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你還要不要走了?
她在他的懷裏砸了砸舌頭,好長一會兒時間沒說話。
他寬厚的大手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一遍一遍。
好一會兒,陸海寧差點以為她鬧累了,睡著。
因為空氣陡然陷入了沉寂。
但,她在他的懷裏動了動,小聲道:“大騙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個寶寶,你的……”
她的聲音很輕,但不迷糊,陸海寧聽得一清二楚。
她真是醉了,不然……她不會說這些。
也隻有在喝醉酒的時候,人才是最沒有意識的,會把壓在心底的話都拿出來說。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服,閉著眼睛,嘴巴砸了砸。
“我去過好多次醫院,醫生跟我說,寶寶很健康,我在B超裏還看到他了,小小的。不過醫生不肯告訴我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我覺得是個女孩子,因為我喜歡女孩子啊……”
“寶寶好鬧,喜歡踢我,壞呢……”
陸海寧的心口忽然就像是被擊中,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四肢百骸間蔓延開來,如陣陣浪潮,拍打心口。
最前方是寬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漆黑的夜景。
但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小女人,走得很慢,臉上掛著笑容。
“我跟你……講,我想帶寶寶走的,不告訴你的……”張雨欣笑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寶寶,要是被你知道了,你會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說著說著,她又心酸地哭,眼睛紅了一圈。
“可我沒用,寶寶都帶不走……好沒用……他要是在,快四歲了。還好他不在了……如果在,你怎麽對他,他也流著向家的血……”
陸海寧的眼睛也紅了,他低頭看著懷裏的張雨欣。
她頭一次跟他說這麽多關於寶寶的事,從前,她都是隻字不提的。
陸海寧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用大拇指替她擦去淚水。
“小家夥很可愛……他會踢我,我每天晚上會給他講故事。”張雨欣閉著眼睛,像是回憶起那段時光,“那段時間,我在學校外租了房子,休假了,沒有人知道我懷過寶寶,雨熙都不知道,沒人知道,你也不知道……”
“可惜……以後懷不了寶寶了……”張雨欣難過地揪著他的睡袍,眉頭緊皺。
“不會。”陸海寧撫摸她的小腦袋,“好好調理身體,會有寶寶的……”
“你騙我,我不信你……”張雨欣輕笑,笑得有些嘲諷。
“我不會騙你,不早了,我抱你睡覺。”
說著,陸海寧抱起軟綿綿的她,將她放在大床上。
床很暖和,可張雨欣不肯鬆手,她睜開眼睛勾住陸海寧的脖子:“我不睡,我睡不著,你給我吃安眠藥吧。”
“你在芝加哥也吃安眠藥?”陸海寧的臉色變了。
張雨欣搖頭:“很少失眠的,你不要吼我,今天實在是睡不著了,睡不著……”
“那我陪你。”
“唔。”張雨欣默認,“你陪我說話嗎?你都不說話,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討厭呢。”
“你想跟我說什麽。”
陸海寧也坐到床上,將她放在懷裏,讓她的小腦袋枕在他的腿上。
這個姿勢,張雨欣很喜歡。
小的時候,她也喜歡跟媽媽這樣。
她的雙手圈住他的腿,閉著眼睛。
“你家小隆隆很可愛……”張雨欣的唇角揚了起來,“你有這樣一個寶寶,是不是覺得人生很圓滿?眨眼之間,你都有孩子了,還記得以前,陸宅隻有我們兩個。”
“不羨慕你。”張雨欣又撅起嘴巴,“我以後會比你過得好。”
“嗯,你以後會比我好。”陸海寧撫摸著她的頭發。
是啊,眨眼之間,那個喜歡跟在他身邊的小丫頭都這麽大了。
十二年的朝夕相伴,點點滴滴,細水流長。
張雨欣又想到了小隆隆,笑得很開心:“你寶寶真得很可愛,有時候,我想把他拐走,就像你拐我一樣,我也有棒棒糖。”
“我兒子又不笨,一根棒棒糖怎麽騙?”
“你意思是,我笨咯?”
“有點。”
“你就不會誇我……為什麽你這樣的男人……也能也老婆……”張雨欣氣,“我為什麽要跟你回家,你說我小時候為什麽要跟你回家……”
“後悔了?”
