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冷戰
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需要自己做決定。
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她應該牢牢抓住,並且努力去實現。
然而,不知為何,心口那地方卻錯亂地跳了一下,就像是吉他的弦,忽然亂了一拍。
從哪個地方開始亂的,她不得而知。
張雨欣漂亮的眸子裏覆上一層水霧。
陽光傾瀉在她的臉上,她白皙的皮膚上多了淺淺的金色。
張雨欣低頭擰開手裏的礦泉水瓶蓋,喝了一口水,往陸虎隆走去。
“小隆隆,九九要先回去了,你認真上課。”張雨欣彎腰摸著他的小腦袋。
小家夥粉妝玉琢,十分可愛。
“知道的,九九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嗯,拜拜。”
張雨欣跟他告別,一出來就坐上了回公司的車。
她打開郵件,這才看到,慕教授給她發了很多專業的內容。
有筆試試題,也有麵試要領,還有對芝加哥大學的介紹。
她打開,一封一封查看。
她要報考的是新聞學院。
專業課對她而言是不難的,主要是英語方麵好好考,不會存在什麽問題。
關閉郵件,收起手機。
張雨欣撐著腦袋靠在窗口。
她的眼底是看不清的情緒,如絲如線,剪不斷,理還亂。
視線所及處,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格外醒目。
精致的藍色妖姬花型,璀璨的鑽石,無與倫比的切割技術。
她伸出右手,輕輕摩挲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一處紅綠燈前,車子停下。
張雨欣一轉頭,正好看到路邊一家婚紗店。
幹淨的店麵,漂亮的燈光,還有各種各樣的婚紗。
最外麵玻璃展櫃裏是一件一字肩蕾絲婚紗,聖潔的白色,細膩的蕾絲,還有長長的拖尾,奢華而純美。
張雨欣的掌心落在車玻璃上,目光看著窗外。
沒有多久,車子開到公司樓下。
張雨欣剛剛跳下車,一個男人從旁邊走過來。
“雨欣。”
“你怎麽來了?”張雨欣笑了笑,是胡鵬亦。
“我想看看你。”胡鵬亦一臉委屈,“自從他回來後,你就沒有見過我了。”
“我……有點忙。”
“雨欣,也不是想纏著你,就是特別想跟你說說話,可你又嫌我煩。”胡鵬亦像個小孩子一樣,很是委屈。
倒是張雨欣覺得這男人又小孩子氣了。
“我沒有嫌你煩呀,我是最近真得太忙了,忙著照顧你大哥和他兒子,還要上班。”
“雨欣,你還愛他吧?”胡鵬亦忽然問。
他問的很是直白。
“我已經回答過你了。”張雨欣淡淡道。
“雨欣,你太口是心非了。”胡鵬亦搖頭,“你說隻是還他的恩情,可是你心裏有他,你在乎他。”
胡鵬亦知道自己敗給了陸海寧。
也許之前他還有信心,但擊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大概就是張雨欣發燒的那一次。
醫生說,她沒有求生意識。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她內心深處是有多在乎陸海寧。
後來,他再怎麽追求張雨欣,都覺得無力。
每一次,都很無力。
他知道,他胡鵬亦沒法讓她做到生死相隨。
而那個人,可以。
她再不承認,再撒謊,再不願意麵對,也改變不了她心裏還有陸海寧的事實。
那是愛到骨子裏後殘留下的印記,刀刻一樣,一輩子都抹不去。
太深,太重,太沉。
“雨欣,這是他給你的戒指嗎?他跟你求婚了?”胡鵬亦低頭,正好看到她無名指上的鑽戒。
鑽戒太惹眼,他想看不到都不行。
張雨欣趕忙將手背到身後,沒有否認。
“如果他真得是真心追求你,那我祝福你們。”胡鵬亦歎了一口氣,從來沒有這樣失敗過,很難受,“如果他不是真心的,或者隻是被你感動,你別忘了還有我啊,我等著你呢。”
“鵬亦,你太傻了。”
這段時間,她越來越發現,胡鵬亦好傻。
她已經明明白白拒絕了他,可他還在執著地不放棄。
原以為他是個聰明人。
“雨欣,我不是傻,我是心甘情願啊。”
從來沒有這樣過,全部的七情六欲都被一個人牽動。
胡鵬亦無奈地看著他,陽光落在他英俊的眉眼上,眉梢、眼角都是溫柔。
