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理直氣壯不要臉
說到這兒,她倒笑了。
“那時候的你比現在善良,我沒考滿分,你還是帶我來了。不過你嫌棄動物園,不肯進去,讓我一個人和何管家進去玩。”張雨欣象征性地看了看窗外,隻可惜,這兒已經成了高樓大廈,“你就坐在車裏等了我一下午。”
說著說著,張雨欣頓住。
她不開口,陸海寧也沒開口。
空氣一下子陷入沉寂。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笑容有幾分茫然:“我知道,你記不得了。現在物是人非,確實也沒有再提的必要。什麽都變了,景變了,物變了,人也變了。”
她仰頭,喝了一口酒。
靜坐著的陸海寧眉頭微微一蹙,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緩緩開口——
“那兩隻熊貓,一隻叫‘多多’,一隻叫‘少少’,那一次,你數學考了93分。”
他低沉、性感的聲音在空氣中氤氳開來。
張雨欣一愣。
刹那間,心口是微妙的感覺,就像是電流滑過全身。
她錯愕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從來沒有過問過他的心思,當然,就算是問,他也從來不會跟她說什麽。
原來,他記得。
而且記得清清楚楚。
張雨欣的長睫毛不停顫動,一顆心在抖,如鯁在喉,一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著他,澀澀地牽了牽唇角。
有點,想哭。
“你記得啊……”她動了動唇。
“我記性不比你差。”陸海寧淡淡道。
“吃過晚飯了嗎?我本來給你帶了餅幹的,我自己做的,在行李箱裏,可惜箱子丟陸宅了,明天一早我過去拿。餅幹……你要嗎?”
“你帶走。”陸海寧沒給她什麽麵子,“那東西有什麽好吃的。”
“不要就算,我給你的東西,你也看不上眼,我帶走就是。”
陸海寧眸子眯起,沒有答話。
“陸爺,你和韓小姐什麽時候結婚?沒記錯的話,你們談了好久戀愛吧。”張雨欣若無其事地問道。
“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管了?”
“沒管,就是隨便問問,我結婚你要給禮金,你結婚的話,我在想,我送你什麽好。”
“誰稀罕你送的東西?嗯?”陸海寧的語氣裏多多少少帶了幾分慍怒。
張雨欣笑了,歪著腦袋看向他:“所以,我也不稀罕你送的東西。”
一句話,噎得陸海寧無力反駁。
她向來伶牙俐齒,這一年,更長進了。
“陸爺,冬天的天海市挺冷的,我給你織的那條圍巾還在嗎?和小隆隆的一個款式,是親子款。”張雨欣笑道。
“不知道丟哪了。”
“哦。”張雨欣的臉上倒沒什麽在意的表情。
“喊我過來,就是說這些?”陸海寧臉色平靜。
“我一個人在天海市,很孤單,就想找個人說說話。你要是不樂意陪我,你就走好了。”
張雨欣是若無其事的表情,但她的目光在他手中的紅酒杯上停了幾秒。
幾秒後,又平靜移開。
陸海寧眉頭皺了皺,輕咳一聲。
“身體好點了嗎?”她問。
“沒什麽事。”陸海寧淡淡道。
“在你眼裏,是不是隻要不是生離死別,就不是事?”張雨欣看著他,“今天早上我有點衝動,抱歉。”
“嗯?”陸海寧眯起眼睛,“怎麽,你也會跟我說抱歉?”
“你!”張雨欣生氣,“我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不講理的人是你。從來都不跟我好好說話……”
她有點生氣。
但即使是生氣,一想到胡鵬亦說的那些話,她的氣又都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感傷。
眼前的這個男人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臉色平靜,語氣低調,還是一慣的清冷和孤高。
哪裏像要坐牢的人?
