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停著一輛蘭博基尼跑車。
朦朧夜色下,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人立在跑車旁,臉色陰沉,發絲上還帶著夜間的白色水霧。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冷厲的眸子看向燈火通明的別墅。
眼底,是看不清的神色。
慍怒的情緒在他的臉上一點一點醞釀,發酵。
客廳的門打開,一身白色大衣的寧安走了出來,身後是嬌小的張雨欣。
外麵的風很大,特別冷。
“雨欣,你回去。”寧安攔下她。
張雨欣抬頭,看到了外麵的宋少焱。
宋少焱的臉色雖然陰沉,但十分平靜。
“雨欣,不會有事的,他不敢拿我怎麽樣,我和他是利益關係。”寧安寬慰她,“雖說他人品不怎麽樣,但至少底線還是有的,不會打女人。”
“可是……”
“沒關係,雨欣你進去,你進去我才放心。外麵冷,乖,進去。”
寧安不希望把張雨欣卷進來。
她推搡張雨欣,張雨欣無奈,隻好回屋。
門關上,寧安從鬆了一口氣,沿著台階往下走。
走過寬闊的庭院,繞過噴泉,她走出別墅。
風一吹,寧安圍巾上的流蘇不停擺動。
那個男人就像感覺不到冷似的,一動不動,站在車旁。
冷冽的眸子盯著她看。
寧安走到他身邊,淡淡笑了笑:“宋公子這麽晚了還來找我?”
夜色下,她的臉色格外溫柔,如月光,如流水。
眸子裏也含著笑意,似乎隻是麵對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寧安,什麽時候學會夜不歸宿了?嗯?”宋少焱移動目光,看向她,嗓音低沉。
“跟宋公子學的啊。”寧安抬起手,挑了挑碎發。
朦朧的夜色下,她的臉上多了幾分平日沒有的嫵媚。
宋少焱頭一次發現,這個女人也可以如此風情萬種。
在公司裏幹練上進,在爺爺麵前乖巧溫柔,在他麵前……清冷孤高。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妻子厲害得很。
“上車。”宋少焱睨了她一眼,看向自己的蘭博基尼。
“我自己有車,可以開回去。”
“別讓我說第二次。”宋少焱語氣淡漠,“你也不想跟我在陸爺別墅吵是不是,嗯?”
“宋少焱,你可真有本事。”寧安唇角是上揚的不屑。
威逼利誘,什麽都來。
寧安確實不想跟他在陸爺別墅吵,鬧得人盡皆知對誰都不好。
她坐進宋少焱的車,眼神冷漠。
看到寧安上了車,宋少焱才坐進駕駛位。
“寧安,這幾天宋氏很忙,你別給我惹麻煩。”宋少焱警告。
他將車開出去,駛離別墅區。
男人開車的模樣十分冷峻,修長的十指扣住方向盤,側臉俊逸,眼底沒有太大溫度。
“我怎麽給你惹麻煩了?難道我現在連見朋友的資格都沒有了?”
“出門跟我匯報。”
“嗬。”寧安被氣笑了,“那你是不是也要跟我匯報?這樣才顯得公平。”
宋少焱眉頭皺了一下。
“宋公子,你有你的自由,我也有我的時間,我們也算不上真正夫妻。”
“領了證,上了床還不算夫妻,那你說怎麽才算。”宋少焱表情冷漠。
“嗬。”寧安冷笑。
她一隻胳膊撐著窗戶,無神的視線落在前麵。
夜裏起了霧,白蒙蒙一片,視線也隨之模糊。
黑暗中,她的身子很是單薄,就連臉色也不太看的清。
宋少焱偶爾轉過頭,對上的是她沒有神采的目光。
“寧安,你那幾個男助理,我會找人換掉。”宋少焱開口。
寧安頓時炸毛,直起身子看向他:“你為什麽要幹涉我的工作?幹涉我的生活不夠,還要幹涉我的工作?我現在工作很好,這是我唯一的退路,你都要封死是嗎?”
除了工作和事業,她已經一無所有。
他還想怎麽樣?
