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
她盯著他看,他也看著她。
視線的交融裏,是說不透的沉寂。
粥的熱氣散開,一點點涼掉。
良久,她看向他,笑道:“其實如果昨晚上你沒來,我今天也許就跟著卓振東走了,他還挺有擔當,願意娶我,給我名分……仔細想想也沒什麽不好,到香港後,我就可以當闊太太了,什麽勞什子的努力、勤快都可以見鬼去,我憑著一張臉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可能是太傻了,昨晚上沒有悟到這一層的好處,現在想想,挺後悔。能靠著自身僅有的東西爬上去,也是一種本事,你說,對嗎?”
“哐”一聲,陸海寧忽然狠狠地將碗砸在桌子上,把勺子丟進碗裏!
“張雨欣,你是要淪落到出賣姿色的地步?”他淩厲的目光看向她。
“不好嗎?James集團總裁陸先生。”
“張雨欣,你別自甘墮落,要是被我發現,你別想好過。”
“嗬……”她訕笑,“你還是見不得我好,我要當闊太太,你不高興了?你太太不高興了?你是不是想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才好?”
“你和那個周南,不是在交往嗎?嗯?”
“是。”
“那就把你那些花花心思收起來,好好過日子。”他的臉上有隱隱的怒意,字裏行間都是警告。
張雨欣不開口了,凝視著他的眼睛好久,動了動嘴唇,收回目光。
她偏過頭去,不再看陸海寧,而是看著窗外明媚的秋陽。
陽光真好,終究還是一個美麗的世界。
天空蔚藍,一群鳥兒飛過長空,潔白的雲朵蔓延至天邊,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棉花糖,飄來飄去,不見盡頭。
她看著窗外,瞳孔裏是明亮的光線,她的眼裏,依然充滿光澤和良善。
在ZR呆了大半年了,不管如何,她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心意。
至於以後,她也不會再踏進金融圈。
陸海寧盯著她黑色的長頭發看了許久,終究煩躁地站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摸著西褲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
張雨欣一個人坐在病房裏,粥碗上還飄散著淺淺的紅棗香,她就這樣坐著,凝視著外麵的天空,很久很久。
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收回目光,低下頭,打開手機。
她一個電話都不想接,她就想看小柚子。
她打開相冊,點開小柚子的照片,一張一張看,嘴角邊的弧度漸漸上揚。也隻有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寶寶,才能讓她的心口有跳動的感覺。
她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小柚子的照片,百看不厭。
她想寶寶了。
床頭的粥慢慢涼了,沒有了熱氣。
等到陸海寧再次回來時,他的身上滿是煙草味,眼睛裏也有通紅的血絲。
他站到床邊,居高臨下看向她,緩緩開口:“你今天想去哪。”
張雨欣聞到了他身上的煙草味,嗅了嗅鼻子,收起手機:“不想去哪,我再在醫院裏呆幾天。”
“醫院不是公園,這兒有什麽好呆的?你不是不喜歡醫院嗎?”
她沒吭聲,不說話。
陸海寧眉頭緊皺,他不喜歡她不說話的樣子,哪怕是牙尖嘴利、跟他頂嘴,他也不喜歡她不說話的樣子。
可她,真得就什麽都沒有說,隻默默看著白色的床單。
“粥不想吃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吃點別的,你想吃什麽?”他看向她。
“我什麽都不想吃,你走吧。”
“我會走,你不需要一遍遍趕我。”
“哦。”她低下頭,絞動手指頭,心口倒是很平靜。
“八點半了,你總不至於一直坐在病房裏,你想要什麽?我給你拿。我剛剛出去讓人幫你買了套衣服,你等會兒換上。”
“不需要,我不要。”
“那你是打算穿著醫院的衣服出門嗎?醫院附近有家小公園,你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去走走。雨停了,外麵空氣很好,適合散心。”
“我不需要散心,我很好。”
“又跟隻刺蝟似的。”他冷笑,“你以為我願意管你?”
