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一切都是原始而自然的
第二天,雲層淺薄,天空蔚藍。
前幾日密布的烏雲已經都散了,隻有些許白色的霧氣還在半空中飄動。
這樣的天氣,很適合飛行,就連空氣中都是甜膩膩的味道。
一晃眼,來芝加哥四年多了。
她還記得自己一個人提著行李箱從天海市來到這兒的場景,那時候真得是背井離鄉,誰也不認識,一個人忍著疼痛和孤獨。
那時候,她跟陸海寧鬧開了,他用最狠厲的言語告訴她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撕碎了她的照片。
她問他,你是不是很後悔……把仇家的孫女養這麽大……
他沒有回答她。
後來,他也不曾告訴她答案,甚至都不曾跟她表露過絲毫的心跡。
她猜不透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猜透過。
他從來不會跟她多說什麽,哪怕她想知道,想聽,他也不會說。
他的心思她全靠猜,可她總有猜錯的時候,更何況,她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靠自己猜來的答案,總歸覺得不真實,不敢去相信。
張雨欣看著熟悉的機場。
原來,一晃眼四年已經過去。
時間過得可真快。
同十幾歲時相比,如今的她可能已經習慣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十幾歲時年紀小,又被拋棄過,所以很依賴他,那時候他就是她唯一值得依靠、也願意依靠的人。
所以每一次他說不要她了,她都會很慌張,雖然後來她知道,他不會真得不要她。
現在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也有了自力更生的本事,他不在身邊也沒什麽。
他選擇了和江瑤在一起,她也選擇了遠走高飛。
他們都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路。
這幾年,她最感謝他的就是給了她一個小柚子,就是懷裏軟糯糯抱著的小家夥。
小柚子是第一次來機場,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更沒有見過大灰機。
她眨著大眼睛,不停地看著人群。
張管家將張雨欣送到安檢口:“張小姐,說再多也是要分別的,我很想留下你們,可我無能為力。”
“張管家,謝謝你的照顧,你放心,我也會把小柚子照顧得很好。”
“別忘了自己。”
“嗯!”張雨欣點點頭,“您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你每次都說一個人可以,確實,很多事情一個人也能做,可真得會很累。張小姐,記得找一個能幫你分擔的人,而不是一個給你負擔的人,相信我,兩個人的生活會更好。”
“我相信。”
“以後,你也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把過去都忘掉吧,重新開始,挺好的。”
“過去麽……我已經在慢慢忘記了,其實也沒什麽,以後都會好起來。”
“那張小姐,你的手機號碼……到了加拿大會打電話給我嗎?”
張雨欣笑了笑:“以後再說吧。”
張管家心裏有數了,沒有再問,她都聽張雨欣的。
她也相信,張雨欣能給自己和小柚子找到幸福,她性格好、脾氣好,什麽都好,本來就是一個能讓人幸福的人。
雖然她沒有好的家世,也沒有一個可以隻手遮天、權勢過人的父親,但和她在一起,很幸福。
就連她和張雨欣相處這麽久都覺得,張雨欣很隨和。
隻是脾氣倔起來誰也攔不住。
不過離開芝加哥也好。
“張管家,我先帶著小柚子進去了,您回家吧!”
“路上注意安全。”張管家的眼睛裏滿是不舍,眼角都濕潤了。
張雨欣也不舍地看了看張管家,笑了笑:“您做的菜很好吃,給小柚子做的帽子、鞋襪也很好看,遇到您,是我的幸運。”
一番話說得張管家很是動容。
張管家揮揮手:“走吧,以後會更好的。”
她沒有再挽留什麽,留也留不住。
張雨欣點點頭,抱著小柚子往人更多的安檢口走去。
小柚子趴在張雨欣的肩膀上,不太懂為什麽不帶上孫奶奶一起,她盯著張管家看,大眼睛眨巴眨巴。
張管家揮揮手,她也跟著揮了揮手。
隨著安檢的人群進去,張雨欣和小柚子就這樣消失在了張管家的視線裏,轉身不見。
“麻麻……”
“媽媽在。”張雨欣一手抱著小柚子,一手扶著行李箱,找了位置坐下。
小柚子好奇地看著四周,好奇地看著大灰機!
