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你……你真得太囂張了
淩晨的雨,薄涼而蕭瑟。
清明節淩晨的雨,更是帶了淒涼和悲愴。
往事不堪回首。
“他也是個混賬!”童智力落落罵了一聲,沙啞的聲音裏是渾厚的憤怒。
張雨欣知道童智力罵的是誰,陸海寧啊……
“外公,別罵陸爺了,陸爺隻是一時糊塗,他也是受害人,是被騙的。”趙知靜連忙安慰童智力。
“被騙的?他三十多了,不是三歲!三十多的男人一點理智沒有嗎?”
“正因為三十多了啊,順風順水,沒有後顧之憂。正所謂飽暖思**嘛,才被小妖女禍害了。”趙知靜是在竭力替陸海寧說話,她生怕童智力遷怒陸海寧。
童智力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根本沒把那個外孫當回事。
“我要是這次不回來打探打探,我還被蒙在鼓裏!那個混賬居然把陸氏給賣了,曉麗辛辛苦苦打的基業,他居然說賣就賣了,敗家子,混賬東西!”童智力越說越激動,拐杖不停敲打地麵!
“什麽?!”趙知靜和何管家都驚訝出聲!
把陸氏集團給賣了?
張雨欣也愣住了,渾渾噩噩的腦子瞬間清明過來,什麽?
陸海寧把陸氏給賣了?
難怪這些天他一直不怎麽忙……
難怪法院的事說解決就解決了……
一件事情的解決,背後必定會有代價付出。
張雨欣沒想到是陸氏。
陸氏是陸海寧的心血啊,她看著他從接管陸氏開始,一步步將陸氏從低穀帶入輝煌。
她也見過他為陸氏徹夜不眠,不停地應酬、在各個城市、國家之間來回飛。
她見他為了陸氏付出過,惱過、怒過、興奮過,他待陸氏如生命。
怎麽就賣了……
但張雨欣想,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他成熟、理智、聰明,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不是混賬,更不是敗家子。
“曉麗,你看看陸林斌的兒子,跟他那個爹是一個貨色!”童智力眼睛裏都是憤怒,他看著童曉麗的照片,“根本就是個白眼狼!”
“唔……”張雨欣動了動身子,可是說不出話來。
陸海寧那些年為了陸氏的付出她都知道,他不是白眼狼。
“曉麗,你辛辛苦苦扶持的陸氏,被你所謂的兒子就這麽敗光了,賣了。心寒嗎?爸爸知道你在地下肯定很難受,爸爸今天會替你教訓所有該教訓的人。”
童智力的聲音裏透著極大的憤怒,眼睛都被恨意燒紅了。
他抬起手,猛地又往張雨欣的雙腿打去。
張雨欣疼得快沒知覺了,膝蓋冰冰涼,跪到麻木。
可能童智力要把她打死……
大概是要血債血償,用她的命來償童曉麗的命。
在清明節這一天,再合適不過。
“外公,陸爺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趙知靜還在替陸海寧說話。
“你別替他說話,他和這個小妖女是一路貨,把陸氏敗光,兩人躲到國外去逍遙自在,簡直不是人幹出來的事!”童智力是憤怒到極點。
他一向都不待見陸海寧,如今,更是憤怒和惱火。
“這個畜生,把什麽都忘了,當年跪在曉麗的棺槨前,承諾得信誓旦旦。現在呢?整個就是個混賬!”童智力罵起人來毫不含糊。
寒風中,他的頭發被吹起,目光寒涼。
“陸爺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何管家痛心疾首,“集團是大小姐的寶貝啊,陸爺賣什麽都不能把陸氏賣了啊,怎麽能這樣……”
何管家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痛苦、悲憤。
這一次,陸爺做的太過分了。
賣了陸氏,真得就是為了和這個小妖女去國外嗎?
難怪晚上的時候,都沒有守夜就離開了,就為了回家陪著小妖女?
陸爺為了這個小妖女,真得是背叛人倫、背叛長輩、背叛了所有人……
這樣一想,何管家的眼裏都是憤怒:“這個小妖女真得是把陸爺禍害得不輕,怎麽就收了這麽個禍害東西進陸家!向家這是生生世世都要纏著陸家啊,怎麽就不肯放過!”
