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我算計誰也不會算計你
這樣的地方，特別安靜。
張雨欣就站在那棵高大的銀杏樹下，和陸海寧保持了一點距離，她抬起頭，看著他。
這是他來青山村後，她第一次好好打量他。
這裏艱苦的條件並沒有磨滅他的氣場和姿態，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和矜貴，高大的身形隱沒在樹影下，形單影隻。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張雨欣淡淡問道。
“你說吧。”
“小柚子……你把她帶走，帶到陸宅，我的想法沒有變過。我說了，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總歸會留下一些遺憾，既然遺憾都會有，那就取其輕。小柚子跟著你，不是什麽壞的選擇。”
“你怎麽知道跟著我不是什麽壞的選擇？你就不怕我教不好她，不怕我給她找一個不怎麽好的後媽？”陸海寧看著她，視線未曾從她身上離開。
“你對小隆隆都那麽好，對小柚子也會很好的，對嗎？”張雨欣的眼底終於有波瀾湧動。
“你這個邏輯，站不住腳。”
“你不是很愛小柚子嗎？你這次過來不就是為了她嗎？我把她給你，你帶她走，她現在還不記事，她不會記得我的。你以後……也不要在她麵前提我就可以了……”
“你對自己一直這麽殘忍嗎？嗯？”陸海寧試圖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來。
但夜色太過黑暗，他看不到她眼底更深的情緒。
“我說了，這世上總歸是有遺憾的，長痛不如短痛。我沒法讓小柚子和我在青山村呆一輩子，既然你來了，你就帶寶寶走吧。”
陸海寧哂笑出聲：“我以為我下午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會單獨帶小柚子走的，要走，帶你一起。”
“好，你還是不肯帶寶寶離開是嗎？那你以後就不要來看小柚子了，我給她找個爸爸。”
“你想給她找一個什麽樣的爸爸？”陸海寧看向她。
“跟你無關。”
“雨欣，我把陸宅收拾好了，很多地方重新找人翻新過，我親自給小柚子設計了一間兒童樂園房。在之前我一直不是一個好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以後，我希望是。”陸海寧慢條斯理，“我不求你給我機會，因為你已經給我足夠多的機會，我隻想……你別趕我走就行，這裏風景這麽好，讓我留一段時間，不行嗎？”
張雨欣的唇角間是蒼白的笑容：“你沒有這個必要，你有小隆隆，有和江瑤生的女兒，你沒必要再糾結我跟不跟你走。”
“我和江瑤，沒有夫妻之實，當然，更沒有法律之實。既然美國的那些事你都不想聽，我也不會多說，至於江瑤的那個孩子，不是我的。這一點，我需要跟你澄清。”
張雨欣錯愕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笑了：“你的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充滿算計。”
“我算計誰也不會算計你。”
“我並沒有什麽好讓你算計的，你當然不需要把心思放在我這兒。”
“不，我恰恰想把全部的心思放你那兒，包括……心。”
“陸海寧，你在芝加哥的時候也跟我說過這些，你不記得了嗎？”張雨欣的唇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聲音很輕柔，並沒有多少的怨念。
“那是因為我以前覺得，我一個人可以替你遮風擋雨，所以當風雨來的時候，習慣性第一時間推開你。所以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推開你這件事。其實，我也沒法原諒我自己。”
“我不會跟你回天海市的，既然你也不肯帶小柚子走，那就這樣吧。”張雨欣不大願意再跟他聊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聊的時間有點長，小柚子跑出來：“麻麻，要洗澡。”
