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5 章 第 325 章（捉蟲）
325
「你看起來真好,年輕人。」喬瑟普伸出手，昆茨立刻也伸出去，但他們彼此握了個空,昆茨有些失落。
法爾洛埃和喬瑟普卻一塊笑了出來,法爾洛埃說：「我們是幸運的，除了我們,誰能在六千多年後，還能見到他們的親生子呢？呃,其實這種稱呼有些厚顏無恥，畢竟,你並不是我們養育的。」
看來無論是血脈封印中的他們，或者是影子的他們,記憶都不是共享的。
「爸爸，媽媽。」
「啊……」喬瑟普和法爾洛埃的眼睛里都有淚水閃爍,更糟糕的是,他們的靈魂也開始變得虛幻。
「別走！我給你們準備了神位！你們能活下去！我們能夠在一起！」雖然只有一個神位，但那絕對可以兩個人暫時共用，未來能夠慢慢來。
「我的兒子，我能夠這麼稱呼你,我們的生命已經十分的完滿了。」喬瑟普愉悅的笑著。
「但我的生命不完滿！別走……」
「抱歉……」
「或者你們去輪迴也可以！現在有輪迴了！別走！」
「沒有我們的時候，你過得很好。我們不該闖入你的生活。」
「繼續生活下去吧。你依然會過得很好的，孩子……」
喬瑟普與法爾洛埃擁抱著，他們愧疚的看著昆茨,形體崩潰化為了閃亮的光點，有兩顆小光點看樣子是想飛向昆茨，但最終在半路上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昆茨從半空中跌落在了草叢裡，他沒有流淚,只是躺在那，一動也不動。暖暖的花香味飄蕩進他的鼻腔，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來到了他的面前……
隊長在想到底是要湊過去，還是繼續在邊上站一會。
還沒等他有決定，昆茨已經坐起來了。於是，隊長也坐到了昆茨的身邊。
昆茨低著頭，正當隊長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時，昆茨說話了：「我……又變成孤兒了。」
隊長伸手，攬住昆茨的肩膀把他抱緊了自己的懷裡：「你不是。」
「嗯……」昆茨吸了吸鼻子，但終究還是沒忍住淚水，不過他把頭埋在隊長的懷裡，應該沒人能看見，至於那些窺探他的神靈……看就看吧，他就是這麼軟弱的人，年紀一大把了，還糾結於父母的愛。
當然，昆茨也知道。他們的離開，也是為了他。
他們離開地面六千多年，現在只是脆弱的靈魂，而曾經的叛徒們，現在則卻已經成神。他們活著，在一段時間內，都只是昆茨的負擔、軟肋，會給他招來敵視與戒備。
而且昆茨長大了，具體的他們看不清，但能知道昆茨已經是一位神祇了，他對於父母並不像是一個孩子那樣渴望了。就如他們說的，沒有他們的時候，昆茨也過得很好……
「我父親……」隊長想了想尤利爾，「雖然他不是個好父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分你一半。」
昆茨頓時笑了，差點把鼻涕泡笑出來，他從隊長懷裡抬頭：「尤利爾如果知道你這麼說他，他會很傷心。」
隊長無所謂的聳聳肩：「他不會傷心的，他會很高興立刻稱呼你為『我的兒子』。」
「他愛你……」
隊長這次沒反駁，他「嗯」了一聲：「他們也愛你。」
「……嗯。」昆茨點了點頭，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麼，忽然就笑了，「嗯。他們也愛我……」
結果笑容還在唇角上，眼眶卻又熱了。
昆茨用一隻手遮住臉，向後躺倒。隊長跟著他一起躺了下來，躺在一堆雜草和亂石里。如果他們倆是正常人，還會遭受蚊蟲的叮咬。
天上，一道道的靈魂飛過，沒有之前的碎屑那麼多，但從他們的身上能看到——每一個靈魂都算是期待的，急切的，好奇的。他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憎恨……
「看到他們，我就越發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誰不是呢？」
兩人仰躺著，手牽著手，看著那些路過的靈魂，看著滿天的星星。不知道過了多久，昆茨不知不覺睡著了。
在夢裡，大火苗和統領擁抱著他，寵愛的拍著他的腦袋和肩膀，然後，再一次對他說了「再見」……
