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的時候,廚房做了一桌子菜,很豐盛。
餐廳裏亮著燈,燈火明亮,菜肴可口。
張雨欣換了一套居家服,是她兩年前落在陸宅沒有帶出去的,雖然款式舊了點,但很幹淨。
長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翡翠雞卷,西葫蘆木耳雞蛋,咖喱燒豆腐,蝦皮白菜,肉沫茄子煲,花菇靈芝湯……色、香、味俱全,滿滿一大桌。
最開心的還是小柚子。
自從有了爸爸,她覺得就幸福了。
小家夥坐在陸海寧身邊的兒童椅上,而陸海寧和張雨欣則麵對麵坐著。
小家夥不停地指好吃的:“吃,吃。”
陸海寧順從地給她夾:“想吃什麽就告訴爸爸,吃飽才行。”
“粑粑最好。”
“忘了爸爸跟你說什麽了?嗯?”
小柚子撓撓頭:“麻麻最好。”
“嗯,乖。”
張雨欣怔了怔,他這麽教小柚子的?
陸海寧也給張雨欣夾了她愛吃的菜:“這幾天餓壞了吧?多吃點,覺得家裏的菜好吃還是那幾天的麵包好吃?”
張雨欣彎唇,笑而不語。
以前吃飯的時候,陸海寧喜歡給張雨欣定很多規矩,如今,他自己倒不遵守了,時不時會跟張雨欣聊幾句,還會逗一逗小柚子。
他會親自給小柚子喂飯,張雨欣樂得清閑,隻需要看小家夥撒嬌賣萌就好。
“麻麻,這是寶寶的家麽……”小柚子眨巴著大眼睛問。
“你爸爸的家。”張雨欣道。
這話陸海寧雖然聽了有點不舒服,但小柚子很高興:“喜歡。”
“喜歡的話,就和你媽媽一直住下去,不要離開。”陸海寧淡淡道。
小柚子糾結,她說了又不算的。
“小柚子這幾天睡哪個房間?”張雨欣問。
小柚子抬手一指。
張雨欣明了,是以前小隆隆睡的房間。
“有好多小灰機。”小柚子的大眼睛裏都是天真無邪。
陸虎隆的房間裏確實有很多飛機模型,因為陸虎隆很喜歡。
“你哥哥的。”陸海寧直言,“你還有一個哥哥,他去參加夏令營了,等他回家你就可以看到他了。”
小柚子嘴巴張成“O”型,驚訝得手裏的小餅餅都要掉了。
她有哥哥哦。
陸海寧給她喂飯,小家夥一口飯要吃很久,很磨蹭。
張雨欣耐心沒有陸海寧好,小丫頭吃飯太慢她喜歡說兩句,可陸海寧不一樣,陸海寧隻會慣著。
張雨欣覺得小丫頭會被陸海寧慣壞。
“陸海寧,你有沒有問歐凡,是怎麽把小柚子帶回來的,有沒有受傷?”
“他對這邊的路很熟,找到一輛摩托車帶小柚子出去了,很厲害是不是?”
“騙人,摩托車能開多遠,路都堵了。”
“沒開多遠,他隻是開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又點了火把做求救。他的野外求生經驗比較豐富,沒多久就碰上在這一帶巡邏的警察。”
陸海寧說得輕描淡寫,但張雨欣聽得膽戰心驚。
事實定不會這樣容易,但如今小柚子和歐凡都平平安安的,就已經很讓人知足。
張雨欣沒有再過多詢問,看著小柚子天真無邪的笑容就很幸福。
張雨欣吃過飯,小柚子碗裏的飯還剩一大半。
陸海寧要喂她,她不肯,非要自己用小勺子挖呀挖,有時候就故意挖幾粒米,慢吞吞地吃著。
陸海寧還哄著她,陪她慢慢吃。
張雨欣實在看不下去:“陸海寧,也就你有這個耐心,你看你把小丫頭慣成什麽樣了,她之前也不敢這樣子吃飯。”
小柚子的嘴巴撅起來。
“晚上也沒別的事,陪她吃個飯也沒什麽。”陸海寧倒挺維護小丫頭。
“那你陪她慢慢吃,我要看電視去了。”張雨欣站起身,順手去倒了一杯草莓汁,“對了,我晚上跟小丫頭睡。”
陸海寧眉頭皺起:“我跟保姆說了,她會陪小柚子睡,小柚子前幾晚一直是她陪著的。至於你,睡主臥。”
小柚子先抗議起來:“不要,不要,一起睡。”
“對啊,所以跟媽媽睡啊。”張雨欣走過去,揉了揉小家夥的頭,“是不是?”
