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認識十六年的男人
安靜的包間裏,張雨欣有些茫然無措。
夜,越來越深。
外麵是喧囂的城市和迷離的燈火,而包間裏隻有她孤獨的身影。
燈光將她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長,映照在地麵上,形單影隻。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從臂彎裏抬起頭來,默默打開蛋糕盒。
眼睛紅通通的,長睫毛上也掛著晶瑩的水珠。
此時此刻,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鍾。
他沒來,也始終沒給她回電話。
包間裏有暖氣,但她卻起了一身寒意。
她和他之間,永遠都不可能純粹。
這段時間,她和他的相處格外平靜,誰也不提第三個人,哪怕是陸虎隆。
小心翼翼,謹慎細微。
但再多的小心都不過是欲蓋彌彰,她和他,誰都無法掩蓋掉已經發生過的一切。
她從來都知道,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所以……根本不存在對仇家仁慈的理由。
也許他來芝加哥,隻是為了讓她再嚐一遍被踐踏的感覺。
她承認,他挺成功。
他很懂得拿捏一個人的心理分寸,當然,他若是不懂,又怎麽能站在天海市的高處,呼風喚雨。
她太低估他。
陪她看場煙火,給她做頓飯,接她上下班……她就約了他,給他過生日。
然而他從來不是個會浪費時間的人,從來不會把精力浪費在沒用的事情上。
張雨欣打開蛋糕盒,奶油的香氣撲麵而來。
快八點了,他不可能來了。
這是她親手做的蛋糕,也是她迄今為止做得最漂亮的一個蛋糕,毫無瑕疵。
也好,自己做的蛋糕自己吃吧……
張雨欣用刀切開蛋糕,先切了一小塊放在碟子裏。
她默默吃著蛋糕,奶油很好吃,水果很新鮮,怎麽吃怎麽都是甜的。
可能,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親手做了一個蛋糕,在他生日這天。
張雨欣一口一口吃著,甜膩的味道滑進喉嚨,忽的,她鼻子一酸,兩行淚落在了蛋糕上。
吃著吃著,她吃出了苦味兒。
明明是很甜的蛋糕,為什麽會苦,她是不是放錯東西了……
是吧,不然蛋糕怎麽會苦呢。
可這是她親手做的,做了兩個小時……她想吃完。
安靜的包間裏,隻有張雨欣一個人在吃著蛋糕。
時間寂靜,身影孤獨。
暖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除了茫然外,她的眼底也沒有太多的表情。
仿佛,隻是一個朋友爽約了。
沒什麽……
一整盒蛋糕,張雨欣吃了好久才吃掉一半。
工整的“生日快樂”四個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一口一口吃著,吃得很撐還在吃。
直到再也吃不下。
桌子上一片狼藉,蛋糕還剩下一小半。
時已深夜。
不管怎麽樣,她會等到十二點,這也是她最後的一點耐心和支撐。
張雨欣空洞的雙目茫然地看著對麵的牆壁,牆壁上有精致的裝飾畫,可她的眼裏什麽都看不見……
四年前的滋味再一次浮上心口。
等,漫無止境的等。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同一件事上會摔兩次,可她應該明白啊,她等的這個人……永遠都不是她的良人。
十一點半,夜深人靜。
和四年前一模一樣,如出一轍地等待。
隻不過那時的她喝醉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等待其實是件很痛苦、很磨人的事。
那時喝醉了倒好,迷迷糊糊自娛自樂,說著話,喊著他的名字就等到了十二點。
可現在不一樣。
清醒著,太折磨人。
有時,她看著牆壁發呆,有時,看著茶杯發呆。
有時撐著腦袋,有時將頭埋在雙臂間。
無窮無盡的等,就像是漂泊在荒蕪一人的孤島,尋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希望。
這種滋味,她畢生都不想再嚐試一次。
等得到花開,卻等不到人來。
失望無窮盡。
張雨欣的眼底是迷離的幽邃,大眼睛中沒有一絲光澤,就好似雷雨前的天空,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十二點。
