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十九年了……
有時候,卓遠航跟同行去聊天,張雨欣就會站在窗戶邊休息。從透明的窗玻璃可以看到外麵迷人的夜景,路燈明亮,花草蓬勃。
偶爾,她也會看著舞池裏的男男女女跳舞。
酒喝得有點多,她的頭有些暈。
這段時間,她的酒量倒是越來越好了,不過她不敢讓自己喝醉,卓遠航說,她喝醉了就喜歡絮絮叨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聽卓遠航這麽一說,她哪裏還敢多喝。
一抬頭,她正好看到陸海寧和江瑤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
他們在聊著天,江瑤笑得很開心,一直看向舞池,陸海寧倒還是一慣清冷的樣子。
嗬……
張雨欣喝了一口紅酒。
她盯著陸海寧看了許久。
有時候頭暈眼花時,她也在懷疑,這個人是她認識了十九年的男人嗎?
十九年了……從彼時少年到如今的人夫,他變化很大。
年少時的他尚有幾分溫潤,而如今的他隻剩下成熟和城府。
當然,她也變了。
以前她還是個紮著小辮子,很矮的小不點呢。
她好像不認得他了,明明還是她最熟悉的容顏,但她卻一點都不認得了。
喝多了的張雨欣雙眼有幾分迷離,就連視線都模糊起來。
他是Evan,不是陸海寧……
江瑤時不時在他的耳邊說幾句話,他聽著,雖然沒發言,但臉色深沉,有在認真聽。
江瑤的一隻手擱在大肚子上,滿眼裏都是幸福的笑容。
他終有心想事成了,什麽都有了,女兒也快出生了。
張雨欣轉過身去,靜靜看著窗外的長夜。
漫無涯際的夜啊,漫漫無窮期。
她想小柚子了,好想好想。
張雨欣低下頭,將酒杯擱在窗台上,拿出手機來。還不算太晚,也不知道小柚子在幹什麽。
她撥通了張管家的手機:“張管家……”
“張小姐?明天要回來了吧,紐約冷嗎?降溫沒有?”
“前幾天有點冷,今天不冷。”
“想小柚子了吧,小家夥沒睡呢,一到晚上精神就特別好,夜貓子一個。”
張管家知道張雨欣心裏頭的想法,把小柚子抱過來,讓她抓著手機。
“啵啵……”小柚子在那頭發出聲音。
張雨欣笑:“小柚子,乖不乖啊?有沒有聽孫奶奶的話?媽媽明天就回去了,給你買禮物了,高興嗎?”
大概是聽到了張雨欣熟悉的聲音,小柚子在那頭高興起來,一直抓手機。
“好了,媽媽明天就回去了,咱們開視頻好不好?讓媽媽看看你。”
張管家聽見張雨欣的話,配合地打開視頻。
視頻一開,張雨欣就看到了趴在手機上的小柚子,小手不停地敲打屏幕。
張雨欣笑了,貪婪地看著小柚子的臉。
她的女兒,真可愛……
張雨欣抱著手機不肯鬆:“小柚子,抬頭,抬頭,讓媽媽看看。”
小柚子很配合。
她一看到張雨欣就衝她傻笑。
“傻丫頭,怎麽就生了個傻丫頭,太傻可不好,一塊糖就能騙走了。”張雨欣看著小柚子的臉,迷迷糊糊中哂笑。
小柚子伸出小手,想要摸張雨欣的臉。
可是,摸不到。
她著急地舞動小手,又抓了一把空氣。
張管家急忙塞了一隻兔子給她。
“乖,媽媽明天就回家,來,笑一個,笑一個好不好。”張雨欣笑得很開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陡然好轉的緣故,張雨欣倚靠牆壁,跟小柚子做出很多好玩的表情,逗得那頭的小家夥“咯咯”笑個不停,露出可愛的小乳牙。
張雨欣太沉浸,以至於一隻手伸過來將她的手機拿走,她才反應過來。
“你……”一抬頭,竟是陸海寧。
陸海寧拿著張雨欣的手機,目光落在視頻中的小柚子臉上,視線一直落在那頭,一動不動,薄唇緊抿,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嚴肅,那頭的小柚子撲進張管家的懷中,背對著陸海寧,不肯再轉過頭來。
陸海寧皺眉,不悅。
“你怎麽隨隨便便拿我手機,你太沒素質了!”張雨欣搶過自己的手機來。
