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陸海寧牽了牽唇角,伸出手
張雨欣頓住腳步,不確定他是不是在叫她。
這時,他才抬起頭,瞥了她一眼:“叫你。”
張雨欣撅著嘴巴,扭扭捏捏從樓上下來,心不甘情不願。
小女孩就是這樣,有什麽不高興都會寫在臉上,雖然她不敢找何管家理論什麽,但心裏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也裝不出高興的樣子。
她慢吞吞走下樓。
她走了多久,陸海寧就看了她多久,眉頭一點點皺起來。
“你是蝸牛?”他不悅道。
張雨欣抬起頭,看向他,哼哼道:“蝸牛有我好看嗎?”
她生著氣跟他調笑,那模樣兒倒有幾分可愛。
她正好又換了一套粉紅色的寬鬆睡裙,腳上踩著一雙毛茸茸的灰色兔毛拖鞋,活脫脫青春期少女的樣子。
陸海寧牽了牽唇角,伸出手:“過來。”
她走過去,但沒靠近他,搖搖頭:“不過去。”
“為什麽。”他皺眉。
“何管家說我是小叫花子,不能站你身邊。”
“她說的話的你倒一句不落記在心上,我說的話,怎麽沒見你記住半句?嗯?”陸海寧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手指頭從筆記本電腦上收回來。
“不能反駁你,不然何管家又要說我跟你鬧脾氣了。”
“……”陸海寧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張雨欣垂著頭,雙手絞動著睡衣腰帶上的蝴蝶結,也不看他,隻是心裏頭還是不高興。
她的不高興全部都寫在臉上。
“你可以跟我解釋解釋,花苗是怎麽回事,去廚房吃東西又是怎麽回事。”
“懶得解釋,你又不信。”
“我什麽時候不信了?嗯?”
“那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什麽好解釋的,何管家這人真無聊,這點小事也跑來告訴你,她難道不知道你白天工作很累嗎?”
“哦?”陸海寧挑眉,“你什麽時候這麽會替我著想了?倒讓我受寵若驚。”
“我……”張雨欣撇撇嘴,沒吭聲。
她什麽時候不替他著想了,她看到他累,看到他沒日沒夜地加班,挺心疼的。
回來後,還要聽何管家給他講一些無中生有的小事。
陸海寧臉上陰沉著的烏雲散去不少,眉眼裏似乎有著淺淺的笑意,他勾了勾唇角,看向她:“你給我解釋,我會聽。”
“切。”張雨欣不屑一顧。
聽什麽?
上次從她抽屜裏翻出一個珍珠手環,非要說是男生送給她的,她跟他解釋是自己買的,他也沒信。
“你這是什麽態度啊。”陸海寧揶揄地看了她一眼。
“你自己心裏都有數,不需要我解釋什麽,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她站在他的身邊,抬起頭來。
“什麽。”
“你如果要把我趕出去,一定要提前告訴我,這樣我可以有個心理準備。”
“陸宅養個閑人還是養得起的。”他淡漠道,眼中閃過不悅的神色。
“我在你眼裏果然也是閑人啊,那要不我幫你做點事唄,可是家裏又不缺掃地、做菜的。”
“你別惹我生氣就行。”陸海寧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按按。”
張雨欣心口一動,一顆心“噗通”“噗通”加快跳動,臉紅了一半。
她走到他的身後,替他按肩膀。
靠近他時,她能近距離地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沉木香,混合專屬於他的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心猿意馬之間,她的臉紅通通的,手上的動作也輕飄飄的。
青春年少,她很單純地喜歡著他,也正因為有他的存在,她對那些跟她表白的男孩子都不上心,誰都沒有他好。
隻可惜,她和他的距離太遠了。
她對他一無所知,大部分時間,他們是見不到麵的,她白天上學,他得工作。
他要是加班、出差的話,那他們就更沒有時間見麵了。
以至於很多時候,為了多看他幾眼,她晚上會在沙發上坐著等他回來,她怕自己在床上睡著了,就看不到他了。
她就是這樣純粹而沉默地喜歡著他,暗戀,終歸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就比如現在,她站在他身後,心口早已跳動不已,他卻無動於衷,敲著筆記本電腦,在看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東西。
約摸工作了十幾分鍾,他淡淡問道:“去廚房吃什麽了?”