想到“坐牢”,她的心忍不住顫了顫,再看向他時,眼底有一層淺淺的水霧。
她無法想象陸海寧在獄中呆十年,這樣一個優雅、高傲的男人,怎麽可能坐牢。
她眼底是水霧淺淺氤氳起,在燈光下閃爍著光澤。
陸海寧倒笑了:“我怎麽沒跟你好好說話?讓你陪我吃頓早餐,就跟要你命似的。”
“那你吃了沒。”
“沒。”
“!!!”張雨欣又氣,“你是病人,為什麽不好好吃飯?有你這樣的病人嗎?生了病,誰都希望能早點好,健健康康,你跟別人不一樣,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張雨欣又生氣了。
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時候挺可惡的,輕而易舉挑起她的情緒。
她大概也是沒出息,他挑她,她往往就會生氣。
這大概也不怪她,在一起生活過十二年,他對她了如指掌。
“明天去芝加哥的飛機票買了嗎?”陸海寧看向她,問道。
“買了,明天早上我去陸宅取行李。”
“嗯。”
“陸宅的傭人都去哪裏了?杜姨呢?還有小丫、阿晴她們。”張雨欣看向他那張幽邃、冷峻的臉龐,企圖看出什麽情緒來。
然而,這個男人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他也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
“我重新購置了別墅,以前陸宅的傭人自然都遣散。”陸海寧淡漠道。
張雨欣不相信地看著他,但他格外平靜。
他果然在瞞她,瞞的滴水不漏。
“陸爺,如果我在芝加哥生病了,很嚴重那種,你會過去看我嗎?”
“不是說好了,我不會再去找你。”陸海寧道,“再說,有這麽詛咒自己的?嗯?”
他宛轉的目光裏藏匿了幾許笑意,看向張雨欣時,盡是雲淡風輕。
張雨欣牽了牽唇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小乖胖了,也長大了,你想看嗎?”張雨欣問他。
“一隻貓,有什麽好看的,我對貓沒什麽興趣。”
“一年多了,它估計也不認識你了,以前它對你還挺有感情。可是,再多的感情也禁不住時間的消耗,更何況,你不想它,連見都不願意見,小乖也不會喜歡你了……”
“一隻貓而已,你也能長篇大論。”
“小乖是我從街上撿回來的,撿回家時怪可憐,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都怕,隻敢跟在我身邊。”
張雨欣平靜地說著這些話,但她看到陸海寧的眸色還是動了動。
八歲那一年,她也是這樣,做什麽都怕,隻敢跟著他。
他記性比她好,她沒忘,他肯定也沒忘。
“所以,今晚上喊我過來,是敘舊?嗯?”陸海寧眯起眸子看向她。
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臉頰泛著紅色,眼底是迷離的光芒。
她的手一隻抓著高腳杯,有時候說著說著就會喝一口紅酒,動作很不經意。
“沒有,就是忽然有點感慨,敘舊有什麽意思,過去的始終過去了。再回憶起來,酸甜苦辣都過去了,未來才是值得期許的,不是嗎?”張雨欣托著腮,兩隻大眼睛毫不避諱地看向她。
她記不得什麽時候這樣看過他了。
小時候,經常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他,趁他睡著的時候就盯著他看。
誰讓他長那麽好看啊。
怎麽看都看不夠。
現在,眼前的男人比以前還好看,成熟穩重,矜貴優雅。
“是。”陸海寧沒有否認,“你對未來什麽打算?”
“為什麽要告訴你。”張雨欣微醉,臉色倒有些撩人,語氣也不免嬌嗔起來,“你呢,你有什麽打算啊?結婚?給隆隆生個弟弟妹妹?還是就這麽一個人過啊。”
“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這很公平。”
“奸商。”她托著腮笑了,“還真是無商不奸,什麽都要講究利益和公平。”
既然如此,為什麽一道簡簡單單的選擇題卻不會做?
