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摔入懸崖
海邊，風景開闊，水天一色。
海浪一個接著一個湧向海邊，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空氣中是鹹濕的海水氣息，裹挾著水草的腥味兒。
風呼呼吹，樹葉在風中打了一個轉，紛紛落在地麵上。
張雨欣裹了一條厚厚的圍巾，一個人打車來到海邊。
冬天很冷，海灘上沒有人，她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站著，默默等胡鵬亦。
來的一路上，她已經想好。
跟胡鵬亦坦白一些事。
她不想耽誤他。
胡鵬亦不壞，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至少不是她這樣的。
張雨欣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臉色柔美而安靜。
“雨欣！”
胡鵬亦遠遠就看到了她，喊了一聲！
張雨欣轉過頭，笑了笑：“你來了。”
“嗯！”胡鵬亦脆生生應道，“來了，約我嗎？今天穿得真好看，這件格子大衣很襯皮膚。”
“別誇我了。”
張雨欣將碎發撩到耳後。
“今天約你過來，沒有別的，我想跟你說一些事。”張雨欣道。
她的眉尖凝著一抹愁容。
胡鵬亦的心情莫名沉重了一下。
再然後，他的臉色又恢複平常。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神情自然而輕鬆。
“雨欣，不管說什麽，我都要一個充分的理由。”
胡鵬亦已經猜到大概。
張雨欣點點頭：“我會的。”
“這兒太冷，去我車上說吧，要是感冒了，我會心疼的。”胡鵬亦拉過她的手。
不由分說，將她帶到自己車上去。
胡鵬亦的車裏開了空調，很暖和。
暖意襲來，張雨欣將圍巾往下拉了拉。
“我做好準備了，你說吧，我想聽聽，你有充分的理由來拒絕我。”胡鵬亦道。
張雨欣訝然抬頭。
他都猜到她今天是來拒絕他的？
“胡鵬亦，你不用再追求我了，你應該去追求更好的女孩子。”張雨欣聲音很輕。
“更好的女孩子，抱歉啊，雨欣，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胡鵬亦斬釘截鐵道，“我喜歡你，你就是最好的。”
他的神色，執著而認真。
甚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張雨欣搖搖頭：“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了，你會知道我不值得你喜歡。”
“我很了解你，雨欣。”
胡鵬亦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怎麽就不了解了……
她單純、不諳世事，可能是被某個人保護得很好，連吵架都不太會。
偶爾會有點自卑，就比如現在。
她總覺得自己不好，其實啊，她是最好的。
“不，你不了解啊。”
張雨欣搖頭，帶著一絲痛苦。
“我怎麽不了解了，雨欣，是不是我追求你，給你帶來了心理壓力？”胡鵬亦皺眉。
他不願意看到這樣子的張雨欣。
他喜歡她開開心心的，就像是在新加坡的那個時候。
沒有一點負擔。
“胡鵬亦，我跟你大哥上過床，我還流過一個孩子，你知道嗎？”
張雨欣痛苦不堪地捂臉。
往事，她真得一點都不想提。
原本想讓季清寒抹掉和陸海寧有關的全部記憶，可就連這點奢望，都被那個人阻止了。
既然沒有抹掉，她就隻能被折磨。
胡鵬亦的眸中流淌著深邃的光芒，一點一點，慢慢散開。
他隱隱約約猜到過。
但猜到跟張雨欣親口說出來，是不同的。
他早就覺得陸海寧對張雨欣不一樣，更何況，張雨欣在陸宅生活過十二年。
發生這些，似乎並不稀奇。
胡鵬亦動了動唇角，摸著她的發絲。
“我不介意。”胡鵬亦淡淡道，“我要的是你，不是你的過去。”
“我如果在意這些東西，我還有什麽資格喜歡你？我自己也不是毫無缺點，我也交過女朋友。”
一字一句，胡鵬亦說得格外認真。
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他不介意，是真不介意。
張雨欣痛苦地搖搖頭：“可是我介意。”