“雨欣,我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如果你和我大哥在一起了,我會祝福你們,我隻求你鄭重考慮,不要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胡鵬亦表情嚴肅。
“我不會拿自己一輩子幸福開玩笑的。”張雨欣點頭。
“我想,你對我大哥的性格很清楚,他不是一個很容易動感情的人,他如此草率地跟你求婚,一定是有所圖。你性格好,對小孩子有耐心,他選擇你,你會一心一意照顧他和小隆隆。一舉兩得,沒有什麽毛病。”
胡鵬亦在冷靜地給她分析。
至少,他是這麽認為的。
陸海寧哪裏是個容易動感情的人。
“雨欣,我想看到你真正幸福。”不準有人欺負她。
“我心裏清楚。”張雨欣語氣平靜。
這些,她都清楚。
所以,陸海寧說要追求她的時候,她才想著彼此都應該冷靜冷靜。
她沒有什麽優點,甚至到處都是缺點。
她曾經跟陸海寧表白過,他拒絕了她。
張雨欣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語。
她精致的小臉上是微微迷茫的神色,有些悵然若失。
“雨欣,別勉強自己,你和我大哥真得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胡鵬亦勸說她。
“我知道啊,我從八歲就知道。”張雨欣低聲笑了。
從見到陸海寧的第一麵起,她就知道。
“雨欣,有什麽難處你跟我說,你別忘了還有我啊。”
“謝謝你,鵬亦,謝謝你一直站在我的身邊。”她看向他。
“還是跟我這麽生分。”胡鵬亦無奈。
她揚了揚手裏的包包:“我得上樓工作了,今天還有好多通稿等我處理呢!你也快回去吧!”
“你這是趕我走呢。”胡鵬亦越發無奈,“你上樓吧,我看著你上去。”
張雨欣點點頭,衝他揮手。
抬手時,她手上的鑽戒格外刺目。
陽光一照,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
張雨欣的工作不算忙,通常不需要加班。
她晚上會在陸海寧別墅的書房裏看書,做慕教授給她的習題。
芝加哥大學的事情,隻有她和慕教授知道,她還沒有對任何人說。
這一天晚上,她給寧安打了一個電話。
“安安,你身體好點了嗎?出院了沒有?”
“我已經出院了,最近沒有上班,在家休息。”寧安的語氣聽起來很是疲憊。
“我明天晚上去看你?”
“雨欣,不用了,宋家雞飛狗跳的,你還是不要來了。”
“怎麽了?宋少焱他……又跟你吵架了?”
寧安苦澀地笑了笑:“可能看在我還是個病人的份上,並沒有跟我吵。”
“安安,別委屈自己。”
張雨欣心裏頭蔓延過一陣酸澀,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寧安,因為她也不擅長處理這些事。
她隻是有點替寧安難過。
“我知道的,雨欣,你也照顧好自己。”
寧安又絮絮叨叨地跟張雨欣說了很久的話。
張雨欣很單純,她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她隻想著,張雨欣以後一定不要走她的老路,一定要嫁給愛情,而不是勉強自己。
掛上電話,她一抬頭,就看到宋少焱走進來了。
寧安低下頭,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宋少焱剛從公司回來,身形俊朗,眉色深沉,臂彎上掛著剛脫下來的西服。
“回來了。”寧安淡淡道。
“嗯。”
宋少焱看了她一眼,將西服掛在衣架上,又解開脖子間的灰褐色領帶。
寧安依舊很疲憊,雖然燒退了,但這次也算是把自己折騰了一下,渾身乏力,抬不起勁。
她穿著睡衣,就著熱水吃了藥。
“我今天晚上還是不太舒服,我們分床睡吧。”寧安看向他。
她的眼底是懇求的目光和黯淡的光澤,看上去倦怠而無力。
“我沒那麽禽獸。”宋少焱淡淡開口,語氣頗為不滿,“不必跟我分床睡。”
寧安放下水杯站起身,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如冰霜般淡漠。
“你其實不用委屈自己,爺爺這幾天在度假,他不會關心你回來了沒有。”寧安走到窗口,拉上窗簾。
宋少焱解紐扣的手一頓,轉過頭,森冷而寒洌的目光落在她沒有表情的臉上。
“這是我家,我不該回來?”
