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這仇我該記的,還是得記
席間,於康說的多,張雨欣說的少。
她大概是餓了,一直在悶頭吃。
於康心情還不錯,可能是難得出來透個氣,絮絮叨叨和張雨欣說了很久的話。
“雨欣,你上次說你可能會離開芝加哥,是真得嗎?”
“暫時不會走,要走也是等孩子生了。”
“我也覺得,你寶寶快出生了,這段時間還是不要離開芝加哥了。以後,以後也不要走了吧,這兒挺好的,你說的綠卡的事,有總裁在,不可能搞不定。”
“再說吧,暫時是沒法走。”
“嗯。”
有時候於康說著話,張雨欣會有點心不在焉。
思緒混亂的時候,她就幹脆什麽話也不說,隻低著頭默默吃菜。
菜很好吃,她吃得也不少。
窗外無風,包間裏很安靜,隻有昏黃的燈光靜靜照著,光線如碎玉般傾瀉而下。
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萬裏無雲。
城市的霓虹燈下,抬頭可以看到一輪朦朦朧朧的明月,像白玉盤一樣掛在天上。
象牙白的淺色,有一種聖潔的美,連帶著月光灑過的地方都添了幾分莊重和典雅。
月色伴人行。
空氣中是淺淺的菊香,那是一種淡雅無比的香氣,隱隱約約,不甚清明。
飯後。
於康倒是個好司機,一直把張雨欣送到小區樓下。
張雨欣心不在焉地上樓,心不在焉地洗澡,又心不在焉地坐在陽台上吹頭發。
可能是太心不在焉的緣故,她一不小心碰到玫瑰花上的花刺,手指頭戳得可疼可疼,流了血。
貼了創可貼,她坐在陽台看夜景。
晚風涼涼。
自從剪了短發,很好打理,不用吹多久就會幹。
她穿著睡衣坐在藤椅上,扔掉吹風機,手上拿著手機,卻一直沒有打開。
直到手機在手掌心握得暖暖的,她才打開,翻到陸海寧的號碼。
這個點,才剛剛到八點半,還早。
電話接通,那頭似乎有點意外。
“雨欣?”
“是我啊。”她漫不經心地踢了踢拖鞋,低著頭,長長的睫毛低垂。
陽台的光線不甚明朗,她的臉龐上有一層淺淺的陰影覆蓋。
“你……”可能是太意外,那頭忽然就有點不安,不知道該說什麽,“你吃過晚飯了嗎?”
“都幾點了,你不會還沒有吃晚飯吧?”
“我吃過了,按時吃的。”
“洗澡沒有。”
“還沒有,剛到酒店,還在工作。”陸海寧的麵前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
“你的玫瑰花把我的手紮傷了,很疼,我貼了創可貼。”
“嚴重嗎?刺有沒有拔出來?對不起啊,我忘記叮囑店員把花刺處理掉,都是新鮮的玫瑰,他們可能給忘了。”
“沒什麽事。”
“以後我會注意。”
“你晚上吃了什麽。”張雨欣有一句沒一句地跟陸海寧說著話,聲音淡淡的,宛如覆了一層薄紗。
“簡簡單單吃了份牛排。”
“好吃嗎?”
陸海寧大概是有點意外,沒想到張雨欣有耐心跟他聊天,說這麽多話。
他也格外耐心:“味道還不錯,你想吃?”
“有點想吃。”張雨欣好久沒吃牛排了。
“晚上沒吃飽?”
“吃飽了,於康點了一桌子菜,你讓他帶給我的東西我收到了,等你回來還給你。”
“為什麽要還給我?不喜歡嗎?我不懂小孩子的身高、體重、習慣,都是按店裏的推薦買的,買的不好嗎?”
“開個玩笑。”張雨欣低著頭,把玩著桌子上的一隻茶杯。
那頭像是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你真不喜歡。”
“衣服挺好看,都是很嫩的顏色,適合小女孩。”
“那就生個女孩子。”
“又不是你想生什麽就能生什麽的,我去做產檢,幾個準媽媽都說我懷的可能是男孩子。”
“別聽她們的。”陸海寧倒是一本正經,“手還疼不疼?”