張雨欣看了陸海寧一眼，轉頭往小柚子走去。
“那咱們回家吧。”
小柚子咬著手指頭，盯著陸海寧看了看：“明天還來。”
“不來了。”張雨欣回絕。
“不可以。”小柚子搖頭，使勁兒搖頭。
“叔叔要回家了，要離開這兒了，咱們不能纏著他。”張雨欣隻好哄小家夥。
小柚子聽著有道理。
隻不過，陸海寧淡淡開口：“誰說我要回家，我不回去。”
“好喲。”小柚子開心起來，“明天還來，還來。”
“好，明天早上，爸爸去接你。”陸海寧溫柔地看著小柚子。
小柚子笑眯眯：“爸爸？”
“嗯。”陸海寧點頭。
“不要臉。”張雨欣睨了他一眼，牽住小柚子的手，“寶寶，咱們回家洗澡，今天要聽什麽故事？”
“《三隻小豬》。”
“那就回家講故事。”
小柚子蹦蹦跳跳，走到台階下，衝陸海寧揮手：“粑粑再見。”
陸海寧也揮手，唇角邊是溫潤的笑容：“嗯，再見。”
張雨欣和小柚子踏著清潤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家裏走。
小柚子很愛說話，自從她學會說話起，她就會學說各種各樣的話，雖然有時候張雨欣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她就是很樂意說。
她們家離寺廟並不遠，她們走得也不快。
隻不過，張雨欣一直沒有回頭。
而陸海寧站在寺廟的高處，目送她們母女離開，直到她們家裏的燈亮起。
天上的月光，地上的燈光，融成人世間最溫暖的亮色，讓人流連忘返。
晚風一吹，處處都是花草香，樹葉隨風擺動，發出“吱呀”的聲響，和蟲鳴聲一起，構成美妙的樂章。
……
第二天。
天微微亮，張雨欣的家門就被敲響。
張雨欣倒是起來了，因為她還要給自己做早餐，給小柚子準備點心。
她剛洗完臉，聽到敲門聲，覺得詫異。
“咚咚——”
她將頭發紮了起來，往門口走去：“來了。”
門一開，竟然是陸海寧。
他的穿著很簡單，頭上還掛著汗珠，手裏頭提著一隻保溫盒。
陸海寧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早上剛起床的張雨欣，他盯著她看了很久，目光深沉而寵溺。
“你不知道我要睡懶覺嗎？”她抓住門框，想要關門。
“我是看到你家燈亮了才過來。”陸海寧解釋，“別關門，早餐拿進去，我做的。”
他抬起手：“前幾天跟村子裏的醫生聊天，他說這裏山上有一些果子，很適合做涼菜，我試著給你做了一些，不好吃的話你就告訴我，下次不去摘了。裏麵還有五穀粥，小火熬的，我早上起得早，出去跑個步，粥也就熬好了。都是順手做的，不用過意不去。”
他抬著手。
可張雨欣不接：“我自己會做早餐，不用你做。”
“也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拿著。”
“我不要，你走吧。”
“爸爸！”小柚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她爬到窗台邊，往外探著小腦袋，小手敲窗戶。
張雨欣和陸海寧同時看過去。
張雨欣趕忙往屋裏走，生怕小柚子摔倒。
“小家夥，你怎麽自己爬起來了？”張雨欣擔心道。
“爸爸！”小柚子指著外麵。
陸海寧走進來，他將保溫盒擱在桌子上。
這是他來青山村這麽久第一次到張雨欣的家裏，和他想象中差不多，很簡陋，除了桌椅外，沒有什麽多餘的家具。
但就是這樣簡單的地方，卻被張雨欣布置得漂漂亮亮，生機勃勃。
小柚子睡衣還沒有換，就掙脫開張雨欣的手，往陸海寧跑來，站在他的腳邊，揚起笑眯眯的笑臉：“粑粑，早呀。”
小家夥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向日葵，又可愛又漂亮，讓陸海寧毫無抵抗力。
陸海寧整顆心都化了。
他蹲下身，笑道：“早。”
他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臉，軟綿綿的，他女兒怎麽這樣可愛，讓他的心裏頭一陣陣自豪。
小柚子拉住陸海寧的手往臥室裏走：“粑粑來做客。”
張雨欣連忙擋在門口，看向陸海寧：“不準進去。”
