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沒有她，如何安生
街頭無人，這樣安靜的夜晚，他居然滿腦子都是她。
他扶著路邊的樹幹，踉踉蹌蹌往前走，心口痛到極致時，那感覺猶如撕心裂肺，像有千萬隻針在紮一樣，讓他無法平靜。
壓抑了一個晚上的情緒在喝酒後又全都爆發了出來，有些東西敲在心口深處，就像刀子嵌了進去。
雪花落在臉上，他再也站不住了，扶著樹幹停下腳步。
喉嚨處湧起腥甜的味道，他沒忍住，彎下腰，吐出一口血。
這種萬家燈火的時節，他原以為喝了酒會好一些，沒想到……思念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猝不及防跳出來，讓他不得安生。
沒有她，如何安生。
他怎麽會這麽喜歡她……
他們是不是很早就認識……
雪花和路燈下，他忽的笑了，唇角邊是一抹自嘲的弧度，帶著絲絲血跡。
冰涼的雪片落在他的臉上，涼涼的，帶著劇烈的寒意。
“雨欣……”朦朦朧朧中，他忽然就喊出她的名字來，猝不及防，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但，他真得是在喊她。
“雨欣……”他張開雙臂，想抱她，就像曾經同居的那段日子，他把她抱在懷中，親吻她的臉頰、嘴唇。
可，雙臂剛剛張開，簇擁到的卻隻有冰涼的空氣。
燈光下，他冷峻的眉眼間是淩冽的寒意，眼眸裏也沒有半點溫度，瞳孔中隻有雪花在飛舞。
吐了一口血，心口沒有那麽堵了，他踉踉蹌蹌繼續往前走。
走到一條無人的小路上時，一輛車從拐角處開過來！
陸海寧避開。
紅色的奧迪停在他的身邊，車窗打開。
駕駛位上坐著一個女人，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眼神中都是淩厲和冷漠。
陸海寧隻是半醉的狀態，在看到駕駛位上的人時，他訕笑一聲。
“陸海寧，我沒想到你出來了。”江瑤冷冷看著他。
風夾雜著雪花吹進車裏。
“怎麽，要找我算賬嗎？”
“陸海寧，你知道我這幾個月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擔驚受怕、飽受侮辱，有家不能回，從前的朋友也離得遠遠的，外公在病房快死了，我爸爸也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我們家整個都完了！”夜色下，江瑤眼神狠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陸海寧不是那種會被人利用的人，從你們決定利用我的那天起，你們就該做好這個準備。”
“你就是一條狠毒的狼！”
“你說的沒錯，該咬人的時候，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你居然有這個本事出來？陸海寧，你就算是死了都沒法平息我心頭的怨恨！”
“可惜，我不會如你願，我不僅出來了，我還會好好活下去。時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要什麽。”陸海寧淡漠地看著駕駛位上的江瑤，幾個月不見，這個女人老了很多，平日裏趾高氣揚的態度也都消了，眼中隻有恨意。
“陸海寧，像你這種人，這輩子什麽都不配得到，你就該斷子絕孫，被人挫骨揚灰！”
江瑤恨極了。
今天她才聽人說，陸海寧從局子裏出來了。
她這段時間有家不能回，東躲西藏，James集團已經宣告破產，她還有巨額債務要償還。
而她找到陸海寧的時候，他雖然看上去臉色不太好，但他竟然沒有坐牢！他竟然出來了！
這讓她很不平衡！
陸海寧輕聲冷笑：“這種話，你不是早已經在幾個月前咒罵過我了嗎？然而，我可能會讓你很失望，江瑤。”
“你不是個東西，那100億，你是怎麽籌到的？陸海寧，遇見你就是我這輩子悲劇的開始！”
“我何嚐不是？”陸海寧哂笑，“江瑤，做人得有個底線，別輕易去觸碰別人的原則。”
