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章 第 260 章(捉蟲)
260
慘叫、嘈雜的絮語、咒罵、嘶啞的呼喊,在他聽來完全無意識的海量的聲音,全部傾倒了下來。那瞬間,昆茨就像是被人用棍子敲了一下腦袋,覺得自己要崩掉了。
【這些是最底層的信仰之聲,無意識的,但是關聯到你,他們的每一聲呼喊其實都很輕微,你必須學會屏蔽掉他們。】J管家的精神穿透那些噪音傳了過來,他的聲音和過去沒什麼不同,但讓昆茨感覺到耳朵疼。
【……】昆茨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這情況讓他回憶起了很就之前小學和初中中午的午休,他想睡覺,但總有精力旺盛的同學嗷嗷亂喊或為某些昆茨不理解的事情議論不休,還有一些很討厭的同學,故意跑到他身邊來大聲的嚷嚷著一些侮辱昆茨的「悄悄話」,但那時候他依然可以做到趴在桌子上小睡,或者專註自己的注意力背課文寫作業,畢竟,回家他可沒空閑寫作業。
當時的他是怎麼做到的?
昆茨回想,好像也挺簡單的,就是……專註於自己想做的事,想著「我要睡覺」,或者盯緊課本?
他需要一個目標……昆茨看向了隊長。隊長正關心的望著昆茨,結果就看見昆茨對著他露出了某種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就是想看著你。」真的,昆茨什麼也沒幹,他也沒不懷好意,他就是看著隊長。
隊長:「……」私心裡坦白的說,他有那麼一點點小失望。
【哎?那些聲音真的就降下去了。】
【你不想聽,就聽不到,你是神。然後,下一層的。】
【好。謝謝!】昆茨在答應之後,趕緊快速的道了個謝。
這不是J管家的鍋,這是他的幫助。過去這些東西都被他阻擋在外邊,昆茨只要快樂的把信仰拿過來用就夠了。
【……不該謝我,這些只是我的自以為是罷了。算了,我要把下一個層次的給你了。】
感謝您,賜予我們光明。感謝您,平息了災厄。感謝您,讓我能見到今天的光明……
昆茨這次被層層疊疊的聲浪佔滿了,雖然都是感激,有些聽來語氣還十分的誠懇,富有感情,但昆茨卻只感到一陣乏味。因為語氣的感情,不代表其中真的包含了感情,擁有豐富的信仰力。
昆茨稍微有點明白了,上一個層次的可能就是人們的隨口一言。比如「今天的太陽正好啊。」或者「今天有點熱」,那其中包含的信仰力就是一根牛毛的千分之一。現在這個層次的,就是確切指向的祈禱了,但祈禱者完全把這個過程當成了擺樣子,沒有虔誠之心,這信仰力最多就是完整的一根牛毛。
當他學會了屏蔽前者,要屏蔽後者,也就容易多了。
【這是對太陽的祈禱?】
【你是太陽神了,這些新的祈禱也是面向你的,你當然要接收到。一個新神的誕生,最初他只是一個有聲望的人,人們會尊敬或憎恨他,傳播他的故事,議論他的為人與行事作風。
當他的聲望越來越高,開始有人渴望他的降臨,渴望他能做出一些事來,最初的信仰誕生了,但這時候他就是一個活著的英雄,可他依然會長時間處於能聽見現實的聲音,卻聽不到信仰的過程中。
直到關於他的信仰累積到一個過程,突然有那麼一天,『嘭』的一聲,信仰達到了某個臨界點。他能聽見某個虔誠者的祈禱聲,或者是某個被無數人重複了最多次,讓最多的信徒執著的祈禱聲。目前托星的所有神級強者,都還達不到這個地步。
接下來,只要這些維繫在他身上的信仰,越來越牢靠,那麼信仰力就能突破物質界,達到精神世界。當這個人在物質世界建立一座堅固的神國,使信仰力有歸處,這些信仰也會吸引法則靠近。神國成功的固定住一條或幾條法則,使得他自身、信仰力與法則成為一個整體,那也就是所謂的點燃神火,構建出神格了。】
J管家沒有著急讓昆茨進入下一輪,他把正常成神的過程給昆茨講了講。
