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約酒
經由辰醉的提醒,金小酒才想起這件重要的事來,趕緊踢開凳子要走。
辰醉做了個請的手勢。
未及出門,金小酒忽然轉過頭來問:“你說要把燕悟刀還給我的,這麽久了,怎麽還賴著不還?”
辰醉說:“冤枉啊。郡主你也知道,在下祖籍冀州。從去年年底開始,北方接連發生了好幾次農民造反,隻今年,就已經鬧了三次大規模的暴動,現在更是被龍隱和東北的王寵德輪番爭奪。我的信發出去這麽久了,卻遲遲得不到回音,怕是要多等幾天了。”
想著自己答應替辰醉討要《墨遲兵論》裏麵記錄的藥方也沒能及時送上,金小酒也就不好意思接著催促了,但是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辰醉,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麽?”
“我跟你說過我是怎麽認識林延文的了,可是你還沒有告訴過我你和林延文的故事,或許我把你和林延文的關係告訴金觴,金觴就相信了我,藥方自然就拿到了。”
“我嘛……這件事說來話長,現在不方便說。鍾鳴街東口辛四娘家明天要開葡萄酒,據說味道不錯,不如明天上午辰時,我們在辛四娘家的酒館約酒,我慢慢告訴你。”
“切~~你能喝酒嗎?嘖嘖,你這副風一吹就能散架的小身子骨,可不要喝不了幾口就不省人事了,我可不會送你回家!”金小酒不屑地說。
辰醉終於豪氣了一回:“在下姓辰名醉字飲之,若是酒量不好,豈不辜負了這麽豪爽的名字?”
能喝好酒,還能聽故事,金小酒覺得這場買賣合算,臨跨出門檻的時候,金小酒說:“帶夠了錢,你請客!”
宮裏派來的太監果然謹慎妥帖,關於金豪和金小酒拜見皇後的每個細節都問的清清楚楚。金小酒為了應付一連串的盤問,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深思熟慮,唯恐被人抓住了把柄,引火上身。
這個下午,過得委實冗長無聊又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把那太監送走了,金小酒沒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屋裏,躺在床上養精神,耳朵裏還回蕩著那個太監尖銳得瘮人的聲音:“您什麽時候進入未央宮?”“什麽時候出來?”“路上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人和事?”“當時皇後娘娘有什麽異常嗎?”“皇後娘娘對您說了些什麽?”“您是怎麽回答的?”“有用過什麽茶點飯食嗎?”……
瞎鬧!老子活了半輩子,都沒今天說的話多!金小酒砸著床鋪咆哮。
原本想進來給金小酒端茶水的媚兒嚇了一跳,悄悄退了回去。
次日清晨,因陛下稱病而沒有上早朝,金豪在院子裏練了一會兒刀法,回屋補覺去了——這些天,金豪可比金小酒累多了。
終於清靜了,沒人再敢管她。金小酒背著她父王,從家裏溜出去,去辛四娘的酒館裏喝酒聽故事,臨走前,還很義氣地告訴正在讀書的金醨,回來的時候給他帶沁芳齋的點心。
就在金小酒蹦蹦跳跳進入辛四娘酒館的時候,辰醉已經到了,他的麵前,擺放著一二三四五——五個酒壇子。滿屋子的酒香饞得金小酒想要原地飛起來。
辰醉還是那個柔柔弱弱的樣子,左臂吊著,右手朝著金小酒招了招。
金小酒一點都不客氣,坐在辰醉對麵之後,隨手抱起一個酒壇子,打開酒塞,貪婪地嗅了嗅,謔,真香!把酒碗丟開,金小酒直接捧著酒壇子就開始大口地喝起來,有幾滴紅得勝過鮮血的酒液噴灑出來,沾在金小酒的頭發、臉頰和脖領子上,給金小酒添了幾分神采。
辰醉笑著說:“你慢些,這種酒喝著香,酒勁很大呢,你若是醉了,我可沒力氣把你送回家。”
金小酒好不容易從酒水裏回過神來,騰出片刻的時間,嘴裏蹦出幾個音節:“放心,管它是什麽酒,老子千杯不醉!”
轉眼就喝了半壇酒,金小酒暫時得到了滿足,將酒壇子砸在桌子上,發出“嘭”的一聲,然後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幸好袖子是黑色的,若是像辰醉一樣穿一身白色的長衫,染了酒液豈不可惜?
辰醉還是小口抿著,很享受的樣子,優雅從容,靜時一幅畫,動時一首詩。
金小酒右腳踩著椅子的邊沿,右手搭在右膝蓋上,揉了揉鼻尖,說:“像你這麽慢條斯理地喝,有什麽樂趣?你這樣倒是不會醉了——還沒等著醉,早就一泡尿撒沒了。”
辰醉好像把金小酒粗魯的話當成了耳邊拂過的清風,毫不在意。他輕飄飄地反駁說:“像你這樣牛飲,可是糟蹋了這麽好的酒!”
金小酒搓了搓鼻子尖,說:“確實,這麽喝酒也沒意思。咱們劃拳吧。”
“什麽?劃……拳?”
“你不會?這你都不會?”
嗬,人家辰醉可是丞相家的少爺,飽讀詩書,又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爺,怎麽會劃拳那麽粗俗的遊戲?他當然搖了搖頭。
金小酒輕蔑地翻了個白眼,說:“切,還京城的公子哥兒呢,竟然連劃拳都不會。這麽喝酒,你就不覺得無趣嗎?”
辰醉誠實地回答:“我自小就沒有什麽朋友,雖說偶爾要參加一些宴會,但也不會劃拳。大家在一起喝酒,一般會找個彩頭行酒令。”
“行酒令是什麽?”
“就是起個字或者韻腳,大家即興作詩、填曲、對對子,若是不能馬上反應出來,就算輸了,要罰酒,若是作的好,會得彩頭。”
“瞎鬧!”金小酒吵嚷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酸腐,喝酒不就是圖個自在快活嗎?非要作詩,作什麽詩呀,多喝幾口酒,晚上不起夜,第二天一定能濕!好濕!”
金小酒說話越發粗魯,可辰醉好像全不在意,他竟然淡淡地一笑,說:“其實我也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常常為了迎合別人搜腸刮肚。嗯,還是劃拳好,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不用裝腔作勢。”
金小酒聽不懂辰醉的一頓感慨,既然辰醉不會劃拳,她也懶得教,索性往椅子背上一靠,擺出審問犯人的姿態來,說:“算了,跟你喝酒,我也不指望能盡興了。你可以說了。”
“說什麽?”
“裝傻是不是?你怎麽跟林延文認識的,是不是該說清楚了?”
“你這麽在意這件事啊!好,我就告訴你。其實吧,我算不上是林延文的弟子,林先生若是還沒投胎,現在應該挺恨我的。”
“啥?”
林延文當然會恨辰醉,因為辰醉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