張雨欣的耳邊都是他們的謾罵聲。
她跪在雨中,動彈不得,雨水衝刷著她的臉龐。
視線模糊了,她好冷。
濕了的毛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海寧……你什麽時候來。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見到他,可她想他。
童智力大概是太惱火、太憤怒,他將拐杖遞給保鏢,走上前,按住張雨欣的頭:“給曉麗磕頭!”
張雨欣的頭被狠狠按了下去,她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任由人擺布。
重重磕了幾個頭,額頭碰到地麵,磕破了,滿是血。
雨水一淋,傷口絲絲疼痛。
頭發混合著雨水和血水,張雨欣從未這樣狼狽過。
她知道,童智力今天將她帶過來,就是為了要她命的。
誰也沒吭聲。
誰都不敢阻止。
童智力就這樣按著張雨欣給童曉麗磕了好幾個頭。
血順著額頭流下,染紅了她的米白色毛衣。
張雨欣想,她現在這樣子,肯定人不人,鬼不鬼的,陸海寧看見了,還認得她嗎?
“把膠帶撕開。”童智力吩咐。
保鏢很聽他的話,撕開張雨欣嘴巴上的膠帶。
張雨欣喘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看著墓碑。
她聞到了空氣中泥土的鹹腥味,還有血腥味。
她僵直地跪著。
“給曉麗道歉,說。”童智力強迫張雨欣,“一邊磕頭一邊道歉!”
漆黑的夜空下,張雨欣看著墓碑,她知道這是陸海寧的親生母親,曾經最愛陸海寧的人。
她也知道,向家欠童曉麗一個道歉。
張雨欣沒有太猶豫,磕了一個頭,靜靜道:“童夫人,對不起。向家欠您的,也許生生世世都還不清。雨欣不奢求您的原諒,隻求您能保佑您的兒子和孫子……今生幸福。”
“海寧他這些年背負了很多,有血債,有陸氏,也有無窮無盡的壓力。他過得並沒有那麽輕鬆和如意……”
“海寧當初收留我,不是因為背叛和遺忘,他不知情……他收留我的初衷僅僅是因為我們都是孤兒,可以互相取暖,您不要怪罪他。”
張雨欣的聲音很輕,仿佛輕輕的就能被風吹散。
她的喉嚨梗著,嗓音低啞而沉痛,在麵對這些的時候,她的沉重並不比童智力和何管家少。
她看著墓碑,眸子裏是雨水衝刷過的清澈和幹淨,不摻一點雜質。
“這些年,我愛他不是假的,他是我真正愛過的人,也值得我愛。童夫人,您的兒子很優秀,他不是敗家子,他成熟、穩重、深思熟慮,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和顧慮。這些年,他把陸氏做得很輝煌,他的身上有著足以吸引任何人的魅力。”
“他是個正人君子,這也是我愛他的原因之一。他和他爸爸陸林斌不一樣,他專一、鍾情、顧家,他還有個很可愛的小兒子,很可愛,真得很可愛,他叫陸虎隆。童夫人,您要是見到小隆隆,您一定很喜歡……”
“童夫人,您愛海寧,也一定很相信他。他變賣陸氏,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一定不是鬼迷心竅和心血來潮。您一定會相信他的,對嗎?”
張雨欣又磕了一個頭。
張雨欣聲音不大,但字字句句都在反駁童智力。
在童智力的眼裏,陸海寧忘恩負義、背叛親人、被女人迷惑雙眼,是個十足的敗家子、混賬,看不到一個優點。
但在張雨欣的口中,陸海寧卻是一個完完全全不一樣的人。
童智力聽得異常惱火,雙拳緊握。
“童夫人,對不起,可能我今天就會來陪您。但您泉下有知,在看到海寧和小隆隆的時候,一定很欣慰吧。我沒有別的奢望,甚至沒有覺得自己能嫁給海寧,我知道我不配……但您是他的母親,您一定不能誤解他,他很愛您。”
張雨欣語調很慢,輕緩如涓涓流水。
盡管渾身都很痛很涼,但她還是壓抑著說完每一個字。
字字清晰,猶如鼓錘。
她眼裏的陸海寧就是這樣,優秀、迷人,值得她愛。
腦海裏又浮現起陸海寧的麵龐,她想他了……
很想。
趙知靜聽得火冒三丈,冷笑:“張雨欣,別當了表子還想立牌坊!你呆在陸爺的身邊,就是為了嫁給陸爺,貪圖陸爺的財產。陸爺把陸氏賣了,肯定也是你慫恿的!怎麽,在阿姨麵前不敢說實話,怕遭報應?”