昆茨是被J管家咆哮著叫起來的【快起來！開工啦！你有很多事要做！】
「唉……」昆茨躺在那，隊長也在他身邊睜開了眼睛。
【大封印的破滅到達尾聲，還有幾個小時！惡魔們就要出來了！】
「！」昆茨瞬間清醒，小心的摟著隊長的肩膀原地坐了起來。
他都忘了，大封印破滅，英雄們終於可以休息了，惡魔們也終於要離開封印了。剛脫離封印的惡魔，也是最好圍剿的惡魔。
昆茨直接把隊長抱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蒙羅非。其實隊長早已經徹底清醒，但他也很樂意得到一個擁抱。
昆茨先把隊長送去了軍部大樓，以一個吻作為道別。然後自己去了行政大樓，已經有很多人等在昆茨的辦公室外邊了。
「海洋與陸地不同，污染會隨著海水的流動而擴散。」漁夫是第一個，「所以雖然深幽暗藍的移民已經完成，我們也一直在猶豫，但現在已經沒時間猶豫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對於地上居民的不信任。即使對方是與海族長期合作，有商務往來人員溝通的蒙羅非，海族還是一直難以接納他們進入海洋帝國的核心。至於昆茨……他可是地上生靈的神，並且還是太陽神。雖然知道慘劇不是他造成的，但是，神不是那個神，太陽卻還會那顆太陽。
即使有海神吹螺女的保證，海洋帝國的上層們還是一次又一次的拖延，結果現在……
漁夫心裡罵罵咧咧，事到臨頭來承受這份尷尬的，只有他。
「傳送陣開通，我立刻會前往深幽暗藍。」昆茨把營火遞向漁夫。
漁夫沒有接：「您自己拿過去吧。」
【全玩家公告，最後一次愉快的打BOSS。先到先得，後到沒得啦！我們要前往海洋帝國的首都，深幽暗藍，這也將會是地上生靈唯一一次，與最後一次進入這神秘的地下海洋宮殿了。
倒計時即將開會，距離這次活動開始只有兩個小時了哦。】
「哎哎哎？」「我還以為以後只能自己去找怪刷怪了。」「不想去……有點累……」
「深幽暗藍？！這個我去！」「海族！海族！美人魚！」「唉……昨天哭得好暢快，今天想歇著。」
昆茨沒有讓眷者們跟去，甚至讓漁夫也帶走了海洋帝國派出來協助的強者，畢竟在海洋中，他們很可能無法控制污染的擴散。
深幽暗藍是一座很符合她名稱的美麗都城，因為是在海洋中，所以她是立體的城市構造。海中怪獸的骸骨與珊瑚構成了整座城市，有些智慧的能動的生靈都已經遷走了，但這裡依然看起來色彩斑斕，生動繽紛。可只要稍稍靠近，美麗的海中天堂，就變成了恐怖的地獄。
不需要昆茨去撕扯裂縫，污染已經開始從裂縫裡向外蔓延。
這裡的惡魔大君是畏怯的珊德拉，有了前邊那些惡魔大君做榜樣，昆茨已經很明白了一件事——任何一種感情，一旦走了極端，都會極其可怕的。
現在這裡瀰漫的極端畏怯，帶來的不是溫順，而是混亂與躁動。無數的嘴巴張開嘶吼尖叫，無數的眼睛瞪到極致充滿血絲，無數的手臂在深海中搖擺著，彷彿求救又或者要抓住其它生靈一起沉淪。
不少玩家看見這景色就走了，本來這樣的場景就已經夠可怕的了，還在海洋里，在深海恐懼症的加持下，這效果與那些活木偶怪物帶來的恐懼，算是各有千秋了。
雖然玩家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少，但這並不是太大的問題。
昆茨很順利的送珊德拉升天了，之後他和玩家們在這裡停留了更長的時間，用來消滅那些污染，以及污染帶來的變異，前後一共用了將近十天的時間。在過程中，他還收到了來自蒙羅非的消息。
最後一隻惡魔大君傲慢的卡崔，也已經升天了，它被封印在隱秘之地的龍島——這裡曾經與天空之城並稱為兩大神秘之地。傳說中，生活在島上的巨龍，比天空之城的巨龍更加強大古老，它們不屑於與任何弱小的生靈共存。
但卡崔升天帶來的動靜，暴露了龍島的所在。已經升階的隊長帶著人好奇的前往的龍島，不過沒能靠近，整座島嶼以及島嶼附近的海域，已經被污染所覆蓋，到處都是各種污染帶來的怪物。
隊長沒辦法靠近了，不過那地方倒是成為了玩家的樂園。因為大概是龍島上龍族氣息的影響，那些變異的怪物多多少都帶著一些龍類的特點，這倒是比之前扭曲的怪物都更接近玩家所認為的怪。甚至有些怪物還很酷炫。
玩家們還是挺遺憾的，因為這些怪物竟然沒辦法被簽約。而且禁止帶離龍島，因為它們自帶的污染比活木偶強大多了。