小柚子使勁搖頭:“粑粑、麻麻、小柚子一起睡。”
“不可以。”張雨欣反駁。
“可以。”小柚子執著。
“媽媽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可以,可以。”小柚子不肯,倔強地看著張雨欣,兩隻大眼睛裏眼淚汪汪。
“好了,可以。”陸海寧妥協。
“陸海寧,你懂個屁。”說完,張雨欣抱著她的果汁氣呼呼走了。
陸海寧:“……”
張雨欣抱著她的果汁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客廳已經被傭人收拾得整整齊齊,小柚子的玩具也都已經放回原處。
早上還發著燒的張雨欣這會兒又生龍活虎起來,雖然身上還是沒什麽力氣,但比白天已經好太多。
她托著頭坐在沙發上,調了一個綜藝頻道。
昨天還在廢墟裏生死未卜,她沒有想到今天就可以坐在明亮而寬敞的客廳裏。
安逸、平穩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
今天的晚餐她很滿意,雖然不是從前吃慣的杜姨做的味道,但也很可口了,看得出來,廚房很用心。
張雨欣半眯著眼睛看著電視。
她喜歡看能調節情緒的綜藝頻道,懸了好幾天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她是真得回來了,而不是做夢。
果汁喝了一大半,她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也變成了躺。
一個年輕的女傭人走過來:“太太,要放熱水洗澡嗎?”
張雨欣抬起眼皮子:“嗯?為什麽叫我太太?”
“陸先生吩咐的。”
“放熱水吧,我等會就上樓。”
“好。”
下午回來的時候簡單洗了一個澡,晚上這一次,張雨欣打算好好泡個澡。接連幾天的疲憊和奔波讓她困倦不已,身心俱疲。
躺在浴缸裏的時候,她的腦海中想起了早晨大雨傾盆時她和陸海寧的那個吻,纏綿悱惻,驚世駭俗。
天災麵前,她比自己想象中要瘋……
慢慢兒,張雨欣在浴缸裏睡著。
她夢到她躺在陸海寧的懷裏,天上正下著瓢潑大雨。
忽然間,地動山搖。
她被驚醒!
山體開始坍塌,一塊又一塊巨石像冰雹一樣往地麵上砸過來!
張雨欣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這些石頭鋪天蓋地地砸向她和陸海寧,在她的瞳孔中一點點放大。
“啊……”她尖叫。
刹那間,陸海寧撲倒她,將她壓在身下,任由那些滾滾巨石砸落在他的脊背上。
“不,不要……不要……”張雨欣驚慌地舞動小手,帶起浴缸裏的熱水。
水澆了陸海寧一臉,他按住她的手,半蹲在浴缸邊:“張雨欣,醒醒,做噩夢了?”
驚慌失措間,張雨欣醒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了穿著深灰色睡袍的陸海寧,眉眼俊朗,眉頭微微蹙著,他的大手正抓著她亂動的小手,掌心是滾燙的溫度。
意識到什麽,張雨欣胡亂地抽出自己的手,將毛巾蓋在身上,臉微紅:“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你是幽靈嗎?”
“你睡得這麽沉,怎麽會知道我進來。剛剛做噩夢了?是不是這幾天對你的影響太大?”
張雨欣如實點頭:“嗯,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些,所以……印象很深刻,那幾天我最怕的事雖然沒有發生,但在腦海裏已經過了幾十遍。所以,夢到也是正常。”
“是山體坍塌嗎?”
“是,如果當時山真得塌了,此時此刻,我哪裏還能安安穩穩地洗著澡。”
“過幾天就好了,不適應也是正常,別過度焦慮。覺得不真實的話,你可以咬自己一口,看看疼不疼。”陸海寧調笑般得開口。
“小柚子呢?你又丟下她一個人了?”
“……”陸海寧看著她,“難道我要讓她進來看你洗澡?”
“混蛋。”張雨欣抬手,澆了他一臉水,“你出去呢,我快洗好了。”
“我幫你洗吧。”陸海寧拿過她的毛巾,“身體好點沒有?”
“你出去,出去……”張雨欣擺手,“不正經,逮著機會就幹些見不得人的事。”
“……”陸海寧見她這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倒顯得自己很小人,他甩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勾了勾唇角:“那我去床上等你。”
陸海寧走了。
張雨欣擦了沐浴露,臉上是平靜而溫柔的神色。
浴室裏香氣彌漫,白霧朦朧,鏡子上也籠起一層水霧。
其實不管嘴上有多不承認,張雨欣心裏頭都清楚,在陸宅……她始終都有一種“歸來”的感覺,那是一種歸屬感,從小刻印在了骨子裏,不是嘴上不承認它就不存在的。
就比如,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沐浴露擺放的位置,她可以精準地調整浴缸的水溫,她可以用最順手的吹風機吹頭發……這一個一個細節都告訴她,她熟悉這裏。
從浴缸出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和陸海寧同款的。
她拿上吹風機就往臥室的方向跑。
陸海寧正開著筆記本在工作,眉頭微蹙,目光如炬,薄唇緊緊抿著,燈光勾勒出他那深沉而硬朗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