那頭,小柚子怎麽都不肯再回頭。
張雨欣著急地哄:“小柚子,乖,跟媽媽再見好不好?小柚子,小柚子……”
任由張雨欣怎麽喊,她都撅著小屁股,不肯轉頭。
張雨欣無奈,隻好對張管家道:“張管家,切視頻了,明天見。”
“好。”
在她想要關掉視頻時,陸海寧盯著屏幕看了許久。
張雨欣低頭收好手機,旁若無人,準備離開。
“她長牙了。”陸海寧半天才說出幾個字來。
張雨欣沒應。
“她今天沒跟我笑,可能是我沒帶糖。”
“陸海寧!”她不願意聽他提小柚子,一點都不願意,她蹬著他,眼神銳利而冷漠,“她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也沒說她跟我有關係。”陸海寧看向她,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表情慵懶而閑適,“你沒必要這麽急切切跟我撇清關係。”
“你自己的女兒也要出生了,我希望你不要再看小柚子。你之前也跟我信誓旦旦保證過,不再見小柚子。”
“你說的是。”他盯著她的眼睛看,一直看著。
“Evan,她又纏著你了?”江瑤挺著大肚子從洗手間的方向走出來,挽住陸海寧的胳膊,敵視地看著張雨欣。
“準備回家了?”陸海寧看向江瑤。
“對啊,該回去了,不早了,這兒一點都不好玩。我現在挺著個大肚子,能幹啥啊,酒也不能喝,舞也不能跳。還不如早點回家休息,等回家後你給小甜甜彈首鋼琴。”
“我和趙總還有一筆合同要談。”
“合同?你們男人就是麻煩,這麽晚還談合同,真是。”江瑤抱怨道,“算了,那我留下來陪你,你去談吧。”
“你先回去。”
張雨欣不想聽他們打情罵俏,更不想知道他們晚上要幹什麽。
她從窗戶邊拿起酒杯,準備離開。
就在她擦過江瑤的身邊時,江瑤唇角上揚,抬手,手肘推了張雨欣一把!
張雨欣猝不及防!
“哐當”一聲,手裏的杯子掉落在地!
張雨欣穿著高跟鞋,腳一崴,摔倒在地上。
碎了的杯子裂了一地,血一樣的紅酒染在地麵上,染紅了張雨欣的裙擺。
她倒沒有怎麽傷到,隻是手心蹭破了點皮,腳好像崴到了,禮服裙下擺也沾了紅酒,膝蓋有點痛。
身邊都是碎片,她不敢輕舉妄動,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試圖站起來。
陸海寧將江瑤拉到一邊:“沒事吧?”
江瑤搖搖頭,拍拍胸脯,摸著肚子:“我沒事……這、這女人喝多了吧,走路也走不穩,醉成這樣,嚇到我了。喝多了還不回家,想什麽呢。”
張雨欣撐著地麵,眼底籠起朦朦朧朧的醉意和光澤,她靜靜地看著江瑤和陸海寧,唇角微微上揚,勾起。
她也沒說話,就這樣看著他們兩人。
江瑤不喜歡她的眼神,嚇得往陸海寧身邊躲了躲:“Evan,她、她想幹什麽呢,你看她喝醉了的樣子,真可怕。Evan,我們走吧。”
“帶你去醫院看看。”陸海寧道。
“我沒事,我沒受傷。”江瑤搖頭,“就是受了點驚嚇,這幾天看到她就倒黴,各種倒黴。”
“受了驚嚇還叫沒事?必須去醫院。”
“還是算了吧,你和趙總不是還要談合同?要不我自己去?”
“趙總還沒到,去過醫院再回來也不遲。”陸海寧嗓音低沉而內斂,隻是輕輕掃了張雨欣一眼,就看向了江瑤。
江瑤抓住他的胳膊,很感動:“Evan,你對我真好,有你在我身邊,我才知道什麽叫甜蜜。”
屋頂上的水晶燈璀璨明亮,這光線晃得人眼睛疼,舞池裏原本不怎麽嘈雜的聲音也變得刺耳起來。
地上的紅酒肆意流淌,像血跡一樣,觸目驚心。
張雨欣脫下高跟鞋,自己撐著地麵站了起來,鵝黃色的禮服裙上沾了紅酒,不漂亮了。
張雨欣低著頭,看著小裙擺,有些可惜。
她赤著腳站立在地上,腳心有涼意。
江瑤就跟看瘟神一樣看著她,嫌棄地退了兩步,挺著大肚子靠近陸海寧:“Evan,咱們還是離醉酒的女人遠一點,太可怕了,瘋子一樣。”
“江瑤。”張雨欣終於開口,淡漠地看向她,“你就不怕我像你剛剛推我一樣推你一把嗎?”
