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替換
金小酒早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滿肚子的疑問,她說:“媚兒,我父王怎麽樣了?”
媚兒拿著小扇子繼續為金小酒驅趕蚊蠅,回答說:“郡主別擔心,王爺身體已經沒事了,但是,他不在府上。”
“怎麽回事?說清楚些。”
“是。這些事奴婢也是聽遊將軍說的:郡主您遇刺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宮裏,陛下一邊命令禦林軍追捕辰家父子,一邊派太醫過來給您治傷。可是,郡主您的傷太嚴重,太醫們說,您能不能醒過來,都要看造化。於是在昨天早晨,陛下把咱家王爺放了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身體如何?”金小酒緊張地問。
媚兒回想了片刻,說:“並沒有明顯的不妥……似乎……臉色有點不好看。”
金小酒追問:“還有呢?”
“王爺不是一個人出宮的,有很多宮裏的侍衛跟著。他進來看了看您,似乎說了兩句話,然後就帶著他的大刀走了。奴婢當時在門口,沒聽清他老人家說的是什麽。”
“那他去了哪裏?常陽嗎?”
“是的。陛下讓他去常陽帶兵,平定龍隱的叛亂。”
金小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把頭轉向裏側,小聲說:“老子怎麽那麽蠢,害了一家人!”
“郡主,您別這麽說,”媚兒開解她說,“雖說您受了大委屈,但至少王爺被放出來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金小酒苦笑一聲,說:“朝廷上的事,你不明白。雖說君瑞扣押了我父王,但他不敢傷他,我和金觴遠在常陽,行事方便,就算是故意拖延時間貽誤戰機,君瑞也沒辦法,畢竟我父王戰功赫赫,天下人都看著他呢。可我不一樣,我在天下人的眼裏,隻是一個郡主,可在我父王的眼裏,我是他唯一的女兒。除了至親的人,誰都不會在意我的死活。君瑞將我攥在手裏,就等於完全牽製了靖邊王府,常陽幾十萬的軍隊,就成了朝廷最好的刀。”
其實世人並不知道金小酒在金豪心裏有多麽重要的地位,也不知道金小酒對自己的父親有多敬重。平時鬥嘴歸鬥嘴,打架歸打架,但他們父女倆的感情卻一點都不比別家的父女差,相反,因為他們並肩作戰,生死與共,那種情感也就更加難得。他們倆是一種人,不善表達,卻能把別人放在心尖上暖著。
金小酒直呼了君瑞的名字,這讓媚兒有點害怕,但到底沒有提醒她。媚兒問:“照郡主您這麽說,陛下當時為什麽不直接將您扣下,為什麽先想到的是王爺?”
金小酒又長歎了一聲,說:“因為辰醉。”
媚兒不敢說話了,她知道,或許以前辰醉是金小酒生命中的亮麗的色彩,可現在,他已然成了金小酒心頭的一塊滴著血的傷。
可金小酒依然在解釋,聲音很小,有點沙啞,似乎隻是想解釋給自己聽:“辰醉對君瑞說要娶我,君瑞就以為辰家成了我的靠山。辰家父子不僅是君瑞的左膀右臂,更代表著朝廷上幾乎所有文臣的勢力,甚至涉及到很多武將。隻要辰醉肯幫我,那麽我想出京,就一定能出京。”
可不是,辰醉當街刺殺了金小酒,不還是照樣逃得無影無蹤了嗎?做了這麽大的局,佩服啊,佩服!
佩服他“厚積薄發”,佩服他“步步為營”,佩服他“真人不露相”。
媚兒不知道該怎麽勸慰金小酒,好半天,她說:“郡主,您要是難過,就哭出來。”
“哭?”金小酒的手緊緊攥著身下的被子,冷哼了一聲,“我怎麽會哭?那樣不就讓某些人得意了嗎?我父王和我哥受我牽累拚死拚活,我憑什麽哭?”
媚兒輕歎了一聲。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雷厲風行的女孩子,到底隻是個女孩子啊。
房間裏有短暫的安靜,安靜得能聽到蚊子細微的叫聲,細微,綿長,偏偏令人煩躁。
金小酒說:“媚兒,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不,奴婢不累,”明明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媚兒卻還要倔強地拿著扇子給金小酒驅趕蚊子,“遊將軍讓奴婢伺候郡主,奴婢就不能離開!”
媚兒第一次在金小酒麵前說“不”,第一次違背金小酒的命令,而且一點也不膽怯。唔,小丫頭長本事啦。
金小酒說:“以前行軍打仗,也常受傷,還不是風裏雨裏的跑?你不必擔心,我還得留著這條命,找那些人報仇呢!”
“那些人”所指的,自然不隻是辰醉,這件事涉及到了太多的人,君瑞、龍隱、辰非等等,但無論是誰,金小酒都不想原諒。
既然主人這麽說了,媚兒也就不再堅持,她將一杯溫水放在金小酒能夠得到的地方,仔細驅趕了周圍的蚊蟲,將帳子放了下來。
金小酒忽然問:“媚兒,我的燕悟刀在不在?”
媚兒整理帳子的手一頓,回答:“奴婢把它收起來了。”
“拿來我看。”
“可……那東西不吉利,還是等到您身體好了再看吧。”
“不吉利?”金小酒笑了笑,“兵器哪有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它生來就是殺人的東西,是我讓它閑了這麽多年,它‘發脾氣’也是應該的。這麽多年沒見到它了,我怕它不認識我了。”
“現在就要?”
“現在就要!”
金小酒說的決然,媚兒不敢違背。她把燕悟刀從櫃子裏翻出來,交給金小酒,然後悄悄走了出去。
抽出刀鞘,金小酒仔細打量了這把失而複得的寶刀,忽然五味雜陳。
刀還是那把刀,輕巧,鋒利,幹淨,卻多了些經曆,多了些記憶。沒想到它會以這種方式回到她的手中,說來也是可笑。不過,金小酒心中憤怒的熱浪幾乎要壓製不住了,她暗自下決心,要讓欺騙她、傷害她的辰醉,付出同樣的代價。
金小酒忽然想到,當初把藥方給辰醉的時候,辰醉推三阻四沒有收下,原來,他覺得受之有愧,原來他早就想好了要背叛她。哼,不知道該說辰醉“有自知之明”呢,還是“絕情絕義”。一個對自己下手都毫不留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