“童夫人對自己的兒子肯定清楚,難道在趙小姐的心目中,陸爺是個沉迷女色、不思進取、任由人擺布的傀儡嗎?”張雨欣反擊,她身不由己,不代表不會反駁。
“張雨欣,你太囂張了!你當著阿姨的麵還敢這麽囂張,你在陸宅肯定是作威作福,你這樣的女人真得是禍害陸家的!跟你爺爺一個貨色!都不是個東西!”趙知靜指著張雨欣,落落罵道。
“趙知靜,你也知道是當著童夫人的麵?你在墓前大聲喧嘩,就對得住童夫人了嗎?你在童夫人麵前屢屢說她兒子的不是,夫人聽到就會開心了嗎?”
張雨欣指桑罵槐,差不多是把童老頭也一起罵了。
她對童智力沒有好感。
從見第一麵起,就沒有任何好感。
陸海寧做事向來正大光明,從不搬弄是非,在人背後捅一刀,也不會利用女人和小孩子。
可童智力不一樣,她看童智力第一眼就覺得他陰狠、狡詐、腹黑。
做生意成功有很多種方式,她猜,童智力的發家一定沒有陸海寧正大光明。
張雨欣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墓碑上,沒有看趙知靜,但她如芒在背。
“你、你……你真得太囂張了!”趙知靜氣得說不出話來,“外公,你看,她就這個德行,作威作福,一副少奶奶的樣子。這還沒有當陸家的少奶奶,這要真嫁給了陸爺,豈不是陸家的一切都掌控在她的手裏了!”
沒等童智力開口,張雨欣淡淡道:“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陸宅的少奶奶,相反,你和你姐姐倒是一路人,一直想嫁給陸爺。陸爺從來都不是個眼光太差的人,趙知靜,他不會喜歡你的。就算我今天活不下來,他娶別人也不會娶你。別的我沒自信,但這一點,我有這個自信。”
張雨欣勾了勾唇角。
有鮮血沾到她的唇,雨水衝刷下來,她嚐到了血的味道。
“張雨欣,你真得太囂張了。”何管家看不下去,“如果不是陸爺,你活不到這麽大,不可能享受十幾年的榮華富貴!”
“是啊,所以我要感激的人是海寧,不是你們,是嗎?”張雨欣舔了舔唇角的雨水。
她的目光一直看著墓碑。
她總覺得,母親都是溫柔、善良的,所以童夫人應該也是吧。
何管家氣得搖頭:“童老爺,你看看,這叫什麽話。是陸爺把她慣得無法無天了,以前在陸宅也是這個樣子,沒大沒小的,連我都敢使喚。”
“我那個糊塗外孫就是被這種女人給禍害了!”童智力氣得掄起拐杖,又敲了張雨欣的雙腿。
“嗯……”張雨欣吃痛,皺緊眉頭。
痛,真得很痛。
額頭痛,脊背痛,腿也痛,整個人都不像是自己的。
這個時候,她想陸海寧,也想小隆隆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家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滿天海市地找她……
其實,她真得很想活著。
活著,就意味著還有無限去接近幸福的可能。
如果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童智力真是氣得發抖。
這個女人毫無悔過之心!
陸海寧跟這種女人廝混在一起,能有什麽好,難怪連陸氏都賣了!
越想越氣,童智力又用拐杖打了她好幾下。
張雨欣沒有反抗。
也不是她反抗不反抗的問題,而是,她沒有辦法動彈。
整個人都被壓著,冰涼的雨水快把她最後一點意誌給磨光了。
可她不想就這麽倒下,她還想見陸海寧……就算是最後一麵。
“我讓你給曉麗磕頭道歉,你卻一點悔意都沒有!”童智力惱火道。
“我是誠懇地在跟童夫人道歉,甚至,我想跟她說說話。”張雨欣反駁,嗓音輕飄飄的,“讓我跪在這裏一夜也好,讓我永遠留在這兒也好,那些話,我也不會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