“那你走啊,你走啊!”她忽然抬起頭,灼灼目光冷漠地看著他,像是被他挑起了不悅。
她眼睛紅紅地瞪著他,目光如鋒芒。
陸海寧和她對視了幾秒,哂笑,收回目光:“別跟我逞能,你也不是一次兩次跟我這樣了,最終呢?也沒見你過得很好。”
“沒有你,我就會過得很好。”
“哦?那我倒是可以看看。”
兩人爭吵著的時候,門外有人送了衣服過來。一套淺黃色的小香風套裙,還有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陸海寧將衣服接過,擱在床前:“我幫你穿還是你自己穿?嗯?”
“我不出去,我說了我不出去,我隻想呆在這兒。你讓我靜靜,不要跟我說話,一句話都不要跟我說,讓我靜靜……”張雨欣捂著頭,眼底是痛苦的神色。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呆在這的,你想都別想。”
“陸海寧,你還想怎樣?昨晚上,你一直都是跟著卓振東的對不對?你也一直都知道我在Niccolo酒店對不對?我在恐慌的時候,你在看笑話,我在害怕的時候,你還在看笑話,如果昨晚上我被卓振東強了,你呢?會怎麽樣?”
“不會有這個可能。”
“那你就是間接承認,你就在8299包間外,你一直看笑話。”
“那你是想我在你送客戶下樓的時候就把你帶走嗎?如果那樣,你可不知道你心心念念跟著的上司是人還是禽獸。”陸海寧語氣冷嘲熱諷起來。
“他是禽獸,你就不是了嗎?你比禽獸還不如。”
“是,我比禽獸還不如。”陸海寧沒有反駁她,“把衣服換上,給你十分鍾的時間。”
他拆開紙袋,將衣服丟在她的手邊。
他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手表:“十分鍾,我準時進來。”
雖然他們早就有過肌膚之親,做過最親密的事,但陸海寧還是出去了,避開。
空蕩蕩的病房裏隻剩下張雨欣一個人。
她呆滯地抱著雙膝,坐著。
昨天一整晚,他果然都在跟著她,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十分鍾後。
陸海寧回到病房。
他沒有抽煙,而是站在窗口打了個電話。
回來時他看到張雨欣還呆呆地坐在床上,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傻傻的,也沒換衣服。
“張雨欣,衣服不喜歡?”他不悅地皺眉。
她沒吭聲。
“非要我逼你是不是?我逼你你又要罵我禽獸不如。行,你要是還這樣,我就去你家把小柚子抱過來,讓她看看她媽媽在幹什麽。”
一句話,果然激得張雨欣抬起頭:“你不要見小柚子!你不準見她!你怎麽對我都可以,你不準傷害小柚子!”
“你以為我想見那丫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跟我下樓吃早餐,不然,我現在就開車去你家。”
張雨欣情緒激動起來,她光著腳就跳下床,頭發淩亂,撲到陸海寧的跟前,雙手揪著他的襯衫不放。
“陸海寧,你非要逼我,非要逼我!”她難過地打他、捶他、咬他,“你為什麽不消失在我麵前,為什麽……你為什麽還要來芝加哥,你女兒快出生了,你還纏著我幹什麽……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麽關係?你就當放過我不好嗎?”
“你不想見我,我也懶得見你。”他沒動,任由張雨欣咬他、打他,將他的襯衫揉得皺皺巴巴。
張雨欣眼睛紅了一圈,眼中帶著晶瑩的淚花:“我輸給你了,徹徹底底輸給你了,所以……我會離開金融圈,離開芝加哥,你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是不是?!”