“你的原則？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有原則嗎？你連心都沒有！”
“我有心，隻不過心不在你身上，明白了嗎？”
“張雨欣是嗎？那個女人！你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嗬嗬，我說她就是個狐狸精。陸海寧，我真得很好奇，她那麽一個殘花敗柳，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搞過的女人，你喜歡她哪點？你大概是瞎了吧！”
“嗬。”陸海寧懶得跟她爭執什麽。
這些問題，早就在幾個月前，他都跟她爭執過。
而這會兒，他很累。
雪花綿綿不斷地落在他的眉眼間，他的額頭有被打濕，昏暗的燈光下，臉色清冷。
他還有三分酒意，不算清明。
“陸海寧，你對江家的報複夠狠，現在我們江家人無處可去，你心裏頭很高興是嗎？”
“我對你們的報複，難道不是你們應該得的嗎？江寬無能，怎麽，還怪我？”
“陸海寧，你的下場也不會好，因為你已經受了最嚴重的懲罰，失去記憶。”江瑤忽的笑了起來，燈光下她的笑容有幾分淒厲，“一個人對自己三十多年前的事一無所知，我不覺得他會輕鬆。如果陸海寧我告訴你，你其實有老婆、孩子了，你還會喜歡張雨欣那個殘花敗柳嗎？嗯？”
陸海寧驚詫。
眼底閃過一絲訝然的光芒，那光芒在路燈下一閃而過。
他從未查過自己的過去，因為內心深處在逃避。
而現在，江瑤說什麽？他有老婆、孩子？他結過婚了？
江瑤很難得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慌亂，說到底，還是因為那個張雨欣，他亂了。
“陸海寧，挺驚訝是嗎？我告訴你，你以前的信息很少，因為我爸爸都給抹了，但事實是抹不去的。其實你自己想想也該知道，你不是十幾、二十幾的男人，你怎麽可能還是單身？你有一個兒子，你的兒子七歲了。哈哈，驚訝吧？陸海寧，是不是很驚喜？婚外情很刺激對吧？在失憶的情況下，堂而皇之玩了一次婚外情，對你來說，算賺了。”
陸海寧薄唇緊抿，緊緊盯著江瑤看。
這個女人在說什麽……
他的酒意被冷風又吹醒幾分，冰冰涼的雪花打在臉上，他的眼底是一點點冷卻的寒意。
孩子，婚外情……
他竟然有兒子。
他竟然……
陸海寧一隻手扶住路邊的樹幹，雙腳有些站不穩，踉踉蹌蹌裏，腦中一片空白。
雪花打在他的臉上，他此時此刻還是挺清醒的，至少江瑤的話，他一字一句都聽在了耳中。
事實真相來得猝不及防，讓他有一種巨大的衝擊感。
“陸海寧，我爸爸告訴我的時候，我也挺驚訝呢。婚外情，刺激嗎？還有個七歲的兒子，嘖嘖，人生贏家啊。”江瑤的聲音裏滿是嘲諷。
陸海寧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原來，他不僅結婚了，還有孩子了。
他算不算玩弄了張雨欣的感情。
他的潛意識裏不想去找回丟失的記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逃避。
可再怎麽逃避，也逃不掉。
“我兒子……在哪裏。”陸海寧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看向江瑤的目光裏滿是冰冷，比這雪花還要冷。
“我怎麽知道在哪裏。”江瑤確實不知道，但她知道，陸海寧有兒子的事屬實，但她和江寬都不知道陸海寧的老婆是誰。
有人說，他的兒子是私生子。
“陸海寧，痛苦嗎？別說謊，你這個時候肯定很痛苦，因為你現在就是個罪大惡極的人，婚內出軌，背棄兒子，拋棄了張雨欣，背叛了原配，你這種人，是會被釘在恥辱架上，不得超生的！”江瑤字字狠戾，眼神陰冷。
四目相對，兩人的身上皆是寒意。
她想，既然陸海寧出來了，她就該在他的傷口上撒幾把鹽，讓他痛不欲生！
畢竟醫生說過，他的失憶症，一輩子都治不好了！
既然治不好，那他就是道德的罪人，拋家棄子，玩弄女人。
陸海寧的薄唇緊緊抿著，眼底是莫大的寒涼。
他用力扶住樹幹，手指頭差點嵌進樹裏。
北風吹在他的身上，很冷，但他像是渾然不覺了一樣，臉上都是悲涼。
“你在騙我。”半晌，他盯著江瑤，淡淡道。
