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怕也長命不了
她們提著大包小包回去的時候,宋少俊已經來到寧安的房子。
臥室的門開著,宋少俊正彎著腰抱起小糖果。
“什麽時候醒的呀?”寧安趕忙走過來。
“我來的時候她就醒了。”宋少俊莞爾。
男人還是那個老樣子,隻不過經曆一年的磨礪,他的身上更多了沉穩、老練的氣質,一身灰色毛衣,襯托得他身材修長而獨立。
小糖果沒哭,眨著大眼睛到處看。
她和宋少俊很熟了,大概是很久沒有看到宋少俊,伸手就要抱。
“波波……”小家夥鬧得開心。
宋少俊抱孩子的姿勢很熟練,小糖果很喜歡他。
“昨晚鬧了一夜,今天倒還有精力跟你鬧。”寧安哭笑不得。
“可能是好久沒有見到我了,想我。”
“胡說,她才多點大,能想你?”
“當然,你生的孩子肯定聰明。”
寧安被他委婉地誇了一下,臉一紅:“雨欣還一直說要看寶寶,我喊她過來。”
說著,寧安就走了出去。
宋少俊幹脆將小糖果抱出來走走。
小糖果兩隻大眼睛滴溜滴溜到處看,最後目光落在陌生的張雨欣身上。
大概是沒見過張雨欣,她朝張雨欣伸出小手。
張雨欣看到她醒了,可驚喜。
“小糖果,阿姨抱抱好嗎?”張雨欣伸手。
小糖果看上去很喜歡張雨欣,張開雙手往她懷裏撲。
宋少俊將小家夥遞給她。
小家夥不輕不重,抱在懷裏像隻小貓,很舒服。
小糖果一會兒抓抓張雨欣的頭發,一會兒抓抓她的衣服,感覺很好玩。
“我去幫你們做火鍋。”宋少俊道。
“辛苦了……”寧安笑道。
“難得下廚。”宋少俊往廚房走去。
客廳裏其樂融融,張雨欣和寧安都逗著小糖果玩。
小糖果站在張雨欣的腿上,咯咯笑,玩得很開心。
“她不認生,見到陌生人都很開心的樣子,以後被人拐走還幫人數錢呢,小傻瓜。”寧安捏了捏她的臉。
小糖果沒聽懂,還笑個不停。
張雨欣覺著宋少俊、寧安和小糖果像是一家人,整個家裏的氣氛格外和諧。
“安安,我覺得宋總很好。”張雨欣壓低聲音。
“是啊,很好。”
隻可惜,當年她遇見的人是宋少焱,而不是宋少俊。
如果她先一步遇見宋少俊,又會如何?
這種假設的問題,她不愛想。
如今,有小糖果,就很幸福。
宋少焱這個人,連帶他的名字,已經在她的心口慢慢抹去。
一年了,她對那個人的印象也隻剩下惡言惡語和在床上的折磨。
二十多年的時間,從沒有一個人像宋少焱那樣將她傷得徹骨。
似乎,他真沒給她任何好印象。
寧安哂笑。
中午。
宋少俊做好火鍋,還親自炒了兩樣菜,餐廳的桌子上排得滿滿當當。
四處,香氣撲鼻。
“宋總手藝真好。”張雨欣誇讚。
“安安說你喜歡吃蝦?”宋少俊特地做了幹鍋蝦,“你嚐嚐看。”
“謝謝宋總。”
餐桌上其樂融融。
張雨欣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體會過這種溫暖。
宋少俊的手藝確實不錯,張雨欣很愛吃他做的菜。
他和他哥哥真得完全不一樣。
她聽寧安說,宋少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標準的公子哥做派。
“我對紐約還比較熟悉,下午帶你們出去逛逛?我這兒正好有音樂會的門票,去嗎?”宋少俊問她們。
寧安笑道:“我跟雨欣去,你陪小糖果玩。我好久沒出門了,正好雨欣過來。”
“行啊,你和雨欣去,我在家帶小糖果。”
“你行嗎?”
