐怕早已不止千年。”
“我聽師父說過，奇門之術，早不止兩千年。”顧北北說道。
“是嗎……”翟墨笑了笑，搖搖頭。“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麽久……但是很遺憾，也就是過了這麽久，小姑娘，鄙人才不得不取了你的性命。”
翟墨站起身，袖袍獵獵作響。
“你可知道，鄙人身後這副棺木中，是什麽？”翟墨問道。
顧北北茫然地搖搖頭。
“遲陌。”翟墨說道：“鄙人生前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個女人。千年前的故事，鄙人本來立過誓，早已經不想再提起，但是今天，鄙人不能無端取了你的性命——小姑娘，你並非敗類，鄙人今天要做的事也絕不是什麽天命之數。你隻要知道一件事，鄙人現在要做的，乃是逆天改命的法術。”
說完，翟墨的眼裏多了一抹憤怒。這憤怒並不是衝著顧北北而來，而是他仰望長空，對著天空義憤填膺的呐喊。
“鄙人生前的卦師行當，門戶之見已深，遲陌和鄙人之間的桎梏，鄙人曾以為，陰陽相隔，總可以金盆洗手，不問陽世的一切。”翟墨嗤笑道：“誰知道，卦師這一行就像是詛咒。鄙人即使連這臭皮囊交還了，也還是逃不出這些命理循環。”
“遲陌小姐……”顧北北的眼睛一亮，問道：“她，她怎麽了？”
翟墨沒有回答，他的臉色陰沉，站定腳步，揮出一掌，白玉棺木的棺蓋被他猛地掀開，棺木之中卻什麽也沒有。
“誒？”顧北北愣了愣，看到空無一物的棺木之中，多了一抹幽暗的墨綠色光輝。
顧北北眨了眨眼，她看到的這一抹墨綠色的光輝，輕輕地升起，被翟墨小心托在手裏，另一隻手則取過封印著“鬼去殼”的另一件法器，兩者融合在一起，灰暗的光芒忽然之間亮了幾分
。
“這是……”顧北北瞪大了雙眼，問道。
“這就是遲陌。”翟墨說道：“她生前被逼死，死後仍叫那些除魔衛道的義士除滅了肉身，隻留下一抹殘魂……至今，鄙人一直在尋求辦法救治她。”
翟墨捧著手心裏的這一抹殘魂，俏皮地繞了一個圈，直讓翟墨的眼神發怔，雙手顫抖，一雙深邃的瞳孔裏，除卻瘋狂，盡是癡癡地凝望。
“所以……”顧北北抬起頭，看向天空。“朔月之時，天眼靈力，這就是救治遲陌小姐的方法麽？”
顧北北總算明白，為什麽眼前的鬼修見到自己會有那樣的瘋狂，又為什麽寸步不離地守候在這間主殿之中，自覺自願地把自己封印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
“你很聰明……”翟墨抬起頭，目光裏多了一分欣賞，他點點頭，看著顧北北說道：“如果你不是要死在這裏，日後你的才華必定大放異彩……可惜，可惜……”
顧北北也低下頭，她的雙手顫抖，憑著一股法力在胸腔裏亂衝，卻無論如何也衝不破鬼修給她結下的陣法。
“你知道，這麽多年，像你一樣既有天資，又有靈性，頗通奇門之術的才子已經不多見。”翟墨說道：“但是……真的很遺憾，鄙人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遲陌她……她也已經等不了了。你很不走運，小姑娘，若你早來些時日，或許還有轉機……”
翟墨捧著玉座，玉座裏的殘魂終於跟那顆“鬼去殼”結合在一起。顧北北也明白為什麽會有兩顆鬼去殼。
原來小乞丐手裏的這顆鬼去殼，並不是翟墨本人的，而是這個叫做遲陌的女性鬼修。翟墨自己的鬼去殼，此時已經在顧老頭的雷符之下，化作一攤黑烏烏的齏粉模樣了。
“時機到了。小姑娘，很抱歉。”翟墨站起身，一隻手捧著燈座一般的玉座，光輝不住地在裏麵撞擊起來，另一隻手伸出，憑虛抓握，顧北北就覺得自己纖細的頸子好像真的被什麽東西給提起來了一樣，緊緊地勒住了她呼吸的脈門。
翟墨臉上的肌肉抽動扭曲起來，顧北北就覺得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麵，緩緩升起，她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肩胛骨，上麵卻沒有任何痕跡。
啊……