等到昆茨結束了深幽暗藍的工作，騰出手來，跑到龍島去清理污染，還頭一次得到了玩家們的噓聲。
「搶怪！搶怪！」「我們要龍島！我們要練級場！」
昆茨對這些沙雕玩家也是無語，當然沒慣著他們。該被幹掉的污染怪物，就是該被徹底清理掉，當然，在清理的過程中，昆茨也有很仔細的尋找著龍島傳說中的巨龍寶藏。可結果他只得到了無數巨龍的骸骨，其中大多數還已經因為被污染而壞掉了。
「我覺得，我們該去找那些巨龍問問。」隊長提醒了昆茨。
「那些？哦！」
「那些」天空之城弄來的巨龍。昆茨把它們帶回來就扔在那了，簽約什麼的，也徹底交給了官方。猴哥兒的毫毛化身還騎走了一頭，猴哥兒當然是沒事的，但是那頭龍在外邊瞎逛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宰掉做成材料，或者強制籤約當成坐騎。
「等等！太陽領主！」漁夫突然出現，叫住了昆茨，「請等等！」
他不這麼著急，昆茨當然也會等他的，昆茨早已經感知到他進入了龍島。漁夫應該也知道，但他依然無論從行動與表情上，都表示出了足夠的慎重與恭敬。這可是與他大多情況下弔兒郎當，不在狀況的情況不同。
昆茨還能感覺倒，另外一些強大的存在也靠近了龍島。不過他們停留在龍島的外圍，並沒有靠近。
「請等等，對您這次的幫助，請允許我們向您表示感謝。」他看了看隊長，還有那些依然滿龍島亂跑玩著尋寶遊戲的玩家，「也向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表示感謝，請您等一等，等到入夜。」
「好。」
【全玩家公告！特別活動開啟！海洋帝國會給我們展示一些感謝，到底是什麼呢？太陽領主也不知道。有興趣看一看的玩家，歡迎來到龍島。】
當黑夜降臨，漁夫邀請昆茨來到了龍島東邊的懸崖。跟著過來湊熱鬧的玩家距離懸崖還有一段距離已經發出了驚呼，在這個位置，能看見一輪巨大的半沉入海面之下的月牙，天空此時是紫羅蘭、暗紫、暗藍再到黑的漸變色，這是不該屬於黑夜的色澤。如此明亮月色的夜晚本該看不見星星，但一條璀璨壯觀的星河橫跨蒼穹……
玩家們發出驚叫，明明他們在島嶼的那一邊是看不到這樣的奇景的。
悠揚悅耳的鳴叫響起，一頭巨大的蒼藍色的鯨魚衝出了海平面，它的噴著水彎曲成了月亮的弧度，一頭朝下躍進了水裡。它濺起的水花還未平息，又一頭巨鯨鳴叫著躍起，這次的鯨是頭朝下出水的，它落水時整個背脊拍進了海里，濺起了更大更燦爛的水花，甚至這水花上短暫的出現了彩虹——黑夜裡出現了彩虹！！！
更多的鯨魚從海水中躍出，一開始它們是一頭接著一頭的，後來是幾頭一起躍起，它們的歌聲從遙遠之處一直穿到龍島山崖上眾人的耳中，那是最優美的詩。
玩家們甚至顧不上歡呼或鼓掌，只是睜大了眼睛，將每一分每一秒的美景都記錄在自己的腦海中。
某種優美的聲音傳入了玩家們的耳中，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這也是鯨魚的叫聲，但後來才意識到了不對。正當他們猜測這到底會哪種海洋生物的歌聲時，鯨魚們不再縱躍，而是上浮到了海面，其中一頭鯨魚的背脊上有一個比鯨魚背脊還要大的貝殼，貝殼緩緩的打開，那裡邊彎曲著魚尾側坐的美麗生靈，終於讓玩家不受控制的叫了出來。
那是一位人魚……她有著一條大而繁複的魚尾，她的上身穿著一件質地奇妙閃爍著珍珠光澤的寬鬆衣裳，她墨綠色的發披散下來，鋪滿了整個貝殼，她戴著一頂紅色的珊瑚王冠。她閉著眼睛，頭靠在貝殼上，正在輕聲哼唱著什麼。
她的哼唱就是玩家們剛剛聽到的歌。
悠揚，縹緲，彷彿從遠方而來，又如同盡在耳邊，這美麗的歌聲沒有歌詞，只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安逸與放鬆……
昆茨拉住隊長，一起坐了下來，他們閉著眼睛，靠在一起，安靜的傾聽。
【呃……雖然這個時候打擾你不好，但我剛剛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我想你不會希望推遲聽到它的。你爸爸媽媽的靈魂，那些英雄們的靈魂，還有殘餘。他們會被世界意識偷偷送去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旅程，算是世界意識對他們的感謝。但因為他們大多殘留得太微小了，所以他們只有極少數，會對前世有著殘破的意識殘留，其他人只會是徹底的重頭來過。】