張雨欣站起身,無力地撐著桌子。
她把沒有吃完的蛋糕收拾好,扔掉。
背上包,張雨欣看了一眼掛鍾。
時針指向12,分針已經過了12,她終究沒有等到他來。
心口反倒沒有了最初的感覺,很平靜很平靜。
轉過頭,她離開包間。
夜深人靜,四周無人。
風一吹,她耳邊的發絲隨風飄動。
她伸出手,輕輕將發絲別到耳後,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公寓,她扶著牆壁走回家,心底是說不出的感覺。
累,累到極致。
門一開,小乖乖巧地蹲在地上,仰起頭衝張雨欣“喵”一聲。
小家夥又乖又可愛,就這樣蹲在門口。
張雨欣看到它可愛的小臉蛋,笑了笑,關上門,蹲下身,摸著它的小腦袋。
“小乖,是不是在等九九。”
“喵——”
“小乖最好了,對不起啊,九九讓你久等了。你怎麽還不睡?是不是看不到九九睡不著?”張雨欣撫摸著它的小腦袋。
裙子拖在了地上,可是張雨欣一點都不想站起來。
真得很累。
她幹脆癱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將小乖抱進懷裏。
“小乖,以後九九再不會這麽傻了,再不會了。”她靠著小乖,眼底是閃爍的晶瑩淚花,“你是不是也覺得九九是個傻瓜,隻會被人騙……”
她不想動,就想這樣抱著小乖。
一晚上都是一個人,她真得想說說話。
她本來就是個很愛說話的女孩子啊……
“喵喵……”
“小乖,你陪著九九,永遠不要離開,九九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張雨欣呢喃自語,“你是不是也覺得九九很傻,九九下午請了半天假,都沒有陪你……”
張雨欣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真得很傻。
傻到極致。
“喵……”
小乖好像感覺到張雨欣哭了,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背,又往她懷裏蹭了蹭,安慰她。
張雨欣將小乖摟得更緊,她想,還好有小乖陪著她……
“喵……”
張雨欣一動不動癱坐在地上,目光渙散,沒有焦距。
她就這樣摟著小乖,不願意站起來。
夜深了,四周十分安靜,聽不到一點雜音。
張雨欣抱著小乖,兩行淚水流下。
第二天又是一個晴好的天氣,秋陽高照,清晨的空氣中是飄動的白霧。
今天的霧氣很濃,張雨欣裹著一條橘紅色的圍巾走在去校園的路上。
一夜過來,她的心情平複許多。
昨晚上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沒有做過蛋糕,也沒有去過Time。
一切平靜如水。
昨天曠了一下午的課,她一大早就來教室補筆記。
有時候覺得自己是真傻,吃一塹都沒法長一智。
早上,會有同學帶報紙來教室裏。
因為班上很多來自國內的留學生,沒上課時,他們就喜歡一邊看報紙一邊聊聊國內的新聞和八卦。
再加上他們都是新聞專業,更是喜歡挖掘小道消息。
張雨欣坐在教室後排,低著頭補筆記。
但身後男生討論新聞的聲音還是陸陸續續傳了過來——
“這不是去年獲得過‘世界小姐’冠軍的韓雨柔嗎?”
“是嗎?還真是,不愧是冠軍,身材真好,長得也很有氣質啊。”
“那個選美比賽還是有點含金量的。”
“聽說是天海市國安部部長的女兒?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韓小姐確實是如假包換的紅`三`代,但韓小姐背景大,從來不會出任何負麵新聞。”
“也是,人家又不是娛樂圈的。聽說得這個獎還是去隨便玩玩,結果哪知道拿了個冠軍。”
“這緋聞是真的假的?”一個男生指著報紙,“韓小姐給男朋友過生日?”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一個來自天海市的男生道,“我來留學前就聽說韓雨柔有男朋友了,背景也很大啊,隻不過是隱隱約約聽說,消息不明朗。”
“這麽漂亮,不進娛樂圈真是可惜。”
“我看看。”男生翻動報紙,“男方是金融界帝國總裁?身家千億?誰啊?”
“這照片偷拍技術太差,實在看不清,男方很低調的樣子。”
幾個男生嘰嘰喳喳討論,比女生還熱絡。
張雨欣拿筆的手一頓。
她忽然轉過身來,搶過他們的報紙!
“哎哎,張同學,幹嘛搶我們報紙?!”