“唔。”
“我沒後悔過。”
“嗯?”張雨欣蹭了蹭他,撅起嘴巴,“要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帶我回家嗎?就是你知道我是向家人的話,會嗎……”
“會。”陸海寧沒有猶豫。
張雨欣咯咯笑了:“那你看來很喜歡跟我玩,我是不是很好玩。”
陸海寧沒有做聲,手指輕輕撫摸她柔軟的發絲。
深夜安靜,漂亮的水晶燈散發出柔和的光線,傾瀉在他和她的臉上。
他的動作異常輕柔,比春天的風還要柔。
他就這樣撫摸她的長頭發,偶爾滑過她的臉頰。
張雨欣閉著眼睛,很舒服,但就是睡不著覺,也不太想睡。
莫名其妙就失眠了。
她的身上蓋著被子,也不覺得冷,暖和和的,就是沒有睡意。
“我很喜歡上學……馬上要放寒假了……”張雨欣絮絮叨叨,“程先生說帶我去滑雪,或者去紐約玩……以前讓你帶我玩,你從來都不肯……小氣……以後我也不會纏著你了……你也覺得程先生好,我也覺得他很好……”
陸海寧的動作停住,深邃的眸子裏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沒有光澤,宛如幽深的黑潭水。
“你說……多久能對一個人產生感情……”張雨欣問他,“三年夠嗎?”
陸海寧沒法回答她。
張雨欣也沒法回答自己。
空氣,又陷入無邊無際的沉默。
深夜的晚上太安靜,安靜到他們能聽見彼此交融的呼吸聲。
張雨欣還是沒有困意,就有一句沒一句地和陸海寧說著話。
“你說……你先結婚,還是我先結婚……”她笑了。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陸海寧打斷她,“睡覺,嗯?”
“我睡不著,睡不著嘛。”張雨欣的酒意還在,臉蛋紅撲撲的,“你要是困你就先睡好了,我不睡,不睡。”
她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就想這樣一動不動地趴在他的腿上,然後絮絮叨叨說著話。
陸海寧無奈,心口那地方勻速跳動著。
“陸爺……”她喊他,“你把小隆隆接回家吧,小可憐在倫敦很孤單的……”
“他是男孩子,孤單什麽。”
“男孩子也是人啊,他還那麽小,不可理喻。”
“小隆隆的事,你不用操心。”
“不操心,我操心什麽,你家的事,我一樣都不想操心。”張雨欣冷哼一聲。
“睡不睡?不睡的話,我睡了。”陸海寧不想再理會她。
他知道這丫頭越說越來勁,什麽都要跟他說。
這時候,已經是夜裏近三點。
她的身上是淺淡的酒氣,整個人都像是一串葡萄,掛在他的身上。
“不要睡啊,你睡了誰聽我說話,我還有好多話要說呢……我給你講我們學校的事好不好?上次那個、那個薛琳琳,是不是被你弄走了?真得很討厭,說人家已婚……”
“……”
“弄走就弄走吧,不過學校的男生不敢給我寫情書了,以前一天要收好幾份,現在一個月都沒有一份。”張雨欣有點不高興,“是我沒有魅力了嗎?是嗎?”
“你什麽時候有魅力過?”
“這樣啊……”張雨欣挫敗,“知道了。”
“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你還要不要走了?嗯?”
“走……我不要呆天海市了……”
“那就睡覺。”
“不睡,說了不睡!”