“你可以試試。”宋少俊勾唇,“我就怕到時候小糖果連你這個媽都不要了,隻要我。”
寧安和張雨欣都笑了。
午飯後,張雨欣跑去臥室陪小糖果玩。
寧安和宋少俊站在陽台上說話。
太陽從玻璃窗口落進來,是一種暖洋洋的慵懶。
光線呈五光十色散開。
“少俊,爺爺最近身體好嗎?”寧安還是問了問。
“他身體一向都不太好,還是老樣子,可能我在國內,他心情比較好,所以身體狀況也一直都是不好不壞。”
“他把宋氏給你了,是嗎?”
“我並不需要一個區區宋氏,我這兩年收購的公司,足以抵得上一個宋氏。”宋少俊的眼底是從容的目光。
寧安知道,這就是他跟宋少焱最大的區別。
宋少俊想要的,就一定會努力去爭取。
寧安經過一年的曆練,對金融也很了解:“少俊,你的收購節奏快了點,我建議……可以放慢,尤其是最近金融進入寒冬期。”
“嗯,我在考慮當中,可能會出手幾家無足輕重的公司。”宋少俊很喜歡跟寧安聊天,就像現在這樣,隨意聊著,聊什麽都能有共同話題。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金融和工作。
陽光照在宋少俊的側臉上,他英俊的眉眼間是一慣的嚴謹和認真。
而寧安要隨性很多,她穿著一件酒紅色長毛衣,斜斜倚靠在床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柔和的母性。
“安安,上次跟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宋少俊淡淡道,“我希望小糖果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寧安心口一頓。
上一次,宋少俊說,他想給小糖果做父親。
那一次,寧安沒有回應。
她沒想到,宋少俊還會再問。
她沉默了十幾秒:“小糖果剛出生……”
“我知道不急,我不逼你,記得給我個答案就好。”宋少俊從來都很尊重她,不管是什麽事,“在這之前,你得允許我照顧小糖果。”
她想做的,他無條件支持。
她不想做的,他替她掃清障礙。
他喜歡她,來自於初遇時的美好和相處時的默契。
但他並不是個卑鄙的人。
他但凡卑鄙一點,也不會去阻止她打掉孩子。
他隻是不想她後悔,就算那是他哥的孩子。
寧安沒有開口。
就在這時,小糖果哭了,“哇哇”大哭。
張雨欣尷尬地跑過來找寧安:“安安,小糖果尿床了。”
她沒有照顧小奶娃的經驗啊……
這……怎麽辦?
寧安趕忙往臥室跑,宋少俊沒有動,站在原處眯起眼睛。
小糖果這家夥果然鬧騰,張雨欣算是見識了。
這一言不合就尿床?
張雨欣措手不及,她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啊。
就在她無奈攤手時,她的手機響了。
張雨欣趕忙接起:“喂……”
“九九,九九。”
手機那頭,久違的聲音傳來。
張雨欣愣住,抓住手機的手顫抖了一下,像是被一塊石頭擊中。
是陸虎隆。
這一年多,她都沒有再見到陸虎隆。
張雨欣的眼底是恍恍惚惚的光澤,如浮塵,上上下下,飄忽不定。
“小隆隆……”
“九九,今年隻有師公陪我過年,好寂寞。”小家夥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小紫阿姨呢?”
“不知道。”
“那……你要聽師公話。”
“不,不要!九九,你來倫敦,你來倫敦好不好,好不好啊……”陸虎隆委屈地要哭,嗓音都變了。
陸虎隆很少無理取鬧。
“好不好,好不好啊……”陸虎隆眼睛紅了一圈,“寶寶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你了,想……”
“虎隆,你長大了,不能一直跟九九在一起……”
“沒有,寶寶沒有長大。以前過年有爸爸陪著,去年有小紫阿姨,今年沒人陪寶寶。”
張雨欣抓著手機,一下子手足無措。
麵對陸虎隆,她的心會亂。
一時間,她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似乎,怎麽說都是錯的。
“九九,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寶寶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九九,祝你新年快樂……寶寶不是故意的……”
“小隆隆……”張雨欣的眼底忽然就黯淡下去,她到底還是心軟了,“九九去陪你過年。”
“真得嗎?九九你帶爸爸一起來吧,你帶他一起來。”那頭的聲音明顯高興起來。
“我隻能一個人過去。”
“好。”陸虎隆也已經相當滿足,“寶寶等你。”
“乖。”張雨欣的心底泛起陣陣柔軟。
她還是沒有學會怎麽去拒絕小孩子,或者說,她根本沒法拒絕。
這一年,雖然再沒有見過姚芝,但她知道,姚芝的話是對的,她和虎隆走得近……終歸會被人說三道四。
可陸虎隆一委屈,她的心也會跟著揪緊、疼痛。
這一年沒有跟陸家有牽扯,她本以為不會再有糾葛。
以前關注國內的新聞,純粹是因為寧安還在。
如今,她連新聞都不再關注。
她甚至不知道陸海寧有沒有結婚,如果結了,她該以什麽身份去看陸虎隆?