“不疼,就是小傷。”
“嗯……”
“你早點休息,我要睡覺了,晚安。”
“好,晚安。”
陸海寧沒有過多糾纏,但這通電話已經讓他很驚喜。
他沒想到張雨欣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們之間已經好幾天沒有什麽交流。
他以為她在生孩子之前都不會理他了。
陽台上,張雨欣喝了一口白開水,低頭看著手上的創口貼。
心裏頭如有一隻小船,晃晃悠悠,漂泊不定。
窗外星夜沉沉,明月幽亮。
她時而抬頭看一眼浩瀚星辰,這樣的時光讓她覺著,好像沒有那麽糟糕。
坐了一會兒,張雨欣抱著平板電腦上床。
窩在小床上,倚靠抱枕,她打開方案文檔,繼續修改。
陸海寧下午已經幫她把失誤的地方全都用紅色給標記好,文檔末尾還有他的修改建議,有一些張雨欣同意,有一些,她並不認可。
不認可的,她打算找個時間跟他麵談。
這個項目難度很大,僅靠她這樣做,進度太慢。
私底下,她和歐凡一直保持著聯係,很多調研、數據、測量方麵的東西她有讓歐凡幫忙。
歐凡手裏有團隊,而且歐凡是李浩傑最信任的人,張雨欣放心他。
有了歐凡的幫忙,很多事情,進展起來要順利很多。
張雨欣知道這個私底下進行的項目對陸海寧而言意味著什麽。
做了約摸一個小時,張雨欣困了,一直打哈欠。
她關上燈,蓋上被子躺下,又給陸海寧打了一個電話。
“喂。”她的聲音有點迷迷糊糊。
“嗯?還沒有睡?”
“睡不著呀。”
“在想什麽?有心事?”
“你還在工作?”張雨欣問道。
“是,天亮之前把資金清算的賬單都得校對好。”
“這麽辛苦。”張雨欣懶懶道,“是為了給我寶寶賺奶粉錢嗎?”
陸海寧噎了一下,隨即眉眼間綻開淺淺的笑意,眸如春風:“是啊,我聽說小家夥吃奶粉很厲害,是嗎?”
“我又沒養過寶寶,你到時候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陸海寧幽沉的眼底是亮澤的光芒,她……是接受他了嗎?心口處有幾分按捺不住的跳動,心跳的速度一直在加快。
“那我得更加努力工作。”他按捺不住喜悅。
“早點睡,別熬夜。”張雨欣閉著眼睛跟他煲電話,“方案意見我看到了,有些地方,等你回來後再商量。不過,我不想去你公司,有時間的話約個茶館聊聊。”
“有時間,每天都有時間。”
張雨欣哂笑:“我寶寶一直在動,怎麽辦,好累。”
她一隻手抓著手機,一隻手一直擱在肚子上。
今晚上小家夥特別鬧,從她改方案開始就一直鬧,這會兒還不睡覺。
“對不起。”
“嗯?”張雨欣莫名其妙,“為什麽跟我說‘對不起’,是小家夥在鬧。”
“上次我在公園裏說的話,很傷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跟你道歉。”
“我忘了。”
“忘了吧,不要一直記著。”陸海寧很愧疚,他說她懷孕矯情,他是一時口不擇言。
“可你一跟我道歉,我就想起來了,既然想起來了,那光道歉有什麽用。”
“那你要我怎麽做,我保證以後不會了,不會再有下次。那些天,我是情緒波動有點大,工作上的事,生活上的事,所以情緒化有點嚴重。”
“可你應該知道,一個人就算情緒化再嚴重,也不可以傷害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親朋好友。”
“我知錯。”
“知錯就好,別隻是嘴上說說呀。”
“不會的,你給我個機會,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那你下次再有情緒的時候,怎麽辦。”張雨欣故意問道。
“我可以訓於康。”
“噗嗤”,張雨欣沒忍住笑,笑出聲來。
這下子,睡意徹底沒了。
“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陸海寧問道。
“沒有,除了小家夥鬧得太厲害外,別的沒什麽,酒店裏有沒有鋼琴?你彈一首曲子給我聽聽,說不定他就不鬧了。”
“套房裏就有,你稍等,我去調音。”
“這麽奢侈。”
那頭,陸海寧像是開了免提。
安靜的臥室裏,張雨欣甚至可以聽到他的腳步聲,還有試音的聲音。
那頭是安靜的,她這邊也是安靜。
雖然是異地,但隻有他們兩個人。
過了一會兒,她又聽見了陸海寧的聲音:“音調好了,想聽什麽?”