“我隻是為你著想,畢竟我的身體,恐怕還得有很多天才能康複,沒法滿足你。”
“寧安,你哪裏有為人妻子的模樣?嗯?”宋少焱冷眼看著她。
他身上的儒雅、溫潤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怒意。
“嗬。”寧安低低笑了,真心覺得像聽了笑話,“你就有為人丈夫的模樣了?”
“我不想跟你吵。”宋少焱皺眉,揉了揉太陽穴。
九點了,他才疲憊地從公司回來,她一句關心的話都不問,反而很不懂事地跟他吵。
“嗯。”寧安也不想跟他吵,“我困了,我先睡,你自便。”
說完,她就穿著拖鞋往床邊走去,旁若無人地上了床。
宋少焱看著她,心中湧起浪潮。
寧安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解開發帶,拉好被子躺下。
她安安靜靜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兩圈淺淺的陰影。
燈光下,她素顏清麗漂亮,一張瓜子臉格外精致。
她是背對著他睡的。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她瘦削的側臉。
因為生了病,她看上去又瘦又小,蜷在被子裏就像是一隻小貓。
臥室裏的暖氣很足,但氣氛卻格外冷。
宋少焱在原地站了很久,遲遲沒有開口,沒有溫度的視線落在寧安的側臉上。
下樓後,宋少焱也沒有吃太多晚飯,沒有胃口。
洗漱完,他爬上床,抱著寧安瘦弱的身子。
他的手腳是冰涼的,寧安皺起眉頭,迷迷糊糊推他:“不要抱我……”
宋少焱眉頭也皺了起來,按住她的手:“別鬧。”
“我想睡覺。”
“你睡,我不碰你。”
“你手太涼了,拿開。”寧安囈語,困得睜不開眼,但語氣格外嫌棄。
宋少焱:“……”
他隻好拿開手,等雙手暖和了一點,才環住她的腰。
寧安太困,沒有跟他計較,繼續沉睡。
宋少焱將她的頭按在懷裏,閉上眼睛。
剛有了睡意,忽然,手機響了。
宋少焱皺眉,伸手按斷。
結果,那頭不死心,一遍遍打。
寧安被吵醒,推開他:“你手機響了,好吵啊,幹嘛不開靜音……”
宋少焱很不耐煩,黑暗中,他伸手拿過枕頭邊的手機,按下接聽鍵。
“喂……”他沉沉開口,臉色不悅。
“少焱,我洗澡的時候摔倒了,腿摔著了,好疼啊,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好疼……”那頭,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聲和焦急聲。
委屈,難受,傷心。
女人的聲音不大,但在黑暗中足夠清晰。
宋少焱睡意全無,從床上坐起來,看了寧安一眼,下意識去陽台上打電話。
男人的身影湮沒在陽台上,月光靜靜傾瀉下來,將他挺拔、修長的影子投在窗簾上。
寧安聽到了熟悉的女人的聲音,但她並沒有太多反應。
翻了個身,繼續睡。
沒有多久,宋少焱從陽台上走回來,借著月光開始在衣櫥裏找衣服。
他並未開燈,找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毛衣穿上。
細細碎碎的聲音在黑夜中被放大,格外清晰。
“安安。”他輕輕喊了一聲。
寧安聽見了,但沒有開口。
腦子昏昏沉沉,還有幾分痛意,她隻想睡覺,什麽都不想做。
“我出去一趟。”
他像是在跟她叮囑,但寧安毫無興趣,沒有回應。
宋少焱又拿了一件大衣外套,這才帶著車鑰匙往車庫走去。
他一走,那屬於他的氣息就全部消失不見。
臥室,又恢複安靜。
白色的月光照在地麵上、窗簾上,那樣恬靜,又那麽清冷如霜雪。
寧安睜開眼睛,月色下,她空靈的大眼睛裏閃爍著迷離和枉然,泛著空洞,沒有神采。
睫毛微微翕動,心尖上蔓延開一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如荒草長滿心田,荒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