張雨欣指著飛機道:“知道那叫什麽嗎?飛機。喜歡嗎?”
小柚子好奇地看。
張雨欣想到了陸虎隆,那個很喜歡飛機模型的小家夥。
她也別無他求,希望江瑤以後可以對小隆隆很好,給小隆隆母愛和一個完整的家。
從她認識小隆隆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那個小孩子很想要一個媽媽。所以啊,當初一看到她,就纏著要跟她在一起,要跟她睡覺。
想起那時候的事,張雨欣的唇角邊滿是笑容。
她也很喜歡小隆隆,見第一麵就喜歡,軟軟糯糯的小家夥就跟現在的小柚子一樣,會蹦會跳,會叫她“九九”,會哄她開心。
“麻麻……”小柚子看張雨欣又走神了,又不陪她玩了。
“在。”張雨欣抓住小柚子的小手,“喜歡飛機嗎?喜歡的話,媽媽給你買小模型。”
小柚子沒什麽表示,隻是一個勁兒到處看。
她對什麽都好奇。
張雨欣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機票,她終於要回去了,回到最初的原點,回到她長大的地方。
雖然她對那個家沒什麽好感,但她還是很喜歡榕城。
小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牽著張雲曉的手,在習習晚風中散步、蹦蹦跳跳,張雲曉對她特別寵愛,她要什麽都會給什麽。
不過,她不是那種很調皮的孩子,她什麽都不要,她隻要媽媽陪著她呢!
然而再多的挽留都沒有用,她八歲那年,張雲曉離開了她,她哭成淚人。
時隔這麽多年,兜兜轉轉,她又回去了,雖然是在青山村,但她可以帶著小柚子去看看張雲曉。
逢年過節,她也可以陪著張雲曉,而不是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
想到這兒,她抱緊了小柚子。
最遲明天,就可以到榕城。
從國外到國內的距離,不近也不遠,好像睡一覺的時間就到了。
小柚子哪裏坐過飛機,剛開始的時候嚇得直哭,哭了一會兒就好了,眼巴巴看著窗外,看向外麵的藍天和白雲。
張雨欣會喂她吃糖果,也會耐心哄她睡覺。
小家夥很懂事,不哭不鬧,自己一個人玩得很開心。
到達榕城時,正好是淩晨兩三點多鍾的時間,張雨欣坐出租車從機場到榕城酒店。
她一手抱著小柚子,一手拖著行李箱,下車時,站在酒店門口看著榕城的夜色和天空。
天空是黑色的,一望無際,因為燈光的緣故,幾乎看不到星星,隻有輕輕飄動的白雲,在那之間,似乎有一條淺淺的銀河。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張雨欣彎了彎唇角,清澈的眼睛看向那似有似無的銀河。
柔情似水,雨欣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銀河清淺,隻是,再也跨不過去。
晚風吹起她的長頭發,她那烏黑的發絲在風中飛揚,白淨的臉龐上是平靜的溫柔。
小柚子往她懷裏鑽了鑽,縮成一團:“麻麻……”
張雨欣收回思緒,低頭給小柚子蓋上披肩,又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小家夥。”張雨欣寵溺地抱著她,回到酒店。
小柚子還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隻好奇地看著一切,她大概是覺得這裏的人和芝加哥看到的人不太一樣,一個勁盯著人家看。
前台的小帥哥看到這小丫頭很可愛,還塞了一塊巧克力給她。
小柚子很開心。
找到自己房間,張雨欣帶著小柚子進去。
闊別多年的榕城,除了前幾年的時候來找過一次遺物外,她已經十多年沒回來。
這個酒店是後來新建的,她記得小時候,這地方還是一片荒地。
發展得真快。
榕城這些年沒有太大變化,但隨著國內經濟的普遍增長,這兒還是有發展的。
以前很少看到高樓大廈,現在也隨處可見一些寫字樓、商場、住宅樓。
變得讓她有點陌生。
但榕城還是那個榕城。