顯然這會是個漫長的過程,而昆茨成神……完全是反過來了。先成神,再構建神國。
【神格就是……神國?】
【不,神格是一種樞紐,就像是你把幾條線纏繞在一起,打一個結。通過這個節點更容易調動力量,所以眾神會凝結這麼一個東西。不要信那些托星本地的小說,什麼搶奪神格之類的……每個神都有不同的神格,搶來了別神的結點,就像是搶了別人的手機,別人的手機通訊錄上的那些親朋好友和同事,難道就成了小偷的?可能暫時會被蒙蔽,甚至被哄騙走一些錢財,但終歸假的成不了真的。】
【等等,那現在我沒神格?也沒神國?】
【我現在承擔了你部分神格的作用,你已經建立了你的『洗腳盆』,我會將對於你的,和對於太陽的信仰力向那裡轉移,每天晚上你去修飾一下『洗腳盆』就好。】
【能別叫『洗腳盆』嗎?我覺得『太陽神國』挺好聽的。】
J管家彷彿聽見昆茨發出了「我要臉!」的哀嚎【行吧。說這麼多,其實只是為了下面我即將要說的做鋪墊。成為神,會接觸到善的信仰,敷衍的信仰,當然也還會有充滿惡意的信仰。過去這些我也可以幫你屏蔽,但……我意識到,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我接下來會把那些惡的也開放給你,但你放心,如果你受不了,我會第一時間為你屏蔽。
還有,你要想好如何處理這些惡的信仰。不只是目前的這些,太陽長久積累下的惡毒信仰數量是可怕的。】
【任何神祇都會接收到惡毒的信仰吧?】昆茨問,他看見了花冠少女神體上已經遮掩不住的惡意,祂在被侵蝕,但依然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體面。
【是的。你們這些智慧生命,就是很混亂。】
【稍等我一下。】昆茨睜開眼睛,看著隊長,對著隊長笑了起來。
隊長眨眨眼,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回以微笑。
【來吧。】
惡意……被傾瀉了下來。
精神世界中,昆茨彷彿看見了,濃稠的,黏糊糊的淤泥,直接傾瀉下來,把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遍!
——更噁心的形容一下,就是那些淤泥里還混合著活蛆。
昆茨看著隊長,中間躲閃了幾次,但他撐過去了。畢竟,他擁有這個世間最大的美好……
【有時候……人的惡意真的就是太純粹了?】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是的。】
那些在不久前的太陽災難里失去了親人而咒罵太陽的,昆茨可以理解。但那些惡意中,佔據更大部分的,卻並非是遭災的——畢竟那大多數是海族,他們現在正在吹螺女教會與海中貴族的指引下,重建家園,而無論什麼智慧種族,一旦干起事情來,反而顧不上怨恨和悲傷。
那些惡意,大多數只是面向太陽的發泄。就像藍星上的鍵盤俠,他們在現實中有所不快,就會到網路上向別人噴洒毒汁尋求發泄。這裡沒有網路,於是他們找到了神。
【同樣是在腦子裡咒罵,那為什麼不去罵那些造成他們現狀的罪魁禍首?比如強盜、小偷、貴族或騎士?他們就不怕神罰,或者不怕教會找麻煩嗎?】
【這些問題你不該問我,而是該問你自己。這是你們智慧生物的選擇,我只是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系統。】
【……】但昆茨自問,他確實是知道答案的,因為那些懦弱的人甚至沒有那個膽子去咒罵他們眼睛能見到的人。包括強盜小偷或騎士,他們甚至都不敢在腦子裡咒罵教會的祭司與神官。而神祇……對他們來說太高高在上了,也太虛無縹緲了。
況且,作為神,就該寬宏大量啊。只是小人物的一點咒罵,一點YY,神怎麼可能就會為了這些事來找他們的麻煩呢?