張雨欣杯子裏的紅酒喝完了,她又給自己倒上。
正好這時,外麵燃放起煙火,五彩繽紛,猶如一朵朵爛漫的鮮花。
“啪”,一聲又一聲,煙火不停綻放,黑色的天空被染上絢麗的顏色。
那一瞬間,黑夜宛如白晝。
“我想看煙花。”張雨欣站起身,往窗口跑。
窗戶邊是一個小台子,站在窗口,她正好可以撐住台麵,托腮,癡癡看著天空。
也不是煙火有多好看,她隻是很享受看煙火時的驚豔和安謐。
她歪著腦袋,視線一直落在窗外的煙火上。
樓層很高,她看得清清楚楚,滿心歡喜。
這一瞬間,她是欣喜的。
陸海寧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和她並肩站著。
一簇簇煙火在夜空中綻放,他走近時,她聞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沉木香,如影隨形。
她沒有想到,還能安安靜靜跟他站一起看一場煙火。
“陸爺,你說我好看,還是煙火好看。”她忽然問道。
“你說呢。”
張雨欣低低笑了:“當然是我好看。”
陸海寧勾了勾唇角,沒有開口。
她個子比他矮,趴在台子上看煙火,倒像是依偎在他懷裏。
“好想時光能倒流……”她呢喃囈語。
倒流到從前,十幾歲的年華。
那時候,她的世界裏隻有他。
沒有後來的種種和恩恩怨怨,日子平淡如水,但溫馨安然。
“你把我當妹妹嗎?”張雨欣看著外麵的煙火,語氣淡淡的。
“……”他沒開口。
“又不說話,分明是心虛。”
張雨欣伸手:“我不要禮金,我要一樣東西。”
陸海寧轉過頭,看向她溫柔的側臉:“要什麽。”
“我要那枚戒指。”
“不給。”
“幹嘛不給?為什麽?”張雨欣轉過頭,對上他的眼睛,“幹嘛不給。”
“你要戒指做什麽。”
“結婚啊,結婚不戴戒指嗎?我喜歡那枚!你不是要給我禮金,禮金我不要了,我要戒指,行吧?”
“不給。”
“真小氣啊……”張雨欣忍不住感歎。
不給了。
不給就算了。
他的東西,她總不能去搶。
張雨欣又轉過頭,略有些生氣地看著煙火。
從高樓往下看,四周盡收眼底,紙醉金迷,燈紅酒綠。
縱橫交錯的馬路邊是一排排明亮的路燈,一輛又一輛車子在路上穿梭行駛。
都市的夜晚,有著特別的繁華。
“你有空把微博名字改一下。”張雨欣像是想到什麽,忽然道。
“嗯?”陸海寧對她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不解。
“就是微博名字啊,你叫‘SJC不好嗎?非要改成那啥。”張雨欣都不好意思說。
“名字也要管?”
“不是我非要管,是你太故意了。好好的名字,為啥要改,根本就是故意的。”
“嗯,就是故意的,怎麽了。”
“你!你!”張雨欣一口氣噎在喉嚨裏,沒見過這麽理直氣壯不要臉的。
這語氣,真叫一個理直氣壯啊。
張雨欣不想理他了。
真得很討厭。
她繼續趴在台子上看煙火,目光迷離,臉頰紅紅的。
陸海寧看著她,離她很近。
她的手偶爾會碰到他柔軟的毛衣,有時候,她忽然想撲進他懷裏。
“我明天回芝加哥了,相識一場,你要好好的啊。”張雨欣喝了酒,話就多了起來,絮絮叨叨說著,有些感傷,“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會好起來,陸氏也會好起來。
風雨過後,他依然是天海市的王者,陸氏依然是那個蒸蒸日上的陸氏。
這場暴風雨,很快會過去。
“回了芝加哥,我就跟程先生訂婚了,你不來就算,我也會幸福的。”張雨欣笑了笑,牽起唇角。
陸海寧的眸子暗了下去。
窗外的煙火放完了,此時,天空又恢複沉寂和黑暗。
他幽邃的眸子看向她,沒有說話。
“你可以祝福我一下的,妹妹要結婚了,哥哥肯定最高興了,對吧?”
“自然。”他淡淡吐出兩個字,表情淡漠。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他皺了皺眉頭,手習慣性地摸向褲子口袋,想要摸出一盒煙來。
但,煙盒剛摸出來,張雨欣眼疾手快地搶過!
“別鬧,給我。”他眯起狹長的眸子,看向她。
“給我一支吧?”
“別鬧!”
“那你也不許抽。”張雨欣嗔了一聲,開窗。
“啪嗒”一下,她將他的煙盒扔下了樓,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看向他。
倒是陸海寧無奈地搖搖頭,拿她沒什麽辦法。
她隨即拉起窗簾,往桌子邊走。
沒有了煙,陸海寧隻好收起打火機,也往桌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