“你瘋了吧!你想幹什麽?對孕婦下手?你是劊子手嗎?”江瑤害怕地看向她。
陸海寧走過來,擋在江瑤的麵前,凝視張雨欣:“你喝多了,你敢亂來。”
“陸海寧。”張雨欣定定看著他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看著,瞳孔裏是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我不是不敢,是不會這麽做,我還沒有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也有可能是我對別人太良善,所以傷害都是自己來扛。不是說我有多好,而是我不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你和江瑤真得是天生一對,也許你骨子裏就是這種人吧。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妻子、女兒怎麽樣的,你幸福,我也會幸福。”
陸海寧皺緊眉頭,薄唇緊抿。
良久,他沉沉道:“你喝多了。”
“你看我像喝多了的樣子嗎?以後,你好好為人丈夫、為人父親,不要讓別人失望。”張雨欣哂笑,唇角始終是一抹上揚的弧度。
江瑤在陸海寧的身後看了張雨欣一眼,揚了揚下巴:“輪得到你教訓Evan嗎?他對我好不好需要你來評判?我告訴你,他對我很好,好到親自照顧我,親自給我做早餐,親自幫我洗澡。所以呢,他當然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隻是沒對你好而已。你就別失望了,別人家的男人,你是覬覦不了的,帶著你拖油瓶女兒重新找爹去,可別再往Evan這兒倒貼!”
張雨欣看著陸海寧身後的江瑤,也看到了陸海寧寬厚的肩膀。
她笑了。
是,他的肩膀早已屬於別人,他也早已習慣為另一個女人遮風擋雨。
而她,也已經學會自己遮蔽風雨,不再需要他。
此時的江瑤就這樣被他護在身後,而他,冷漠地看著她。
“Evan,咱們去醫院吧,不然等會兒趙總就要回來了。”
“嗯。”陸海寧離開前又看了張雨欣一眼,眼底是幽邃而深沉的光澤,深不見底,隻有渾濁和冰寒。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她光著的腳上,離開。
江瑤不罷休,故意靠著陸海寧抱怨:“有些窮酸女人就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可麻雀她再怎麽變也變不成鳳凰啊,不是所有的醜小鴨都能變成天鵝的。你看看她那條裙子,前年的款式,她這種沒胸的根本撐不起來,這都不懂。”
江瑤走得慢,她的聲音時不時飄來:“Evan,你看看她喝醉酒的樣子,真可怕,那樣子,想要把我吃了不成。還好你在我身邊,以後你要是不在,她拿刀逼我,可怎麽辦哦……你要護著老婆和女兒呀。”
張雨欣低著頭,拎起地上的高跟鞋。
有服務生過來,打掃地上的碎片和狼藉。
“小姐,您有沒有傷到哪裏?我帶您去看醫生。”服務生走到張雨欣的身邊。
張雨欣搖搖頭,笑了笑:“沒事,我沒受傷。”
“抱歉了,小姐,是我們主辦方招待不周,抱歉,真得很抱歉。”
“沒關係的,我真沒事,就是摔了一跤。人總得有不小心摔跤的時候,能自己爬起來就好。更何況,我這不是也沒有受傷嗎?”
“小姐,您有哪裏不舒服的話要及時告訴我。”
“好,你忙吧。”
“我帶您去換身衣服吧?更衣室有新衣服,您挑一件。”
張雨欣看著自己的裙擺還在滴著紅酒,實在有些狼狽,她沒有再拒絕,點點頭:“謝謝了。”
跟著服務生去更衣室,她挑了一件簡單的藍襯衫和一條黑色的百褶裙。
簡簡單單的打扮,雖然沒有禮服裙那麽引人注目,但也清新簡約。
她把盤好的頭發放下,用發圈紮起。
剛紮好頭發,卓遠航的電話打了過來。
“雨欣,你在哪裏?我剛剛聽人說有人摔了一跤,是不是你。”卓遠航的聲音很是焦急。
“我在更衣室,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