小柚子搖頭：“不可以的，小柚子要帶粑粑進去。”
張雨欣想到自己的臥室一團糟，她早上起來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床鋪。
她不肯讓，小柚子就搖著她的腿撒嬌：“麻麻，麻麻……粑粑是來做客的。”
張雨欣也禁不住小柚子的撒嬌，小家夥抱著她的腿，小臉蛋就蹭著她光滑的小腿，撓得她癢癢的。
最終她還是妥協，側身讓出一條路。
一進門，陸海寧就看到了他曾經買給張雨欣的那兩隻娃娃，他的心口一陣觸動。
他還以為她把他送的所有東西都扔了。
小柚子屁顛屁顛給他介紹：“寶寶床，寶寶玩具，寶寶衣服……”
她又抱著一堆玩具，愛不釋手：“寶寶朋友。”
陸海寧整個人都要被小柚子萌化了，心口一陣熱流湧過。
張雨欣無奈地搖頭，隻好自己去做自己的事。
前些天小柚子還叫他怪蜀黍，不知道怎麽突然就回心轉意了，還熱情地帶他參觀家裏。
被小黃雞收買了？
張雨欣不解。
張雨欣也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是一件寬鬆的睡衣。
可是陸海寧遲遲不走，她根本沒法換衣服。
小柚子還給陸海寧展示自己的故事書，一本又一本。
“洗臉沒有？”陸海寧問小不點。
“沒有。”小不點老實地搖頭。
陸海寧拉著她往洗手間裏走。
洗手間是一個小房間改造的，依然很簡陋，但倒是不缺什麽。
陸海寧拿過一條小毛巾：“你的毛巾？”
小柚子點頭。
陸海寧捋起袖子，抱著小柚子，幫她刷牙、洗臉、換衣服。
張雨欣在廚房給小柚子熱牛奶，做輔食，她時不時可以聽到小柚子的“咯咯”笑聲。
“小柚子，不要鬧了，過來吃早飯。”張雨欣喊道。
“麻麻，麻麻……”小柚子喊。
張雨欣往洗手間走過去，還沒進門就看到小柚子在跟陸海寧鬧，陸海寧給她紮辮子，她不肯，小手抓著陸海寧的襯衫。
陸海寧撓了她一下，她就咯咯笑：“粑粑壞。”
“不準亂動。”陸海寧用發圈替她紮好小辮子。
小柚子一臉驕傲地看向門口的張雨欣：“麻麻，好看嗎？”
“好看。”張雨欣應道。
“好了，吃早餐。”陸海寧將小柚子抱下來，牽住她的小手往外走。
陸海寧已經吃過，就主動攬了喂小柚子的任務，小柚子也挺樂意被他抱著的，因為她把飯飯弄在桌子上時，粑粑不會罵她。
可是，麻麻會說她。
她就越來越喜歡粑粑了呢。
陸海寧給張雨欣盛了一碗他做的黑米紅棗薏仁粥：“趁熱吃，味道應該還可以，你嚐嚐看。”
“我自己也做了白粥。”
“天天吃白粥嗎？”陸海寧問。
張雨欣沒回答，小柚子抓著小餅幹咬著；“還有方便麵！”
“哦？”陸海寧看了一眼張雨欣，“你要是這麽不會照顧自己，別怪我做一些讓你不高興的事。”
“偶爾吃一兩次並沒有什麽問題。”張雨欣懶得反駁。
“不是。”小柚子忽然從陸海寧懷裏跳下去，掀開角落裏的盒子，“這裏。”
張雨欣汗。
盒子裏是她托人帶回家的泡麵，她隻是怕不方便，所以才買了這麽多，更何況，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以前工作忙的時候，她也經常吃的。
陸海寧盯著她看。
張雨欣倒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我吃什麽，跟你沒關係。”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小柚子怎麽辦？”
“你這麽不盼我好？”
“沒有人比我更盼你好。”陸海寧淡淡道，“不說了，再說你又要不高興。”
遇到這種事，他習慣性會說她兩句，這種根深蒂固的毛病，他一時半會也改不了，隻能壓製和收斂。
能壓得住已經是好事，要是擱以前，他的脾氣早就上來。
陸海寧給她夾了點菜：“別光吃粥，你真得太瘦了，不是說這裏好嗎？為什麽還把自己養成這樣？”
“你管得有點多，你不要再送吃的來了，這是最後一次。”
陸海寧還沒說話，小柚子就搶著道：“不可以，不可以，小柚子喜歡粑粑。”
說著，小不點就撲進陸海寧的懷裏，蹭著他的胸膛。
張雨欣百般無奈，小白眼狼是怎麽煉成的？
“小柚子，今天想去哪裏玩？”陸海寧看向懷裏的小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