“我隻是看不慣你的幾個男助理而已。”宋少焱神情淡漠,且有幾分理直氣壯。
“他們是我的工作夥伴,彼此都很熟悉彼此的工作方式,我們之間早就形成默契。你把他們換掉,我上哪去找合適的工作夥伴?”寧安氣急。
“默契?你跟他們都有默契了?那我豈不是更得換。”宋少焱的唇角揚起不講理的弧度。
扣住方向盤的手,用了幾分力。
默契……嗬。
好笑。
“宋少焱,你別不講理。”寧安這次是真得很生氣,她沒想到宋少焱管得這麽寬了,“如果你把他們換掉,我不會再幫著你哄爺爺,到時候爺爺把集團給了你弟弟,可別怪我不講理。”
“安安,看不出來,會威脅人了。”宋少焱眼底是漸漸冷卻的溫度。
他是小看她了。
威脅人的本事挺大。
“而且宋公子,一旦爺爺把集團交了出去,你可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寧安繼續威脅。
“很好。”宋少焱眼裏的溫度徹底冷卻。
森冷,清寒,猶如寒冬臘月的冰淩。
“宋公子一向聰明,把什麽事情都算計得清清楚楚,我想,你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輕易跟我過不去的,對嗎?”寧安笑了。
宋少焱的軟肋就是集團。
拿這個威脅他,百試不爽。
“你試試。”宋少焱冷聲道。
寧安不再開口。
她重新轉過頭,一隻胳膊托著腦袋,視線落在窗外。
車玻璃上凝結了一層淺淺的薄霧,朦朦朧朧。
外麵霧大,宋少焱的車開得很慢。
這個男人的臉上一直都是沉寂的黯淡,臉色很不悅。
夜裏太安靜,兩人誰也不開口的時候,車子裏就有一種突兀的沉寂。
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寧安有些疲憊,她困得閉上眼睛,長睫毛微微低垂。
車子在霧氣中穿行。
宋少焱開著車,穩重的側臉上是一絲淡泊的神情。
就在宋少焱以為寧安睡著的時候,她忽然又淡淡開口——
“宋少焱,你什麽時候能把宋氏拿到手啊。”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跟他說話,又像是在說夢話。
宋少焱轉頭,隻見她閉著眼,臉上很是平靜。
“宋少焱,等你把宋氏拿到手,我就離開天海市了。”
倏地——
宋少焱踩下刹車。
“你再說一遍。”他冷著臉。
寧安詫異地睜開眼,怎麽停車了呢。
她說的有問題嗎?
他是她在天海市唯一的寄托,也是她遠嫁留在天海市唯一的念想。
等他拿了宋氏,離了婚,她還留在天海市做什麽?
宋少焱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感受到了壓力,揉了揉額頭,淡淡解釋——
“我爺爺很想我,我留在他身邊會更好一點,他特別想我,就我這麽一個孫女。老人家年紀大了,我去陪陪他,也是人之常情。”
“你可以把他接到天海市。”
“他的身子骨,哪裏還禁得住折騰。他在美國生活了好多年,安土重遷,不會同意的。”
“那你是打算留在他身邊了?”
寧安沒開口。
她以後的計劃,沒有必要跟宋少焱說。
就是不知道宋少焱還有多久能把宋氏拿到手。
“說話!”宋少焱略有幾分怨氣。
他開了車燈,黯淡的光線下,他那張臉上籠罩著冷意。
倒是寧安很平靜,微微睜開眼睛又緩緩閉上,眼底滿是不堪的疲憊和說不清的倦色。
“沒有打算那麽遠。”寧安敷衍地回他。
“如果我拿不到宋氏呢?”宋少焱看著她。
燈光下,他的眼底是漂浮的冷意。
寧安似乎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她淡然一笑:“拿不到?你的意思是,爺爺把宋氏給少俊嗎?”
“是。”
“如果真得給了宋少俊,那我也盡力了。隻是,你會不會遷怒我?結了婚,最後什麽都沒得到。”寧安微微一笑。
她漂亮的眸子看向他,沒有太多神情。
宋少焱動了動嘴唇。
“開車吧,我想睡覺。”寧安開口,沒有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她怕他再跟她吵,或者又說出傷人的話。
她又不是鐵打銅鑄的,哪裏禁得住一次次地戳心。
一顆心已經千瘡百孔,她也不知道還能再被傷幾次。
這一次,她是真累了。
不知為何,宋少焱莫名煩躁,他解開領口的紐扣。
想點一支煙,但寧安在車裏,他又克製住。
蘭博基尼開到宋宅時,寧安還在睡。
她看上去很疲憊,眼底是憔悴的青色,車子停了下來她都毫無知覺。
整個人像一隻沒有警惕的貓咪,蜷縮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
駕駛位上的宋少焱停下車,凝視著她看了很久。
半晌後——
宋少焱脫下身上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這才從車裏將她抱出來往臥室走去。
剛將她放在床上,寧安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到家了?”