“你要是覺得我是在騙你，那就繼續做你的美夢，繼續去找張雨欣。至於你那個七歲的兒子，沒關係，小孩子嘛，你和張雨欣以後還能再生，那個兒子不要了就不要了。”江瑤奚落道。
“江瑤，我很想掐死你。”
“哈哈，我找你的路上還在想，這個消息對你有沒有什麽威懾力，如今一看，足以讓你不鎮定啊。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樣子的你，很慌，是吧？”
一邊是原配，一邊是新歡，不管給誰都不好選擇。
進還是退，這可真是很讓人為難。
看到陸海寧臉上一點點冷卻的表情，江瑤的心裏頭得意極了。
她終於扳回一局，在數月的壓抑下。
這幾個月，她活得有多痛苦，隻有她自己知道。家破人亡，公司倒閉，還有個來曆不明的女兒，全都拜陸海寧所賜。
現在能狠狠報複陸海寧一次，她心裏頭真得很爽。
雖然她自己得不到什麽，但她也夠本了。
這個男人不是驕傲嗎？自負嗎？自大嗎？那這一次的打擊，足以擊垮他的驕傲！
她要的無非就隻剩這些了。
她還能有什麽別的追求？她的一生都已經被他給毀了。
從高高在上的小公主到現在人人躲著的落魄公主，她經受的巨大反差，誰也體會不到！
現在就連曾經最好的朋友小西見了她都愛理不理，她想跟她借點錢，小西也都閃爍其詞，直接掛了她電話。
嗬嗬……人心不過如此。
而這一切，全都是拜陸海寧所賜！
陸海寧的心口被重重擊了一拳，他善於察言觀色，他從江瑤的表情和語氣可以看得出來，她沒有撒謊。
也就是說，他確實結過婚了，而且還有個兒子。
那他和張雨欣，就是婚外情。
一種莫大的悲涼忽然就從腳底升起，貫徹全身，渾身血液都像是停止了流動一樣。
他剛想重拾希望，想奮不顧身地去追求一次，而這一點點的火苗，也被瞬間澆滅。
他能做什麽？
“陸海寧，就當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開心嗎？忽然就多了個七歲的兒子呢！你這會兒心裏頭應該特別感激我，感謝我送你這麽一份大禮。”江瑤有了報複後的快感，她也能反擊陸海寧一次了，這個驕傲到骨子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男人！
雪花落在陸海寧的大衣上，他的衣服領口都被打濕了。
他靜默地看著江瑤，心上竟不知是何種滋味。
忽然就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嗬……他有一個兒子。
他的兒子和他長得應該很像吧，可他卻毫無印象了。
他的腦海裏反倒盤旋著那個小丫頭的影子，小丫頭叫小柚子。
任由他怎麽努力地在腦中搜尋，都搜尋不到兒子的身影，就連做夢，他都沒有夢見過他那七歲的兒子。
可事實是，他真得有一個兒子。
“江瑤，你就打算告訴我這個？”他淡漠道。
“不夠嗎？既然新年到了，那我再送你幾句祝福？祝你和原配早日團圓啊。”她笑了，笑得猙獰而不懷好意。
此時，不遠處像是有鍾聲響起。
十二點過了，新的一年到了。
天上有煙火接二連三地在燃放，位置大概是在唐人街，今天，本就是萬家燈火的除夕夜，本該熱鬧而繁華。
而這樣的節日，本就該是團圓的節日。
天上的煙火在綻放，五顏六色，色彩斑斕。
雪花被煙火染成繽紛的顏色，一朵一朵緩緩飄落下來，好似漫天飛舞的小精靈。
天空，煙火，燈光，雪花，本是一幅美好到極致的畫卷。
此時，這幅畫卷落在陸海寧的眼中卻多多少少有幾分落寞，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體會不到團圓的氣氛，更不知道什麽叫喜慶。
江瑤坐在駕駛位上，又落落罵了幾句：“陸海寧，你跟我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喪家之犬。我無家可歸，你又能好到哪裏去？如果你和我安安分分在一起，咱們在美國結婚，什麽都有，什麽都很美好，你偏偏不從，狂妄、自大。但你要知道，人太驕縱了，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