所以,花冠少女被污染得成為了賣身者的守護神,聖騎成了Y盪的代名詞。寂靜者變成了劊子手的守護神,祂守護醫生甚至也被視為死亡的使者。還有太陽主君……固然祂本身的罪責不容抵賴,但無數歲月下對祂惡毒詛咒的普通人,卻也都是幫凶。
「昆茨?」
「我沒事,隊長。抱歉,還得讓你陪我一會。」
「如果有需要我的,一定要告訴我。」
「我從來都不會向你隱瞞。」昆茨笑了笑【J管家,來吧……】
托星,已經恢復了一片碧藍的大海,海族們正在海面查看著海藻田與牡蠣田,不久前的太陽之災,讓他們損失慘重,這些新田在今年不會有多少收成,但總得重新開始。
昆茨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見不是隊長,讓他愣了一下,接著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身體……這是一直都真空的掛在天上嗎?掛了幾個月?哦,他腰上圍了一條毯子,這應該是律者幫他圍上的。
只能說社死的情況多了,那就一切淡定了。
「請不用擔心,沒有誰能看見您。」律者恭敬的說著,他的態度徹底不同了,過去還將昆茨當成一個小輩,但現在昆茨已經是神祇了。他的眼中其實也是有一些難以置信的,畢竟第一次見面時,他還只是一個那麼弱小的孩子。
現在,雖然……但是……但他已經是太陽領主了。
(那兩個「……」請用水和更水。)
昆茨把那條毯子包裹得更緊一點:「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要回蒙羅非了。」
「請不要用敬稱。」律者行禮,「因為某些原因,我們不得不離開蒙羅非,我在此代表我的同伴向您獻上加冕的祝賀。請您原諒我們的失禮,當一切平復,請允許我們再次向您獻上祝福。」
律者當然注意到了昆茨變得越來越古怪的表情,如果是聖騎在這,或許他就能說點別的了,可律者……他就是律者,當然要一切按照規矩來。
「願你們一切平安,如果需要幫助,可以來蒙羅非。」權能之主那樣的絕對□□者是可怕的,在已經到來的混亂中,蒙羅非要努力的保全自己,但絕對不能選擇獨善其身,能幫助天秤女士一方,就盡量幫助。
其實昆茨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但現在,他不能將律者繼續牽絆在這裡了。
律者再次感謝,踏入了空間門離開了。
昆茨也得通過空間門回到蒙羅非,否則從這飛回去,就太慢了。
對這個,他顯然沒有眷者們那麼熟練。他在原地站了兩三分鐘,期間念念叨叨外加比手畫腳,才終於打開了一個扭曲的傳送門,他像是受驚進洞的耗子一樣竄了進去。又過了幾分鐘,蒙羅非北塔塔樓的塔尖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傳送門,只裹著一條毯子的昆茨從裡邊竄出來,驚飛了幾隻在塔樓上曬翅膀的鳥兒。
昆茨躲在他樓頂,看了一眼蒙羅非。至少是他視線範圍內的城市,還是一切如常的。街道上人流密集,搖曳的風中一會兒帶來糕點甜蜜的香味,一會兒帶來燒烤濃郁的滋味,能在吃上花心思,一般就沒什麼大事。
昆茨笑了笑,用最快的速度,閃回了自己的房間,從窗戶進去的一瞬間,他看見了明顯是在那等他的隊長。
不需要言語,昆茨沖了上去,一把將隊長抱住!
更親密的舉動是沒有的,因為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這個擁抱也只持續了兩分多鐘。
「隊長,你身上無眠者的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又不能入睡了而已。別自責,你這幾個月並沒有浪費一點時間。」
「這不是小事。」【我能給隊長徹底解決這件事嗎?】
【這件事……你最好拿到隊長情況的最原版的契約,這東西權杖那有一份,亞特西納親王也有一份。現在權杖就在蒙羅非之外。】
【那就『請』他來吧。】
「隊長,我們去解決這件事。」昆茨穿戴整齊,握住了隊長的胳膊。
他們出現在了蒙羅非主城郊外的一片空地上,他們剛落地,權杖就用飛的過來了。蒙羅非現在不只是神眷之地,還是神祇駐足之地,見的還是昆茨本人,所有人都該給予這裡應有的尊重,所以權杖才沒用跨越空間門的方式。
相比起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況,權杖變了很多。他光華燦爛激情四溢的金髮被老實的編成了一個長髮辮,額頭上戴著個小小的黃水晶額飾,穿的衣服也從那種多件套的貴族服飾,變成了一件式的袍子,雖然這袍子依舊華麗,但宗教意味也更濃。他身上那種肆無忌憚的傲慢收斂了起來,變得莊重內斂。
「日安,太陽領主。」他行禮時,昆茨和隊長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這傢伙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就像是換了一套皮膚的律者,他很乾脆的用雙手托出一份捲軸。這捲軸就在昆茨和隊長的面前變成了灰,同樣變成了灰的還有權杖十指的指尖,他的兩手雖然沒有化灰,但也變得黑漆漆的,就如同被燒焦的木頭。他特意將這雙面目全非的手擺了十幾秒,才將它們收進了袍子長長的袖子里,「我這裡有一批尊奉太陽的神職者,請問您願意接納他們嗎?」
「可以。」
「感謝您的慈悲,歌頌您的榮光,太陽之光永存。」權杖行禮彎下的腰更低了,「權能之主無意與蒙羅非為敵,並且願意全力為格嘰格嘰凈化裂縫提供方便,也希望您在面對我方陣營派出的使者時,能夠與天秤女士陣營的使者一視同仁。」
「……如果他們能遵守蒙羅非的規則,當然沒有問題。」
「他們都虔信太陽,您是他們的主,您的話語便是他們必行的方向。您剛剛回歸,必然更願與您的信徒言歡,請允許我告退。」看見昆茨點頭,權杖就以從未有過的乾脆告別了。
看著他後退著,知道幾十米外,才轉身消失,昆茨立刻轉身:「隊長,你怎麼樣?」
「一種……輕鬆感。」隊長的手捂住胸口,光幾乎從他的身上溢了出來,這不是昆茨對愛人的美化,所以自帶柔光,這是真實隊長的狀況。
「隊長,你真的徹底沒事了?」昆茨興奮的一把抱住了隊長,隊長也抱住了他,還主動的捧住昆茨的下巴,親吻他的雙唇。隊長有種異樣的滿足感,誰能想親吻一個神,就親吻一個神呢?
