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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神子。
垂幕晦跡,北辰星燁隱耀,蕭瑟起涼,佇影穆若峨鬆也。鉤沉稽古,既登臨觀染千古,盡照殘紅,猶生之年也。縱世態而知時異,惟此心念持恒,神思渺然朗肅,垂睫窈視,星火焚燒牢落,灼盡暗夜。風袂攬入桂華,發物象之微抉,舉扇引接長歌,窺此天地也,死國開道。
“當虛藏襲向大地,染紅之翼榮耀天際。”
流星墜地裂,徒然炸響驚世,火光大盛,崩石飛沙。煙霧忽漸彌散,降楓飛現英姿,出塵而臨境,非似此間薄俗人,近世之不然者也。扇納乾坤屯蒙,臂托神子在懷,颯踏步伐,吟詠玄妙,命輪之變早開始矣。
死國危亂於苦境矣,有戮生靈,今返神子,亦存深意,或利益相交,意取來日之機緣。思感蒼生惟重,然道途之路曾易乎。恰彼時有荒年,不以人之意誌更改。拙身謀,向死而生,造化可複,皆素見聞而已。凝神從容行爾,踏邁一步,是全新未知岔點。雖持命術,紅塵又豈人可參透,譬如萬象有其更始,天地無常,亦在生生不息間。
“光明之眼,照耀前途;黑暗步伐,踏出生機。”
遠目荒原千裏,無有缺陷之世界,生死之間飛速更替,白骨成丘嶺,百花初綻複凋零。未止步伐,明了機括既定,因緣已成。踏一步萬物複生,踏一步萬物從死,一步輪回撥轉,一步陰陽互遷,惟此音貌不改,眸隱異光流轉。人聲杳杳,始於正道,鬼物漫作邪舞而不可侵越半分,為之承輔也。
“當命運之鱗流動,正義道標回歸自然。”
六甲值符,星挪地轉,森羅萬象盡顯之。樹色幾辨微茫,掀睫抬望磷蝶紛飛,引入異香,懷中神子展笑靨。徐行之,攘太息無門,開辟九天鴻蒙,不脫八八六十四卦外,不離三百八十四爻中。過處死氣俱燃,攜惡意竄天而出,魑魅魍魎,亂鴉躁盡,雷霆猛震,伏屍枯骨,悉皆天下苦願。
“聖道開啟,神鬼讚樂;流星墜落,天地謳歌。”
天道變易,意與事稱,當為時行也。紫衣躚然,脫世間之韁鎖,緩踏星鬥上。非爾獨興嗟,付笑談中,暗遣星宿,借得開路律令。死國之行,皆於料想之中,此星歸位已成必然,再來之阻礙,不成氣候矣。
死國之勢不能以久也,暫待未來之緣報。—天元掄魁刀學之戰
無常毒計侵體至深,未有解方,堪堪逼至參戰重要之日,百般請求方換得師尊點頭,為父之戰絕無可避。一對陰陽傳人,既得師尊扶持而上,眾目睽睽之下,強抑毒患,沉步應戰,額上密布虛汗,心緒雖百般錯雜不寧,卻難攪亂必勝信念,戰前揖禮相對,則示以彼此尊重,必然全力以赴,不留遺憾。
“請……賜招!”
話甫落,心神一凜,旋刀出鞘,戰局首開。握柄振勢,足下直衝飛踏,向敵而去,刀鋒逼臨一刹,倏見術法擋回。卻步頓足,再起攻勢,青鋒橫掃,步步緊逼,卻疏於防禦,襲來掌勁難避,定足不及,接踵又來爆破強招,嘔紅一退千裏。
深感隱患將複發,幾度胸腔悶抑,呼吸愈漸紊亂,汗流頻頻,顫抖不已。心頭卻不能放,父親先誌,刀宗眾望,抬手一抹唇角血色,再提氣,一聲長喝,鬥誌滿腔。旋鋒不懼迎上。仰首霎見術化巨石,攜壓頂之勢直襲,再變招式,雙掌緊握刀柄,捷足蹬地躍起,意欲起刀縱劈破之。
——“魚躍大川。”
崩石餘震波及,連連退回,對手捉時開術陣,幻出鎖鏈直襲。揮刀強迎欲開道,卻未防其一,遭餘震擊出,毒血湧上喉口,停頓一刹感天地旋蕩,再回神,雙腕已然被縛。隻見施術者再度念動,鎖鏈強拉,縱然幾度撤步反抗仍卻無用,縛腕之鏈漸緊,痛感愈加,血湧不止。.……不能就此被牽製,瞥準兩旁陣眼碎石,趁勢揮臂,欲借其招返還之。敵手再度催術崩石,餘力猶勁,震退連連,內患再難抑,腹中一陣排山倒海,腥苦並湧,再嘔毒血觸目。足下不穩,重咳不止,凋楓刀卻未曾鬆握一刻,對手輕定輸贏,上前欲扶,而夜雨凋楓未曾認輸,此舉更惹戰火重燃,一舉推卻,啞然聲中仍透堅定。
“繼……續.……!”
