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螟蛉義子
且說陳瑞忽然被秦王傳喚,心下百思不得其解,但又無人可以問詢,一路無言。
??片刻之後,到得縣衙,那親衛自是進堂稟報,獨留陳瑞於門外等候。不多時,但聽得一人淡淡說道:“讓他進來。”親衛領命出門喚陳瑞進去,那親衛自是把守房門不提!
??陳瑞大步踏入堂中,但見得案幾陳列,左右兩側大將端坐,許是要擺宴慶功吧!
??左側為首的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麵皮黝黑,雙眼直如一潭死水,看上一眼,便讓人遍體生寒。
??右邊為首的卻像是個文人,雖然身著甲胄,亦是難掩其書生本色。麵貌俊逸非凡,雙眸溫和有神,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十分美好。
??至於陳瑞熟悉的曹文昭,卻是坐在左側末席,看這情景應該是按照官職排列座位瞭!見到陳瑞著眼望來,微微點頭示意。
??中央主位上,韓成高坐其上,眼見陳瑞進來之後不在第一時間行禮,反而左顧右盼,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全無半分拘束,略微有些驚奇。
??當然了,這也是韓成本人不重虛禮,雖然自封秦王,平日裏卻全然沒有一個王爺的派頭。
??陳瑞正在打量義軍將領呢,忽然感覺到一道目光望向他,這才記起自己還未向秦王行禮,心下略有些不安,要是因此得罪了義軍首領,那可就大大不值了!
??可是陳瑞一個穿越者,哪裏曉得這古禮該如何行?此生的父母也不是富貴人家,也沒有教授這等禮節。沒法子,隻能照著記憶中那些影視劇中的禮節雙膝跪地,下拜高呼道:“小子陳瑞,拜見秦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話一出口,好家夥,場中頓時響起一陣大笑聲。尤其是那右側首位的文人笑得最為歡實,直笑的肚子疼。
??曹文昭更是無語問蒼天,千算萬算,竟然忘了這點,隻能拿手遮住雙眼,來個眼不見為淨,或者說不忍直視。
??要知道,古人雖說重禮,但是這種參拜大禮也隻有少數盛大場合才需要,又不是清朝那樣,動不動就要雙膝下跪,一副奴才相。
??聽著周圍的笑聲,陳瑞這才知道自己怕是擺了個大烏龍,感覺十分不好意思,麵皮漲得通紅,非常尷尬。索性就那樣低頭跪著,心裏暗想,看你韓成年老,我便是拜你一拜,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韓成也在笑,待笑的夠了,剛想讓陳瑞起身。但話到嘴邊,瞅見陳瑞那跪著的樣子,不禁起了另一番心思。
??當下也不叫陳瑞起身了,隻是讓他挺起身子,莫要彎腰駝背,做老人狀。
??陳瑞依言做了,雙目平視前方,對於兩側的笑聲隻作未聞。這份從容倒是讓韓成高看了一眼,隻是撇見那雙通紅的耳朵時,又不經意暗暗發笑,終究還是個少年,臉皮薄啊!
??“你是何處人士?家中作何營生?年歲幾何?”韓成問道。
??“小子祖籍兗州,家中世代以打獵為生,現年十七。”陳瑞回答說。不過還是留了個心眼兒,並未說現居何處。
??“十七!”雖說陳瑞剛剛進來的時候,韓成就瞧見他麵容稚嫩,稚氣未脫,年齡應該不大,卻也沒想到才十七歲。不過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一時間韓成的興趣不由得更濃了幾分。
??“曹司馬言你自幼習文練武,可否屬實?”
??“實情無誤。”
??韓成忽然一拍桌子,質問道:“你不是獵戶出身嗎?又是何處習文?”
??陳瑞卻不慌忙,早就想好了借口。緩緩說道:“小子早年曾遇到一位道人,得其傳授。”
??“學了什麽?”