陸海寧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按她這鬧騰勁,再鬧兩三個小時都不成問題。
一個沒看住,就讓她喝了酒,臥室也被她翻得亂七八糟。
陸海寧幹脆關了燈,摟著她躺下,雙手環住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張雨欣,安分點,睡覺。”
“小可憐不睡覺,小可憐睡不著……”
“……”
她一口一個“不睡覺”,結果,陸海寧還是硬拉著她躺下,按住她不準她亂動。
起初,她還會跟小鴨子一樣折騰兩下,慢慢兒,也累了,沉沉睡了下去。
她在他眼裏還是以前的模樣,甜美善良、單純美好,從未變過。
她柔軟的發絲落在他的脖子間,撩得他很癢。
說沒有反應是假的,陸海寧壓製住自己。
夜深沉,張雨欣漸漸兒不說話了,呼吸平穩,心跳勻速,她窩在他的懷裏就像是一隻兔子。
窗外樹影幢幢,漆黑的影子投在窗簾上,宛若龐然大物。
風一吹,樹葉隨風動,發出“唰唰”聲響。
一夜安好,張雨欣沉浸在酒精的麻醉中不可自拔。
……
一大早,她是被鬧鍾鬧醒的。
外麵在下霧,白茫茫一片,天才蒙蒙亮,一眼看去,望不到很遠。
張雨欣的頭很痛,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喝醉第二天就會頭痛。
掙紮著坐起來,她摸摸身邊,陸海寧不在。
他什麽時候起的?去哪了?
她用力回想,昨晚上她喝醉了,他在臥室陪了她一晚。
這男人的紳士風度還是有的,沒有對她不規矩,更沒有對她做什麽。
張雨欣在洗手間洗漱,沒有化妝,簡簡單單穿了一件白色長款毛衣裙,套上一件駝色的大衣。
張管家已經將她的行李箱收拾好,她拖著行李箱來到門口。
外麵霧蒙蒙一片,飛機怕是又要延誤。
但,就在張雨欣伸手去開門時,忽然發現門打不開!
張雨欣臉色變了,又用力開了一下,打不開!
怎麽會這樣?
她將行李箱丟在一旁,跑去電話機給樓下打電話。
“張管家。”
“張小姐,您醒了?”
“我醒了,門怎麽回事,我打不開。”
“張小姐,您稍等,我給你送早餐上去。”
說完,張管家掛上電話。
張雨欣看了一眼時間,來得及。
不一會兒,張管家就端著托盤上樓來,她將早餐放在桌子上。
早餐很豐盛,有三明治、蛋糕、提拉米蘇,也有傳統的糕點、蒸餃和包子,香氣四溢。
雖然知道張雨欣吃不了太多,但張管家還是很盡心。
“張小姐,這是陸爺特地給你買的豆漿和鮮肉月餅,陸爺一大早出去買的。”張管家道,“當然,陸爺說你愛吃哪樣就吃哪樣,吃飽就好。”
張雨欣看了一眼豐盛的早餐,又看了看外麵霧沉沉的天空。
“陸爺人呢?”
“我不太清楚。”
“為什麽鎖門?”
“張小姐,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陸爺交代了,等他回來,您再去機場。”
“我會趕不上飛機的!”張雨欣有點生氣。
昨天說的好好的,為什麽今天就要等他回來才行?她要是趕不上飛機怎麽辦?
張雨欣的頭隱隱作痛,昨晚上喝醉的後遺症。
“張小姐,您再等等吧,我先下樓,有事叫我。”張管家也不好說什麽,陸爺就是這麽交代的。
說完,張管家就走了,張雨欣跑到門口,但張管家迅速地鎖上了房門。
張雨欣很急。
她麻利地撥通了陸海寧的手機號。
一遍兩遍,無人接聽。
他又去哪裏了?
不管怎麽樣,急也沒有用,她隻好坐下來用餐。
上一次他給她買月餅和豆漿還是一年前了,她啃了一口月餅,還是以前的味道,但她有點不知滋味。
心口跳動著,跳得有些急迫。
昨天夜裏的事情,她有點想不起來,隻記得自己喝醉了,在他懷裏躺了很久。
張雨欣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真的,躺哪不好,要躺他懷裏?
又想了想,她是不是還扯他衣服了?然後跟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她說什麽了?
張雨欣實在想不起來,但言多必失,她可能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
張雨欣頭痛,揉了揉太陽穴,咬著月餅。
月餅很鮮,一口咬下去都是肉餡,張雨欣一邊吃一邊喝豆漿。
整個陸宅都格外安靜,聽不到任何動靜,隻有樹梢上的麻雀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她給陸海寧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裏。
等到她快吃完早餐,陸海寧都沒有回她。
張雨欣著急地去拽門,但是門鎖得嚴嚴實實,根本打不開!
她還能準時去機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