她收回思緒,小聲道:“蒸米糕,杜姨做的,很好吃。”
“饞。”
“我又不是你,愛挑食。”她撇撇嘴。
“寒假放多少天。”
“元宵節過後就上課。”
“哦。”他若有所思,“怎麽聽上去無精打采?還在跟何管家置氣?”
“沒,我氣量大,不生氣。”
他笑了一聲:“是嗎?她那麽說你,你也不生氣?”
“她又做不了陸家的主,她跟你告狀,我的去留,還不都是你說了算。我跟她生氣,還不如討好你。”
“你能有這覺悟,還不算太笨。”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那你打算怎麽討好我?”
她的手停了一下:“等著,我去給你拿好吃的。”
她知道他喜歡吃什麽,踩著毛茸茸的小拖鞋就往廚房裏跑。
她給他拿了蒸米糕,還有水果切片,還有剛泡好的紅茶。
張雨欣格外殷勤,也不是為了討好他,而是心疼他……他工作太辛苦了,她其實挺願意照顧他的,可惜,他不給機會。
“你嚐一口,很好吃的。”張雨欣切了一小塊米糕,叉起來遞到他的嘴邊。
也不知道是她靠得太近,還是這行為舉止太過曖昧,他皺皺眉頭:“放下。”
“哦。”張雨欣隻好聽話,“我本來想討好你的,你不買賬。”
她身上的馨香直往他鼻子裏鑽,他的身體略有些不舒服起來,渾身血液都在逆流、滾燙。
他站起身,合上筆記本就往樓上書房走。
張雨欣不明白怎麽惹到他了,怎麽又不理她了。
陰晴不定的男人……可怕。
不過,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也沒說什麽,和她麵對麵坐著,一起用了餐。
倒是何管家一直看她不爽,心裏頭總是把她當撿回來的棄兒。何管家不敢給陸海寧臉色看,就時不時把氣撒張雨欣身上。
張雨欣知道何管家在家裏的地位,也不大會跟陸海寧說什麽,更何況,她也不是個愛打小報告的人。
她總覺得陸海寧這人很聰明,是真是假,一眼看不出來嗎?
餐桌上,她會喋喋不休跟他說一些話,他很少會回應,但基本都有在聽。
倒是她以為他不感興趣,說著說著就沒聲了。
她找不到和他共同的話題,他的工作她不了解,他的公司她也沒去過,他工作時的樣子,她也不知道。
他們好像……離得是很遠。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就會鬱悶下來。
見她不高興,他會夾幾筷她愛吃的菜給她:“多吃點,杜姨說你最近吃得不多。”
“不是,班裏女孩子都在減肥,大家討論過,都說長得胖不好看,而且一旦胖了,就瘦不下來了。你不知道,我們班的班花又瘦又漂亮,好多人追。”
“怎麽,你很羨慕?”
“羨慕。”
羨慕人家又瘦又漂亮。
他臉色不悅:“你也想很多人追?”