“我有家室,有妻有女有事業,生活安定,還去找你幹什麽?昨晚上的事,我隻是想讓你看看,你這種榆木腦袋,就別想跟金融圈的老狐狸鬥了。卓遠航是私生子,母親脾氣暴躁,從小在冷眼和辱罵中長大。他的母親,與其說是他的媽媽,不如說是他的指揮棒,他就是那女人用來成就自己的工具。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男人,容易早熟,也比別人有更多的心眼和城府,而你這種白癡,隻會浮於表麵。”
“陸海寧,你不該拉我,你應該看著我一步步墮落下去。你知道嗎?努力的日子不好受,而如果墮落了,我就再也不用努力了……”她的聲音裏有幾分淒涼。
她沒有了捶打他的力氣,隻用手指抓著他的襯衫,這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她的呼吸有幾分孱弱,手也沒了力氣。
她甚至不想再開口說話,隻聽著陸海寧在譴責……
陸海寧箍住她的腰,這才沒有讓她倒下去。
他將她拖到洗手間來,解開她的病號服,準備給她換上幹淨衣服。
“張雨欣,你才二十多歲,你要是敢墮落,我會弄死你。你女兒挺可愛,你要是把她教壞了,那你可真是連我都不如。”
他拿了新衣服來,替她換上。
他親自給她穿上文胸,裙子,仔細地替她扣著衣服紐扣。
布娃娃一樣的張雨欣任由他擺布,她靜默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溫度。
陸海寧拿梳子替她梳好頭發,又用發圈將她的長頭發紮起。
陸海寧替人梳頭的的手法倒很嫻熟,嫻熟到他自己都有幾分詫異。
“好了,你看看滿不滿意。”陸海寧將她拉到鏡子邊。
穿戴整齊的張雨欣有了精神,麵色紅潤,睫羽彎彎,雙眸裏都有了精神。
陸海寧替她紮了個雙馬尾。
張雨欣凝視著鏡子裏的自己,有那麽一刹,她的眼裏充滿了驚訝,仿佛看到了十六七歲時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就喜歡梳雙馬尾,看上去十分乖巧、可人、甜美,換做話說就是特別討人喜歡。
討人喜歡……討誰喜歡呢。
時間還沒有怎麽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除了臉蛋上褪去了嬰兒肥,眼神沒有從前那麽明亮,笑容沒有以前那麽燦爛外,別的似乎都還沒有變。
眼神朦朧時,她總覺得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十六七歲,青春懵懂的年紀,相思的嫩芽初初破殼而出。
那時候開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開始規規矩矩,說話輕聲細語,也開始注重衣著打扮。
青春期女孩最常見的表現,她都有。
她買過很多廉價的小首飾,學過很多漂亮的發型,這些,都是為了自己每一天都能漂漂亮亮的。
因為每一天的早上,她都可以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早餐,他也會跟她說幾句話,過問她的學習或者睡眠情況。
他的一個餘光落在她身上她都會激動不已,心口跳得厲害,語速加快,詞不達意。
她知道,那叫喜歡。
最純粹的喜歡,不摻一絲雜質。
而如今,再一次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她伸出手,企圖拆掉他紮的馬尾。
陸海寧皺眉,壓住她的手:“不喜歡?”
“嗯。”
“我覺得挺好,挺適合你。”
他也是心血來潮,突然就給她紮了一個這樣的雙馬尾,因為昨天夜裏,他夢到了這樣子的她。
因為失眠、焦慮、壓力、情緒,原來並不怎麽會做夢的他這段時間幾乎每晚都會做夢。
昨天夜裏他又夢到了那個小女孩,那個長得跟她很像的小女孩。
小女孩依然是十六七歲的樣子,活潑可愛,跟張雨欣的性格並不像。
夢裏,他和少女坐在一張桌子上吃早餐,麵對麵坐著。
他給她切了一塊麵包,抹了藍莓醬,遞給她:“多吃點,升高中了,會有壓力。”
少女頻頻點頭,吃著他遞過去的麵包,時不時還用餘光看向他。
隻要他一抬頭,她又立馬將目光收回去,裝作不在意。
“你今天的發夾太惹眼,明天不準戴了。”他淡淡地看向少女,看著她頭上的星星發夾。
她果然委屈地摸了摸頭:“不好看嗎?”
“不好看。”他淡漠地丟下三個字。
“哦,不好看啊。”她的語氣裏、臉上有莫大的失望。
不一會兒,她又小心翼翼試探地問道:“那……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嗎?”
他抬起頭,掃了一眼,眉頭蹙得很深:“以後不許穿這種花花綠綠的連衣裙,能穿校服盡量穿校服,學生要有學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