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忠誠
夜晚的風從門縫裏擠進來,總帶著讓人氣惱的熱浪。月亮穿了隱身衣,找也找不到,反倒是星星鋪滿天空,一個個比賽一樣地閃著奪目的光芒。
夜靜悄悄的,在這靜悄悄的夜裏,金小酒的心卻無法平靜。
媚兒跪在金小酒麵前,把剛剛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金小酒:“小爺,剛剛奴婢去小廚房,恰好看見嬋兒在您的湯藥裏放東西,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金小酒眯起了眼睛。
媚兒見金小酒不說話,懷著忐忑的心停頓了片刻,又說:“嬋兒見奴婢過去,慌慌張張地打翻了湯藥。奴婢問她在做什麽,她答不上來,隻一個勁兒地哭——小爺,嬋兒一定有什麽難言的苦衷,求您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吧!”
“她現在還在小廚房嗎?”
媚兒替嬋兒捏了一把汗,卻還是戰戰兢兢地實話實說了:“還在,在那裏哭呢。”
金小酒猛地坐起來,說:“傻丫頭,嬋兒被你撞破了,怕是要尋短見!”
“啊?”
“啊什麽啊!快去小廚房!”
媚兒被金小酒這話嚇了一跳,來不及攙扶金小酒,一下子跑出門去,全沒了女兒家的矜持端莊。再看金小酒,明明身上有傷,動作卻不見遲鈍,鞋子都來不及趿,扶著腹部的傷,往小廚房的方向跑去。
小廚房的燈光幽暗,角落裏躺著個單薄瘦小的女孩,她的身邊,隨意丟棄著一把小刀。小女孩已經劃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涓涓地流淌著,浸透了她半身的白裙子。她麵色蒼白,不知是死是活。
媚兒看到這一幕慘狀,嚇得大叫一聲,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地上,險些昏過去,眼淚奪眶而出。金小酒常年跟鮮血打交道,見過的血比水還多,一點都驚訝,她緊走了幾步,一手托起嬋兒,一手按住嬋兒手腕上的傷口。
血水順著金小酒的手指縫,慢慢滲了出來。
嬋兒微弱的呼吸在告訴金小酒,她還活著,卻也隻是暫時活著而已了。
金小酒轉頭命令媚兒:“媚兒,去,把遊騁懷叫過來,讓他帶個大夫過來!”
媚兒好不容易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卻試了好幾次,都因為腿腳酸軟而沒能站起來。她的淚,更是止也止不住了。
金小酒歎了口氣,說:“媚兒,嬋兒還沒死呢,你鎮定點!”
“是……”媚兒終於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往外走。
金小酒又提醒她說:“別聲張,隻跟遊騁懷一個人說,讓他帶著大夫來這裏!”
“是!”許是被金小酒的鎮定感染,媚兒終於打起了精神,邁出了小廚房的門。
金小酒身上有傷,沒辦法把嬋兒抱出來,她隻能抱緊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給她做簡單的止血措施。她有點想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事,能讓眼前這個妙齡姑娘難以抉擇,被逼自盡?
遊騁懷的效率總是令人滿意,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就帶了大夫匆匆過來。
“小爺!”遊騁懷吃驚地說。
金小酒說:“救救這姑娘!”
遊騁懷一點都不耽誤,抱著嬋兒離開了小廚房。
這件事一直折騰到深夜。在金小酒接連打了兩個盹之後,遊騁懷才過來報告:“小爺,嬋兒已經沒事了,隻是失血過多,還在昏睡。”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等明天她醒了,再過來跟我回話。”
“是……”
金小酒看遊騁懷欲言又止的,問:“還有事?”
“管家殷叔在外麵呢。”
“殷叔?他來幹什麽?”
“嬋兒的事情雖刻意隱瞞,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還是讓內院的幾個人知道了。不過咱們內院的人口風緊,小爺不必擔心。殷叔有夜裏巡查的習慣,正巧碰上,就把媚兒叫過去詢問。媚兒是個實誠丫頭,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小爺您也知道,媚兒和嬋兒都是殷叔做主招進來的人,他老人家覺得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了悖主不忠的事,臉上掛不住,就過來請罪。他已經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了。”
殷叔的年紀比金豪還要大兩歲,是靖邊王府的老人了。他家世代做靖邊王府的奴仆,當初在戰場上為金豪擋了一箭,落下殘疾,此後終生未娶,算是為了金家奉獻了一生。金小酒再不懂規矩,也不敢在他麵前托大。
金小酒眼珠滴溜溜一轉,說:“這件事跟殷叔沒有關係。這樣吧,小遊哥,你去告訴殷叔,就說是媚兒誤會了,嬋兒沒做什麽對不住王府的事。因為我剛剛吃的宵夜變了味,訓斥了嬋兒兩句,嬋兒那丫頭心眼小,一個想不開,做了傻事。等明天嬋兒醒了,我再開導開導她。”
“這套說辭,我都不信,殷叔會信?”
“這就看小遊哥你的本事了。”金小酒笑嘻嘻地說。
遊騁懷聳聳肩,退了出去。片刻之後,金小酒就聽見遊騁懷陪著殷叔離開了。
唔,讀過書的人,就是口才好。
今天晚上的事暫時告一段落,金小酒靠在靠墊上想,明天她需要麵對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就在同一天,涇陽城裏也是亂糟糟的一團。金豪、金觴父子來涇陽已經五天了,除了修築防禦工事,沒有調動一人一馬,搞得涇陽城的將士們都以為自己是來觀光旅遊的。
好在屯兵蒲城的龍家軍也毫無動靜,一味地練兵,就是不前進。
有人說是龍二公子怕了靖邊王,不敢越雷池一步;有人說靖邊王一心投降龍家,帶兵隻是敷衍朝廷;也有人說靖邊王礙於敵方軍師曾與自家女兒議親,想效仿古人“退避三舍”,總之,世說紛紜。
其他的也就罷了,值得金豪在意的是“靖邊王投降論”,因為這種言論最盛行的地方,正是河東郡。
河東郡的守將彭當軍隊強盛,善於征戰,最重要的是,他是君瑞的心腹幹將。
已經接連收到了兩封朝廷催促作戰的詔命,金豪都置之不理,他現在唯一在意的,就是彭當會不會做出什麽“忠義”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