【這太好了。】昆茨露出微笑【太好了……】
太陽不知不覺掛上了中天，海上演唱會已經過去了半天，但由美麗歌聲帶來的安寧和愜意，讓所有人都不想離開，他們大多三五成群的躺在那，睡著懶覺，或者和親密的人說著悄悄話，甚至連昆茨和隊長也是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音樂。」隊長捏著昆茨的一縷頭髮，用發尾戳著昆茨的毛耳朵。
這有點癢，昆茨躲閃了好幾次，一般這種情況，隊長應該就會放過他了，但沒有，隊長還在戳他，昆茨隱約覺得……隊長這句話好像沒有表面意思這麼簡單，他的求生欲在瘋狂的提醒著他什麼。
「……並不是多喜歡音樂。」他還是沒研究出來到底是什麼情況，只能很乾脆的否定。
隊長眯了眯眼睛，但是戳昆茨耳朵的動作總算停下了，這也算是一種「你總算知道錯了」的獎賞了：「但你很開心，這段時間以來，你很少這麼開心。」
「！」隊長是嫉妒了？他的求生欲果然沒錯，剛才如果傻傻的說確實很喜歡，現在不知道要發生什麼樣的慘案了，「我開心不是因為歌，而是因為我想通了，並且我很高興在我痛苦的時候，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又是一次不能說，昆茨把內疚埋進了心底。隊長看著昆茨的藍眼睛，昆茨努力讓自己不要心虛，萬幸隊長很快就將視線挪開了，他捏了捏昆茨的臉頰：「暫時相信你。」
漁夫再次來到了昆茨的面前：「很高興您喜歡昨晚的演出。海之國從今天開始，向蒙羅非徹底敞開。海之國的使團已經在準備，他們希望能夠與蒙羅非交換國書，互派大使。」
「歡迎來到蒙羅非。」昆茨向著漁夫伸出了手。
大封印解決了……幾年前，昆茨以為這該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考驗，但實際上，這件事解決，他的考驗才真正的來臨。他的眼睛向天空瞥了一眼，諸神需要用到蒙羅非的最大問題已經解決。
雖然依然有惡魔在大地上橫行，但也在地上生靈的承受範圍內，甚至應該說，這些惡魔的存在，它們未來即將帶來的苦難和威脅，反而更能讓地上的生靈們對神祇產生敬畏與依賴。
人總是不嫌棄錢多，神也總是不會嫌棄信仰太多的。
而通過與惡魔的戰鬥，通過交易，通過知識，通過美食，將自己的影響力投放向了整個世界的蒙羅非……這時候就會顯得太刺眼了。
至於昆茨與眷者們的情誼？即使是此時此刻和他握手的漁夫，都可能在明天就化成一捧灰塵。
昆茨必須在玩家與J管家還在的時間內，為自己尋找到生路。當然，他有世界意識的眷顧，但是世界意識不能伸手幫他打架。世界意識必須隱藏於幕後，即便做了什麼，也必須是隱秘的，不被察覺的。
昆茨握住隊長的手，帶著他穿越精神世界，快速的回到蒙羅非——這種程度的瞬移他已經可以不被迷路的做到了。但目前為止，昆茨只能定位曾經去過的區域，而無法向更遙遠的未知的區域探索。
在蒙羅非落腳后，昆茨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
【如果我是天秤女士，在大封印徹底崩潰的瞬間，就會對我發動進攻。我只是一個小神，即使不死，也會受到沉重的傷害，可能就此陷入休眠中。等到我醒來……不，還沒醒來我所有的權柄就已經被掠奪一空，我也就在這休眠中死去。】天秤女士曾發過的盟友誓言？這位秩序女神很顯然很善於扭曲這些誓言【祂為什麼沒那麼做？】
至於女神的道德操守之類的……神是祂，不是她或他，祂們已經不是人了，人的道德限制不了祂們。
【好問題。】
【啊，抱歉，這是關於人性，神性的。】
【不，這個問題我還真的能回答你。我親愛的宿主，你不會認為……精神世界里多了七個魔神，還是一片和平吧？】
【！！！】
【想到了？不是沒有神想找你的麻煩，但現階段祂們還空不出手來找你的麻煩。甚至，如果戰況進一步惡化，祂們很可能還會繼續對你表示出友善與歡迎，畢竟從至今為止的表現看，你可是一個很好用的打手。】
作者有話要說：隊長：ε=(?ο｀*)))唉，不能幫他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