??“《左傳》、《韓非子》”
??“默一則與我閱覽。”韓成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一旁早有親衛拿過文房四寶,遞交陳瑞。
??“諾!”陳瑞應答道。
??好在陳瑞穿越之初,很是跟著林慶學了段時間,寫的字雖說不是很好看,卻不影響閱覽。握著筆,蘸著墨,陳瑞開口問道:“不知王上要看哪一則?”語氣很是自信。
??“便默《韓非子.十過》吧!”韓成略一思討,說道。
??“諾!”陳瑞不再多問,屏氣凝神,在絲帛上緩緩默寫著《韓非子.十過》。
??這時候,在座的人多少都看出了點異常,哪有因為禮儀不合就讓人跪了這麽許久的?就算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不是。
??猜不透韓成的用意,眾人也不願打擾到陳瑞,紛紛安靜下來,一時間,隻有筆鋒劃過絲帛的摩擦聲不絕於耳。
??時間緩緩流逝,很快絲帛上已經寫滿了文字,終於,陳瑞停筆了。
??他將絲帛舉至頭頂,開口講道:“恭請王上閱覽!”
??韓成並沒有去接,而是看向右側首位的文人說道:“幼安,上前來,念與我聽。”
??“諾!”那個叫幼安的男子應了聲,離席緩步上前,從陳瑞手中接過絲帛。緩緩念道:“《韓非子.十過》一曰行小忠,則大忠之賊也。二曰顧小利,則大利之殘也。三月行僻自用,無禮………故曰:國小無禮,不用諫臣,則絕世之勢也。”
??聲音充斥著磁性,聞之悅耳。
??文章念完後,韓成隨即問道:“可曾有錯漏之處?”
??那男子回答:“一字無缺,毫無錯漏。”
??聞言,韓成不由看了看堂下跪著的陳瑞,越看越覺高興,越看越是喜歡。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子,邁步來到陳瑞身前,親自將他拉起,溫聲道:“讓你跪了許久,可曾怨過老夫?”
??堂下眾將聽了後,都微微吃驚,以往韓成雖然對誰都是溫聲細語,但什麽時候流露過這種神態?更別提自稱老夫了,要知道為王者最是看重自身威嚴,稱孤道寡,雄霸一方。哪裏會這麽好說話?聰明的人都已經看出了些許苗頭。
??“小子豈敢。”陳瑞惶恐道。雖然說老人的眸光非常溫和,甚至有著慈愛,但陳瑞始終謹記著一句“伴君如伴虎。”這些稱王稱霸的人哪個不是心思深沉,城府極深,一個不慎,那可就是殺頭之禍。
??“哈哈!”韓成微微笑了笑,“老夫自打見你就覺得甚是投緣,心中煞是喜愛,你可願與我做個義子,喚我句義父?”
??“蝦米?”陳瑞有點懵逼,這哪跟哪兒啊?自己一定是幻聽了吧。兩人一人是義軍首領,自封秦王。一人不過是個獵戶之子,身份可謂是天差地別,哪能想這種好事?
??韓成隻是笑笑,再次開口說道:“你可願與我做個義子,喚我句義父?”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手握萬人生死的義軍首腦,隻是一個和藹老人。
??陳瑞現在很無助,周圍眾人已經笑了起來,他回頭望了望曹文昭,卻見他在向自己點頭,似是在說,快答應啊!
??陳瑞很是猶豫不定,韓成也不催促,隻在旁邊溫言笑著。看到這裏,陳瑞心中微暖,心裏想著,罷了!就當是為自己尋個靠山了,想通之後再不猶豫,立馬下拜說道:“孩兒拜見義父!”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來!”韓成開懷地將陳瑞拉起。
??能不開懷嗎?想他韓成家中曾也是縣中豪族,吃喝不愁,妻兒老小俱全。若不是羯人肆虐,現在他也該是在家逗弄孫兒孫女,頤養天年。而不是冒著殺頭的風險,扯旗造反。
??堂下眾人或許各自有著盤算,但是這一刻卻都一臉高興的恭賀道:“恭喜王上,喜獲麟兒!”
??“哈哈哈!同喜同喜。”韓成大笑著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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