顧北北的意識忽然一陣抽動，就感覺翟墨的嘴角默默念起了什麽訣竅，腦海裏就響起嗡鳴聲，隨著身體逐漸變得難以控製，顧北北隻覺得手腳越來越冷，意識，記憶，身體裏的法力逐漸流失。
翟墨彎起嘴角，獰笑著的嘴邊回蕩著他不絕於耳的笑聲，這聲音逐漸變得癲狂。
“來了！哈哈哈，來了！”翟墨眼睜睜看著眼前顧北北的靈氣逐漸脫離了
她的肉體，內心難以掩飾的狂喜讓他渾身顫抖。
“就是現在！”他踏出一步，知道自己多年醞釀的計劃隻差一步就要成功，顧北北病懨懨的軀體已經沒了靈性，就如同一具陳屍。
噗的一聲，顧北北的身體倒在地上，沒了一點生氣。翟墨則已經握住了顧北北身體裏的一抹魂魄，這是她靈氣的來源。
“就是現在……”翟墨眯著眼，雙手就要貼合在一起的瞬間，主殿的大門忽然響起巨大的響聲。
“住手！你個老變態！”
顧老頭老態龍鍾的吼聲忽然傳來，他一腳踹開大門，身體就像是一把寒芒閃爍的鋒刃，朝著眼前的翟墨破空傳來。
翟墨的眼睛一閃，他很快意識到顧老頭的攻勢，露出了震驚恐懼的神情。
他震驚的是，在自己那樣的攻勢下，這老頭子竟然還能活下來，這命簡直比小強還要硬。恐懼的是，失去了鬼去殼作為法力來源的鬼修，自己要跟這老頭子硬碰硬，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誰知道顧老頭壓根不給他交談的機會，手裏遞出一把桃木長劍，劍鋒的邊緣閃爍著赤橙色的光輝，仔細看去，光輝的邊沿竟然還是薄薄的一層鋸齒狀。
顧老頭二話不說，木劍抖起，一束好看的劍花舞過來，在鬼修的胸前搗去。木劍並不以傷勢奪人，顧老頭把法力祭在法器之上，目的是以自己的法力作為引導，直插進鬼修的內核中去，讓他形消神滅。
翟墨大駭，他不敢輕敵怠慢。眼前這個看上去又落魄，又吊兒郎當模樣的老頭兒，並不是個江湖遊士的行腳騙子。
翟墨手裏端著遲陌的鬼去殼，不敢硬接老頭子的木劍，隻能堪堪往後猛退兩步，勉強躲過顧老頭的劍鋒。
誰知道顧老頭一點喘息的機會也不留給他，見到一招未中，反手接過劍柄，腳尖猛地一滯，看上去肥短的身軀卻爆發出巨大的能量，身體飛快地調轉了個頭，一招反手劍把鬼修逼到退無可退的角落。
翟墨眼疾手快，正要從兩側躲避，轉過身來才注意到，老頭早料到了自己的閃躲路線，兩側竟然飛過兩張符籙，強橫的法力蔓延在身周，形成了一道網。
翟墨的臉色很是難看，猶豫的當口，胸口生猛的傳來“噗嗤”一聲，他的胸膛結結實實中了顧老頭的木劍，深深鑿進自己胸口的鋸齒狀法力一瞬間蕩開，在鬼修的體內摧枯拉朽一般地侵吞著他的鬼氣與軀體。
鬼修嘶吼著要一掌反擊過去，顧老頭的眼光卻冷冽地掃過來，隻聽老頭“嘿嘿”一笑，說道：“毛鬼，勸你良善。這把劍裏是老頭子畢生純良的法力，就算不能一擊損毀你的內核，也叫你
年年逢劫，痛不欲生。別怪老頭子沒提醒你，到時候可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讓你嚐嚐，什麽叫求死不能的境界。”
說著，顧老頭腳上使力，猛進了幾步，手裏的木劍宛如神助，鬼修的胸膛被穿過的長劍撐住，狠狠地撞到背後的水晶牆壁上，整個宮殿似乎都傳來一陣猛烈的顫動，鬼修的臉色更加蒼白，嘴角滲出墨色的鬼氣來。
“好……好，”鬼修骨鯁在嗓子的好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從顧老頭手裏傳來，源源不斷的法力鑽心般地一寸寸腐蝕著自己的身體。
“嘿嘿，一個肉體凡胎，能到你這樣的程度，也叫鄙人開了眼。很好很好。”誰知道鬼修卻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他不再掙紮，也沒打算反擊，隻是捏住手裏的玉座，另一隻手則拿捏著顧北北的靈氣。
“老頭兒，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鬼修大喊，嘴裏的鬼氣湧動，好像鮮血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