“沒!”她矢口否認,“你說過,不準早戀,我不會的。”
她隻是不想變得太醜,太醜的話,他說不定就不想看到她了。
她聽說他公司的代言人都是大明星,他每天看到的都是美女,打交道的都是美女,審美要求應該會很高。
這樣一想,她又在走神。
再看看自己,好像真得不耐看。
她蔫蔫地低頭吃著飯。
“你知道就好。”他淡淡道。
“你……”她咽了一口飯,小聲道,“我聽司機說,你公司最近在天海市梅花山拍宣傳片,代言人是現在最紅的那個阿雨,就是長得很清純、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那個,司機說她演技很好,特別適合你公司,聽說……”
陸海寧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說重點。”
“沒有。”她撇撇嘴。
一點耐心都沒有。
“囉嗦。”
“……”她訕訕低頭吃飯。
她知道女明星都長得很漂亮,身材又好,她其實很怕哪一天她在家等他的時候,他就帶個女人回來了。
那樣……她會很傷心的。
畢竟司機說,他親自去探過那個女明星的班。
司機還說,圍在他身邊的女人很多。
她倒不是嫉妒什麽,她隻是怕那些女人對他不是真心的……好吧,明明就是嫉妒。
一想到這兒,她就有點難過。
“我吃飽了。”吃了一小半米飯,她就推開椅子站起來。
“晚上做什麽?”他淡淡問道。
“看電視。”
“可以讓司機帶你出去轉轉,經常悶在家裏也不好。”
“我喜歡在家裏。”她不想出去。
出去了就看不到他了,在家裏,好歹還能見到他。
“我晚上不工作,陪我看會電視。”他道。
張雨欣愣了愣,隨即想都沒想就點頭:“好。”
話音剛落,她又後悔起來,她應該考慮一下再答應的,這麽急匆匆地答應,顯得她很不矜持,顯得她很急切地渴望和他一起看電視一樣。
不過,他好像沒什麽反應,繼續吃飯。
可能……是她想多了。
青春期的女孩子就這樣,暗戀的人一有風吹草動,心裏頭就立馬兵荒馬亂。
亂的心悸,亂的無措,亂的仿徨。
飯後,客廳裏沒有別人,張雨欣就從自己的房間裏把阿狸抱枕抱了出來,坐在陸海寧的身邊看電視。
陸海寧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臉上是平和的神色,眼底沒有波瀾。
“你看什麽,自己調。”他道。
張雨欣受寵若驚,他可是很難得陪她看電視,小時候看的頻率還高一些,後來就很少很少了。
大部分的晚上時間,他要麽在外麵應酬,要麽加班,要麽就幹脆不回來。
有時候她等他等得睡著了,第二天天一亮發現自己在沙發上睡了一晚。
重複幾次後被陸海寧發現,他就讓人看好她,不準她再睡沙發上。
張雨欣拿了遙控器,調了幾個台,有班上同學最近在追的青春偶像劇,不過她知道他不愛看,就調了個財經頻道。
他也沒吭聲。
看電視倒是其次,能坐在他的身邊她就覺得很幸福。
偶爾,她會偷偷用餘光看看他,心底是雀躍的潮水,一陣陣湧動。
他身上好聞的味道一直竄到她的鼻尖,她有些貪婪,想靠近他,卻又不敢,雙手不停絞動,心思都不在電視上。
就這樣反反複複持續了很久,困意襲來。
她睡著了。
起初是靠在抱枕上睡的,但迷迷糊糊中她發現自己靠到了他的懷裏。
大概是太困了,她也沒去計較怎麽睡到了他懷中,閉上眼,繼續睡。
夜裏,小柚子的哭聲吵醒了她。
張雨欣從夢裏驚醒。
她打開台燈,揉了揉眼睛,怎麽又夢到了舊事。
舊事隔天遠。
那些夢,在如今的她看來絲毫沒有美好可言。
小柚子哭了,張雨欣下床哄她,將她抱在懷裏。
她沒想到,夜裏三四點的山村這樣美,清明的月色灑在山巒上、樹梢上、地麵上,到處都是一層薄薄的淺黃色,美到極致。
外麵的風在吹,很冷,時不時就能聽到樹枝擺動的聲響。
張雨欣看向窗外,臉上是淡漠的神色。
懷裏的小柚子哭了一會兒就眼巴巴看著張雨欣:“麻麻……”
“媽媽在,乖,睡覺,不早了,乖。”張雨欣摸著她的小腦袋,哄道。
“小火車……”她用小手抓著張雨欣的手。
張雨欣犯難,小火車?原來小柚子是夢到了小火車。
村裏哪有小火車,她也不能滿足小家夥的每一個願望,她便哄了哄:“睡吧,睡醒了媽媽帶你出去玩。”
“麻麻……要……”
“好了,睡覺,不要。”
張雨欣連哄帶騙,好不容易才把小柚子重新哄睡著。
小孩子很乖,也很好哄。
睡夢中,小家夥咂了砸舌頭,連喊幾聲“麻麻”,喊完後又喊了幾聲“爸爸”。
張雨欣坐在床邊一直哄著她,自己還沒有從剛剛的那個夢中醒來。
她撐著頭,心口堵得慌。
都快十年了,十年前的一切竟然還能清晰入夢。
那些東西就跟用刀子刻的一樣,刻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