“雨欣，別這樣想。”胡鵬亦掰過她的肩膀，讓她麵對自己，“都過去了，誰還沒有前任？我是真不介意，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張雨欣仍舊搖頭：“我真得很介意，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我。”
“雨欣，別這麽想。你看，你現在都跟我說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麽。”胡鵬亦道，“我喜歡的是你，這不會改變的。”
這丫頭，太自卑了。
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麽？
張雨欣仍舊搖頭：“我暫時不想交男朋友，我現在沒有別的想法，就想好好工作，如果可以，出國念個書。”
“雨欣，我都支持你。”
胡鵬亦不逼她。
如果她暫時沒法走出這個心結，他是不會強求的。
“雨欣，我等你，好不好？”
“不，你不要等我，我不想耽誤你的。”
胡鵬亦沒有說什麽，他等得起的。
難得喜歡一個女人，他不想就這麽錯過。
“雨欣，別想太多了，我們出去玩玩？我帶你去我公司吧？想不想要大明星的簽名？嗯？”胡鵬亦耐心地哄她。
張雨欣止住啜泣。
“不要。”
“嘿嘿，那我們去看電影？我們國天剛出了部電影，我們去包場？就當是貢獻票房了。”
“不看。”
“那怎麽辦呢，帶你去吃火鍋？天氣這麽冷，去吃頓火鍋，就暖和了。我知道有家新開的店，味道很不錯。”
張雨欣這才點點頭：“吃火鍋吧。”
“好，就這麽定了。”
張雨欣也不想沉浸在難堪的氛圍裏。
跟胡鵬亦都說明白了，這樣對誰都好。
她不想瞞著胡鵬亦。
胡鵬亦開車帶她在海邊兜了一個圈。
從車窗往外看，海邊風景極好，海鷗翔集，海浪陣陣，帶著冬季特有的蕭瑟和冰寒。
車內是暖和的溫度和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張雨欣靠著窗口，有些困意。
“我睡一會兒可以嗎？”她問。
“睡吧，到目的地我喊你。”胡鵬亦寵溺地看了她一眼。
“嗯。”張雨欣乖巧點頭。
胡鵬亦真得愛死她這小模樣了，太愛太愛了。
愛到他看她什麽都好，就算她把自己說的很不堪，她也是他心裏的小公主。
小公主啊，是要用心嗬護的。
途中，胡鵬亦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和小臉蛋。
張雨欣睡得很安穩，長睫毛低垂，猶如小扇子。
胡鵬亦碰她，她也沒有知覺。
胡鵬亦覺得，她是太累了。
尤其是跟陸海寧在一起，她更累。
到火鍋店時，張雨欣還沒有醒，胡鵬亦就自己在車上先點了單。
他不忍心叫醒她。
好長時間後，張雨欣才醒來。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看著胡鵬亦。
“小胡同學，到了？”
“對啊，我已經點好了，都是你愛吃的。九九同學，下來吧？”
“好呀，我餓了。”
“來，小心點。”胡鵬亦下車，替她開門。
兩人並肩往火鍋店走去。
張雨欣很感慨胡鵬亦的細心，他居然知道她愛吃什麽。
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他似乎已經對她的各方麵都很熟悉。
一邊吃飯，胡鵬亦一邊給她講娛樂圈八卦。
胡鵬亦講出來的八卦絕對是第一手資料。
他也不怕張雨欣泄露機密，什麽都跟她說。
張雨欣聽得津津有味，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
有時候聽到好玩的，她就咯咯笑。
很開心。
吃過火鍋，胡鵬亦帶她壓馬路。
兩人走在天海市最有煙火氣息的地方，邊走邊聊。
張雨欣總覺得時間很神奇，從前，希望那個人能陪著自己。
現在——
兜兜轉轉，已無執念。
天海市還是那個天海市，隻是張雨欣已經不是那個張雨欣。
將近十一點，胡鵬亦才將她送回去。
一直送她到小區樓下，他看著她上樓。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胡鵬亦擺擺手。
“你也是，晚安。”張雨欣也搖手。
胡鵬亦看著她上了樓，心中情緒萬千。
他知道，她現在在華南工作。
恐怕她不知道，陸海寧買了華南，華南的法人代表是她。
胡鵬亦點了一支煙，他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大哥。
他和張雨欣共同生活了十二年，那他對張雨欣是什麽感覺？
喜歡？還是說僅僅是貪戀、占有欲？