“嗯。”男人替她脫掉外套。
“我給雨欣回個短信,不然她要擔心了……”說著,寧安帶著困意想要坐起來。
“我幫你回。”宋少焱搶過她的手機。
“哦。”寧安也沒有反抗。
太困,她抱著枕頭,立刻又進入夢鄉。
隻有睡覺的時候,才是她最沒有煩惱的時候,卸下全部的麵具和偽裝。
她一動不動,宋少焱看了她一眼,給張雨欣回了短信。
他沒有立即去浴室,而是擱下手機,在床邊默默坐著。
這一坐,就是很久。
夜色深沉,白霧朦朧。
第二天的天海市起了大霧。
白霧從夜裏就開始凝結,到了早晨時,久久不散。
天空灰蒙蒙的,霧氣中夾雜著灰塵和黃沙,整個城市都變成了灰黃色。
行人大多戴著口罩,行色匆匆。
馬路上的車子一輛一輛穿梭,車如流水馬如龍。
陸氏集團大樓坐落在市中心黃金地段,因為霧氣太重,整棟樓隻能看清半截。
盡管如此,飄散的霧霾依舊掩蓋不住陸氏大樓的銳氣和鋒芒。
魏寶龍戴著口罩,將車停在陸氏的地下車庫。
他拿了保險櫃的鑰匙,往陸氏地下通道走去。
整棟大樓的設計就像陸海寧那個人的行事作風——幹練、果決,沒有多餘的線條。
魏寶龍很瘦,灰色大衣裹在身上,越發顯得他瘦削修長。
他的手裏是保險櫃的鑰匙。
等拿了東西,他就帶著趙美幽回倫敦。
看到她受折磨,他也不好受。
據財產公證處的人說,保險櫃在地下通道的暗格裏。
魏寶龍的皮靴敲打在地麵,發出“蹬蹬”聲響。
地下通道很是安靜,能清楚地聽到皮鞋的聲音,甚至還有回聲。
但,越往裏走,魏寶龍的心越跳得厲害。
眼皮子忽然跳個不停,身後猛地出了一層虛汗。
這裏太安靜!
安靜得不真實!
魏寶龍停下腳步,眼底是深沉的幽光,瞳孔緊縮,雙手緊握成拳。
他站在原地,像一隻豹子,警惕地掃視四周。
並沒有任何異常。
揉了揉太陽穴,他總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但這一切都順利地……不真實。
從陸海寧雙腿殘疾,到T市山體滑坡,到忽然找到蕭紫,再到順利做完親子鑒定,拿到陸海寧的家產。
一切都順利得不像話。
魏寶龍的心突突跳動,壓抑的空間裏,他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如此順利,就像是陸海寧被他掌控了一樣。
可陸海寧是什麽人,他怎麽會這麽順利地被他算計?!
“不好!”魏寶龍忽然暗喊一聲,眼中閃爍惶恐的精光。
魏寶龍陡然像是想起什麽,四肢百骸如被電流襲擊。
他反應過來了!
魏寶龍立馬掉頭,拿出手機,飛快地往出口跑!
他的眼裏是惶恐的神色和不安的表情,一張臉暗沉無光,口罩都遮不住他的忐忑。
拿出手機,他撥通趙美幽的電話!
但,趙美幽在酒店,加上昨晚吃了安眠藥,打了三遍才打通。
魏寶龍氣喘籲籲地跑:“美幽,起來,不好,我們中計了!”
“什麽,寶龍,你說清楚一點,什麽……”
“美幽,我說我……”
“砰”——
一聲槍響,子彈精準地穿過魏寶龍的手!
“哐當”,魏寶龍的手機從手裏滑落!
通話終止。
魏寶龍還沒有能跑出地下通道,一抬頭,就看到了李浩傑迎麵向他走來。
李浩傑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深沉和冷峻,沒有溫度的眸子裏是銳利的鋒芒。
他踩著黑色皮鞋往魏寶龍走,右手裏是一支小型黑色手槍。
臉色暗沉,沒有表情。
直勾勾的視線落在魏寶龍的臉上,如刀如劍。
地下通道格外安靜,隻聽得到李浩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