那個塵封在心底的名字,稍稍一掀起,就是一陣漣漪。
一年了。
整整一年沒有聯係。
她和他在一起十二年,和他分別四年。
是不是再用八年,她可以徹底將十二年的記憶覆蓋掉,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
可她,沒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擱下手機,張雨欣抱緊雙臂,忽然覺得有點冷。
這種冷意,是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的。
房子裏,小糖果的哭聲越來越響,張雨欣低下頭,收回心思。
有些事,不能細想。
張雨欣跑進臥室,去幫寧安照顧小糖果。
紐約陽光明媚,天海市烏雲密布。
隆冬的天海市總是散發著幹冷的氣息,尤其是這樣陰沉沉的天氣,越發冷。
朔風一吹,樹枝“唰唰”擺動,發出陣陣聲響。
天空陰沉沉的,壓在城市上空,就像是隨時會下雨一樣。
陸宅。
陸海寧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點了一支煙,深邃的眸光就這樣看著窗外沉沉天空。
烏雲密布,白晝如黑夜。
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冬天的天海市最怕下雨,一下雨,幹冷就會變成濕冷,讓人很不舒服。
尤其,會引發陳年的傷口。
陸海寧最近睡眠很不好,煙抽得更凶。
隻要氣溫一降下來,他夜晚就會咳得厲害。
也不知誰說,抽煙會短命。
就他現在這樣,怕也長命不了。
陸海寧眯起眼睛,沉沉目光看著窗外天色。
黑雲一直壓著,大雨遲遲未來,外麵一陣陣呼嘯的北風,襯托得整個陸宅格外荒涼。
從前熱熱鬧鬧的陸宅,如今也隻剩一個張管家。
偌大的宅子,徹底空了。
他定定目光看著院子裏的那棵梧桐樹,樹越長越高,然而,樹下卻沒有一個人。
那棵梧桐樹隻有一半高的時候,某個小猴子一樣的丫頭就喜歡爬樹。
有那麽一次,她爬到一半爬不動了,又不敢下來,嚇得“嗷嗷”直哭。
那次,他狠狠訓了她,劈頭蓋臉地教訓。
那件事,實在太危險。
可是小丫頭不長記性。
某天夜裏想跟同學出去吃燒烤,她又打開窗戶,順著梧桐樹爬了下來。
年紀大了,腿腳利索得很,“哧溜”一下就爬下梧桐樹。
就在她得意洋洋,拍拍手準備離開時,他再一次站到她的麵前。
他早就注意到她在爬樹了,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
那一次,又是免不了一頓教訓。
再加上她夜晚想出去吃燒烤,已經超出他的認可,他可謂是把她訓得哭鼻子。
她抽嗒嗒的哭泣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還有她的控訴——
“你就是混蛋!”
“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你是更年期到了,脾氣這麽大!”
“我就沒見過你這麽討厭的人,就知道訓我!”
當然,她不敢當麵控訴他,隻敢背地裏發牢騷。
隻是這些牢騷,她是故意發給他聽的,他肯定會聽到。
陸海寧看著院落裏的梧桐樹,神思有些縹緲和恍惚。
陸宅的一草一木,都承載著記憶。
十二年的時間,足以讓這兒的每一處都刻上足跡,無法磨滅。
陸海寧看著窗外,心口處洋溢著複雜而紛繁的情緒。
一支煙抽完,他又點了一支,煙霧騰起,籠罩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
他的眼底,是青色的疲憊,那疲憊,布滿他的眼睛。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修長而獨立。
外麵的狂風吹起地上的樹葉,一片卷著一片,摩挲著地麵,發出“沙沙”聲響,一聲一聲,很是刺耳。
空蕩蕩的陸宅,沒有人氣和活力。
陸宅,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陸宅。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