「對,我沒事了。」
抱著隊長,興奮之餘,昆茨還有種很怪異的不適感:「隊長,你也是神。」
「嗯?」
「我不要眷者……你也是神,」
他的不適來自於權杖,人還是那個人,但他改變得那麼徹底……即便是改惡從善,人的改變也該有一點什麼過去的痕迹留下來,而權杖的改變,就是連他最基本的特質也消失殆盡了。
「不要胡思亂想。」隊長摸著昆茨的毛耳朵,他即使成神了,耳朵的狀態也保持了下來,對此隊長十分的滿意。
「他反覆提及那些神職者可信,隊長,你覺得他們真的可信嗎?」
「……」隊長沒有貿然回答,他很謹慎的思考著,「可以說話嗎?」
昆茨點頭:「安全的。」
「以……權能之主一直以來所展現的性格,當祂決定成為權能之主時,我不認為祂會放那些不願遵從祂新神名的神職者一條命。這種情況,只可能是權杖保護了他們。」
這結論讓昆茨十分的意外,雖然權杖也出自曼托恩家族,權杖和隊長過去不能說是敵對,也能說是相看兩厭,兩人之間是沒有任何的情誼可言的,結果在這種時刻,隊長卻願意相信他?
「而其祂神……祂們樂於接納該信者,但那隻限於普通人。而無論祂多麼的仁慈,關於接納叛教的神職者,都是謹慎再謹慎的。更何況,這些神職者並非叛教者,甚至他們才是一群虔誠者,這樣的人……如果您不接納他們,他們則大概率會選擇自殺。」
隊長下意識的使用了敬語,因為那些話所面對的,是一位神明,而不是昆茨。
「隊長,你相信他?」
「如果是其他人,比如什麼曼托恩家族的,或者歇爾弗皇室的,被他以保護之名塞過來,那我的提議就是向他索要好處,然後把塞過來的人全部扔進礦洞里挖礦。但他說的是神職者……只要他們跪地向你宣誓忠誠,那他們心中所想的,就無法掩蓋。所以我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而你現在……需要一批神職者。」
是的,昆茨需要神職者,十分的需要。普通人的信仰不是白白給的,必須得視線他們的願望。即使那些在世的時候毫無所求,願意放棄一切為神所赴死的,他們也是懷著死後進入神國享受永遠的平安幸福,或來世獲得更好的出身這種想法的。
而在現實世界中傳遞神的意志,為信徒實現最初級願望的,就是神職者。一般的神在封神之前,就會有大批的追隨者,未有神而先有神殿,昆茨這個……嗯……
他確實需要這一批做熟了太陽神神職者的……神職者。而且這些人能夠在面對權能之主的權威之下,依然保持對太陽的信仰,就能過說明他們的堅定與虔誠。
「隊長,我在精神世界的時候,看見了葡萄大公與血腥騎士,祂們站在權能之主的陣營,為什麼?祂們倆不是有心單幹嗎?現在權能之主是要讓祂們成為奴隸,為什麼祂們反而還回歸了權能之主的陣營?」當狗腿子還能當上癮的嗎?
「你是真敢問啊……這種關於神的問題,你真的認為我能回答嗎?」隊長頭疼。
「隊長你也是神啊。」昆茨短時間內第二次重複了。
隊長拿他沒辦法:「好吧,這個問題我恰好確實可以回答你。祂們堅定的站在權能之主那一邊,還要感謝你。」
昆茨:「???」
作者有話要說:昆茨:(*/ω\*)我、我臉皮不厚,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