若問因何強撐至此,皆為了一己心願,今生隻此一次,是與父親如此相近,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深感氣力將竭,再聞對手意下將出最終絕式,暗下決心,務必把握最後機會。橫刀再振勢,陰陽絕式一擊出,青鋒脫手,又遭直退。捉準一瞬之機,頓足飛踏,一抄銳匕起手,小碎刀步再現,直逼對手連連撤步。近身一刹,正麵接其一擊,強勢扼製,局勢逆轉,猛然神嘯,威震玄黃。
旋匕劃其臂,刺其肩,縱伊欲起手反抗,卻不及鋒刃之快,一手鉗製,另手握刀迅刺,其人措手不及,須臾無數回合,刀招遍中,近身盡占上乘之風。握刃欲加最後一擊,橫來臂擋,戰局既已至此,又怎能予伊逆轉餘地?小臂加力直抵其腹,愣然片刻,再出拳擊之,不留返神之刻,拉其腕,
霧靄沉沉,煙波浩渺,昔年掄魁終戰止,刀劍爭耀西風殘,泛舟江上橫孤棹,惹眼滿目瘡痍,血景淒涼。唯一至親逝亡,雖見伊戰至酣暢,了畢生所願,卻仍哽咽難當。嘯穹鋒芒熠熠,正如父親一生之耀,卻餘殘角憾恨,終以命完補。久久凝睇無聲之人,萬語千言積喉口,如何醞釀卻也隻字難出,良久方才得以啟言。
“爹親……”
輕喚逝於風中,再無人能應這一聲,如煙往事幕幕浮現腦中,又聞師尊一席話,雙目漸感朦朧,不覺已濕紅。昔日遺憾已全,酣暢一戰,何來敗者?不願再聞他宗閑言,且見師尊尚有待事,不宜分神於此,縱心中悲痛萬分,卻也強抑咽腔,沉聲以作鎮靜。
“師尊,我想先帶爹親回去。”
緩步上前,見得熟悉麵容蒼白染血,望之不由悲從中來,撤去嘯穹支撐,無應之人欲墜,方攬過父親冰冷軀身。垂眸不語,如鯁在喉,折回步步皆沉重。
重返茅屋雖如故,卻早已物是人非,一方舊席,一張木案,兩雙碗筷,再引少時回憶湧上心尖,望席上至親靜仰無聲,眼眶酸澀難耐。恍見師叔攜父殘肢隨來,不由低歎,無言而悲。月輪撥雲轉,火光燃至慟,唯剩父子二人時,再瞻蒼白麵容,叮嚀囑咐猶在耳。
——“床底有幾塊碎銀,幫我還一百文給米店,兩百文給酒鋪,東邊的屋頂漏了,趁雨季未至,找時間修補。”
不曾想尋常囑托竟成臨終前言,百感交雜於心間,俯身刨開榻底淺淺舊土,存物罐器方得取,開封傾倒,除卻零碎銀兩仍有一囊,發愣須臾,拆其一觀,嘯穹殘缺角鋒傾之乍現,安穩躺落掌心。恍然悟之,悲無可抑,緊攥碎片猶攥父之執念,任其角刃割掌心血肉模糊,淚水潸然而落,暗泣無聲。
暮至師尊歸來探望,再提天元掄魁事事,思忖片刻方攤掌以示,碎片浸血乍然,攏拳緊握,是為父親不甘之執念,更為天元掄魁參戰之決心,應以鏗鏘之言。為承父誌,此戰無避。
“師尊……嘯穹缺的那一角,我會補起來。這場戰,我不會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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