“隨你呀,我不懂的。”
“嗯,我知道了。”
張雨欣將手機擱在耳邊,話音剛落,她就聽到了緩緩流淌的鋼琴曲,猶如叮咚泉水,細膩潤澤。
曲子很舒緩,在這樣的夜晚聽來,格外悅耳。
張雨欣不懂音樂,但她聽得懂這種美好,仿佛每一個音裏都傾注了陸海寧的情感。
這種感覺,很享受。
聽著聽著,睡意襲來。
肚子裏的寶寶好像也有感覺似的,不再鬧,安靜了。
手機那頭一點雜音都沒有,隻有純粹的鋼琴聲。
張雨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她隻知道曲子沒聽完,她就進入了夢鄉。
這首曲子很長,是陸海寧特意選的。
彈完,他輕輕拿起手機:“雨欣……”
那頭沒有回應。
他猜她睡著了,勾了勾唇角:“小傻瓜。”
主動掛上電話,他沒有再打擾她睡覺。
三天後。
張雨欣意外接到程遇之的電話。
她正在公園裏散步,接到電話時恍如隔世,愣了好一會兒。
程遇之已經很久沒有聯係她。
“雨欣。”
“我在。”張雨欣應著。
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和勞累,張雨欣心口揪了一下。
“好久沒給你打電話,我手機……被主治醫生收走了,說是手機影響休息。”程遇之輕笑一聲,“今天偷偷把手機拿過來打個電話。”
“你好好聽醫生的話,醫生說什麽就是什麽,多休息,不要操勞。”張雨欣急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隻是好久沒聯係你,怕你擔心。”
“對不起,遇之,我……”
“噓。”程遇之輕聲道,“不要說這個,我會不高興。”
張雨欣的眼睛潤了潤,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心口潮水泛濫,起起伏伏。
有風吹在臉上,她低著頭靜靜看著腳下的黃土地。
“我身體好多了,已經能下床走動,你不要擔心,也不要自責。有時間來紐約,我很想見你。”
“好。”
“嗯,他前兩天來醫院跟我道了歉,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在睡覺,聽說他在外麵等了兩個小時。隻不過我吃了藥睡過去了,不知道。第二天他來,我們見了一麵。”
張雨欣訝然,滿臉錯愕。
她聽出程遇之口中的這個“他”是誰。
可陸海寧並沒有跟她說。
“你們……”
“沒吵架。”程遇之靜靜道,“他態度還行,雖然話不多,但還挺誠懇。我也打過他一次,算扯平。不過……他走的時候撞到我媽媽,我媽媽不待見他,說了他幾句,至於說了什麽,我沒聽見。”
“他沒跟蔡阿姨起爭執吧?”
“我沒問,看上去應該沒有。”
“他……你原諒他嗎?我覺得你不需要原諒他。”
“我要是不原諒他,我怎麽放心把你交給他。他跟我說了,會對你好,如果做不到,我可以繼續揍他。”
“你揍不過他,他是無賴。”
那頭,又是一聲輕笑:“沒見過有人這麽說自己男朋友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不承認,我沒有這麽小心眼的男朋友。”
“他其實除了小心眼外,也沒別的大缺點,而且能屈能伸,也肯主動來跟我道歉。”
“遇之,你別幫他說話,你這次又是動手術,又是住院,如果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可能原諒他。喜歡一個人不是占有,是成全,而他,太霸道。”
“他跟我不一樣,我可能也隱隱約約明白,你為什麽會那麽喜歡他。”
“我……”張雨欣臉紅了下,“什麽跟什麽,他性格有問題。”
“問題是有問題,但在於你願不願意幫你改吧。這次他來跟我道歉,我一開始並沒有理會他,甚至跟他發了脾氣,但他挺誠懇,一直跟我道歉。”
“道歉有什麽用?道歉能治好你身上的傷嗎?”
“不能。”程遇之道,嗓音柔柔的,“所以這仇我該記的,還是得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