不過他們也不會跟女生計較,就是覺得張雨欣的八卦心還挺強,一邊做筆記一邊還能聽他們議論。
張雨欣翻到他們說的照片——
確實是偷拍的照片,一處莊園,男人和女人出雙入對。
是夜晚的偷拍照,女人被拍到側臉,輕而易舉被認出是韓雨柔。
男人隻拍到背影。
隻是這背影,張雨欣再熟悉不過。
認識十六年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熟悉到何種程度,大概就是——他抬一下手,她都能知道他要做什麽。
張雨欣的眼底是一層淺淺的朦朧,臉上的錯愕停留了兩三秒後又恢複平靜。
“雨欣,你對這些也感興趣啊?”
張雨欣將報紙還給他們:“沒興趣。”
“別騙人,沒興趣的話搶我們報紙幹什麽?”
“隻是想看看怎麽寫八卦新聞。”
說完,張雨欣轉過頭去。
身後的男生沒有消停,嘻嘻哈哈討論不停。
張雨欣平靜地低頭做筆記,臉上著實沒有太多表情。
她已經為無關緊要的人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她差點忘了,她來留學是為了深造,而不是浪費時間。
現在想想,這段時間最對不起的還是自己。
有看煙火的功夫還不如多背幾個單詞,有看電影的時間還不如多做一會兒兼職……
再這麽浪費時間,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了。
張雨欣動了動唇角,認認真真學習。
……
周末晚上。
張雨欣抱著小乖坐在陽台上喝牛奶。
小乖在她懷裏玩球,她就一邊喝牛奶一邊背單詞。
窗外的星空很美,能看到明亮的星星,雲絲淺淡,朦朦朧朧。
外麵起霧了,窗玻璃上籠罩一層淺淡的水汽。
小乖喜歡用爪子在玻璃上按一下,因為……按一下就會出現爪印,像梅花?
小乖覺得特別好玩。
喝了幾口牛奶,張雨欣覺著腥,加上胃不太舒服,她急急忙忙跑去洗手間吐了。
陸海寧生日那天著了涼,她這兩天身體都不太舒服。
她著實沒有把自己照顧好。
張雨欣趴在水池邊吐了半天,頭暈乎乎。
“喵,喵……”小乖著急地走來走去,害怕地看向張雨欣。
九九不能有事呢……
張雨欣覺得頭暈,眼前直冒金星,難受得要死。
她趕忙找了胃藥,吃了兩顆。
藥效一時半會不會有,她強忍著胃痛,抱著枕頭坐到床上。
小乖還是很著急。
張雨欣臉色蒼白,嘴唇一點血色沒有。
太痛了,她的額頭流下大滴大滴的汗珠。
這兩天,她一直處於昏昏欲睡的狀態,不僅是感冒,還有點低燒。
今天晚上,似乎更嚴重了。
胃痛得厲害,張雨欣蓋著被子,蜷縮起身子。
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小乖看著這樣的九九,害怕地撓床。
“喵,喵……”
它好著急!
張雨欣的意識有點恍惚,耳邊隻聽得見小乖的叫聲,別的什麽都沒有。
頭頂上的水晶燈也在晃,晃來晃去,漸漸模糊。
胃藥似乎一點用處沒有,這陣胃痛來勢洶洶。
躺了十分鍾,在困意和痛意中,張雨欣又想吐。
她強撐著身體走下床,跑到洗手間,扶著水池吐了半天。
晚上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她扶著水龍頭,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真得很難受。
周三晚上回來太晚,再加上在地上坐了將近一晚,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乖毫無睡意,它不停地叫,不停地咬著張雨欣的睡衣。
胃藥也全部吐了。
胃痛絲毫沒有減輕。
困倦中,她發起了高燒。
身體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又像是置身沙漠,整個人都熱得不正常。
在這極度的病痛折磨中,“噗通”一聲,張雨欣栽倒在地上。
小乖慌了,著急地咬張雨欣的衣服,“喵喵”叫個不停。
可是公寓裏沒人,它再怎麽叫都沒用,撓牆也沒用。
張雨欣倒在洗手間冰涼的地麵上,身體滾燙,不省人事。
衛生間的燈蒼白而明亮,整個公寓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