這裏也遍布了她小時候的足跡,她印象最深的還是夏天的鳴蟬,冬天的白雪,還有走過的石子路。
張雨欣給小柚子洗了澡,換上好看的小睡衣,等到把小柚子哄睡著了,自己才簡簡單單洗了個澡。
她坐在陽台上吹頭發,靜默地看著外麵的星空。
夜裏兩三點的榕城特別安靜,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有點累。
明天一早,她就要去青山村了。
她早已經跟青山村的孤兒院院長聯係過,等她過去,她就在孤兒院裏當老師。
青山村因為交通不便,生活不便,很少會有誌願者過去,因而對於她的到來,院長很高興,還給她和小柚子安排了住的地方。
張雨欣知道,這是一個新的起點。
和小孩子打交道,會簡單很多,再也不用擔心被算計,也不用去學那些算計和手腕。
不用交際,不用應酬,她終於可以過最純粹的生活。
早晨,張雨欣在一片汽車的鳴笛聲中醒來。
這個城市雖然不大,但依然很有活力。
白霧滿城,空氣中漂浮著白色的顆粒,遠遠看去,陽光穿透雲層,將雲朵染成了金色。
小柚子早早醒了,在床上爬來爬去。
張雨欣穿好衣服,又給小柚子穿了件毛衣。
“寶寶,媽媽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張雨欣彎著腰,同往常一樣,耐心地哄著小柚子。
小柚子仰頭看著她,大眼睛清澈明亮。
“好了,不會讓你失望的,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很多可愛的哥哥姐姐,他們會帶著你一起玩。”
“唔。”小家夥含糊應了一聲。
“大家都會對小柚子很好的。”
她耐心地喂小柚子吃了早餐,這才帶著小家夥和行李箱坐出租車去車站。
去青山村的車半個月才有一班,一路上道路曲折,山路十八彎,差不多要五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
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路上極少看到人煙,隻有無窮無盡的風景。
連綿起伏的山巒,綠色的湖水,彎彎曲曲的溝壑,一望無際的藍天。
什麽都是美的,宛如世外桃源。
國內的秋季要更冷一些,山上的楓葉都紅了,一眼看去,就像是火焰一樣,漫山遍野。
張雨欣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著,抱著小柚子看向外麵。
小柚子向來喜歡窗外的世界,她把小臉蛋貼在玻璃上,看得聚精會神,好像沒有見過這麽好玩的地方一樣,這裏和以前看到的地方都不一樣。
她有著十足的新鮮感,一直都不肯睡覺,就站在張雨欣的腿上看外麵。
車玻璃上有淺淺的白色霧氣,小柚子把小手往上麵一貼,玻璃上立馬就留下一個可愛的小手印。
小柚子玩得樂此不疲,自己一個人也能很開心。
張雨欣看著她鬧,唇角是上揚的笑意。
外麵的風景是她這幾年見過最美的景色了,這幾年她太忙碌,又被很多不該想的東西侵占了思緒,以致於從來都沒有好好欣賞過風景。
以後可以靜下心來走走停停,她知道,這才是屬於她的世界,沒有勾心鬥角,隻有純粹幹淨。
不用算計,不用提心吊膽,也不用小心翼翼。
車子漸漸開進深山。
她知道,她離外麵的世界越來越遠了。
她已經換了一張手機卡,看著手機上微弱的信號,她也不知道下一次走出山裏是什麽時候。
路上無人家,看不到炊煙和人氣,偶爾會看到幾隻牛羊,像是沒有主人一樣。
一切都是原始而自然的。
張雨欣貪婪地看著窗外,她喜歡這裏的風光,也願意在這兒居住下去。
這幾年,她的生活並沒有什麽規律,甚至可以說是一團糟。
而現在,她可以過她最想要的生活了。
就像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
很多人,沒有遇見,就沒有結束。
車子在下午的時候到達孤兒院。
這裏的條件確實不好,到處都是低矮的房子和泥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