可因為二十年前的那件事，陸海寧肯定得娶趙美幽。
胡鵬亦搖頭，吸了一口煙。
他實在看不懂陸海寧。
那男人城府極深，輕易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情緒和想法，恐怕，包括張雨欣。
這也是他根本不想看到陸海寧和張雨欣在一起的原因。
張雨欣和陸海寧在一塊兒，會很累。
她太單純，而那個人，心思太深。
他是想守護張雨欣一輩子的，就是不知道她給不給機會。
胡鵬亦站在風中，仰頭看著樓上。
直到樓上的燈亮起，他才離開。
張雨欣在馬路上買了一堆小玩意，她把它們都掛了起來。
窗花也買了好幾張，等空閑時，她就把出租屋裏都給貼上。
忽然，很想念幼時無憂無慮的時光。
洗澡前，張雨欣拍了一下毛絨玩偶的小腦袋。
“小九九，你要加油啊。”
笑了笑，她就去浴室洗澡了。
快過年了，今年的新年願望大概就是……她希望能順利出國留學或者考上研究生。
嗯，一定可以的。
張雨欣歡歡喜喜去洗澡。
隻是，她沒有想到——
還沒有等到過年，卻等來了一個讓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過年前的十天，張雨欣就開始放假。
寒冬臘月，天氣格外得冷。
北風呼呼吹著，如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放假第一天，張雨欣心情十分好，她抱著一堆文件和雜誌坐地鐵回了家。
但她沒有想到，剛到小區樓下，就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遠遠站著。
男人個子很高，背影修長。
張雨欣一時沒有認出來。
疑惑地走過去，靠近了才發現——
是李浩傑。
他怎麽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李浩傑過來，肯定是找她的。
“李先生？”
張雨欣抱著雜誌走過去，蹙眉喊了一聲。
李浩傑聽到聲音，轉過頭。
“張小姐。”他頷首，“我找你。”
“找我嗎？”張雨欣沒有移動腳步，“有什麽事嗎？”
“張小姐，陸爺出事了。”
李浩傑嗓音柔和中帶著嘶啞，麵色也格外憔悴和蒼白。
他看向張雨欣時，深邃的眼眸中沒有太多波瀾，隻有一望無際的沉默。
“嘩”——
張雨欣手一抖，手裏的雜誌、文件悉數落在地上。
巨大的聲響。
她晶亮的眸子裏閃過茫然，如枯葉上的白霜，剔透而蒼涼。
“你、你說什麽？”
喉嚨裏泛起一股子澀味兒，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情緒。
忽的，就全部湧了上來。
連她自己都措手不及。
就像海水……一股腦兒都翻了過來，瞬間將她湮沒。
張雨欣定定看著李浩傑。
“陸爺在倫敦出事了，陸林斌官司失敗，使詐，路上派人圍剿陸爺和陸爺的外公。”李浩傑言簡意賅地陳述，“山道上，車子側翻，陸爺和他外公掉落懸崖。”
刹那間，張雨欣隻覺得陽光很刺眼。
李浩傑說的一字一句很刺耳。
天地就像倒轉過來，張雨欣頭暈乎乎的。
“張小姐！”李浩傑喊了一聲。
“我沒事。”張雨欣臉色蒼白，她動了動唇角，“然後呢。”
她平靜地問出這三個字，就像是在聽一個故事的結局。
想知道，卻又怕知道。
聽到了結局，仿佛一切就定格了。
李浩傑看向張雨欣，淡淡道：“陸林斌的車和陸爺的車撞上了，也翻入懸崖。”
“兩輛車全部墜毀，山崖下，找到三具屍體。”
“張小姐，出事時間是倫敦昨天晚上。”
李浩傑向張雨欣陳述了全部事實。
他的語氣一如平時，沉穩而嚴苛。
張雨欣久久沒有回過神，耳邊還飄著李浩傑低冽的嗓音。
“翻入懸崖”、“墜毀”、“三具屍體”……
關鍵的字眼在張雨欣的耳邊不停地回旋響起，不啻驚雷。
一遍一遍，循環反複……
張雨欣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身體也一點一點變得僵硬。
四肢麻木，忽然就沒有了任何知覺。
喉嚨裏湧著酸澀，如石頭堵著，說不清滋味。
雜誌掉在地上，風一吹，吹動紙頁，發出“嘩嘩”的響聲。
這響聲，成了此時此刻唯一的動靜。
張雨欣站立在原地，雙眼茫然而無神。
僅僅是幾分鍾，卻像是死了一回。
她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不太能。
她抬起眼睛，茫茫然看向李浩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