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矛盾
“咱這顧小姐已經幾天沒來山莊了，連凝妝樓也沒去，南洲那麽大一攤子的事情，她憑這半月多點的時間就全掌握了？這未免太過托大了。”紀文一麵抱怨，一麵將書桌上紀青城處理好的賬冊分門別類放好。
??現已五月中旬，氣溫隨著日頭逐漸攀升，窗外的蟲鳥開始聒噪，紀青城也換了較為輕軟的青色綢衣，身姿筆挺地坐在桌前看吳升寄來的信件，看完後取了紙筆回複了信中的問題。
??寫完後放到一旁，方才抬眼看向一臉不滿的紀文，“吳升不想幹了？”
??“啊？”紀文一愣，“沒有啊，他怎麽會……”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紀青城的意思是南洲有吳升，顧雲璃不需要事事清楚明白。當然事實上，南洲事務繁多，她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搞清楚一切。
??但是紀文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紀文挪了椅子在紀青城對麵大刀闊斧地坐下，“雖然有吳升，可她是去幫忙做事的，自然是對南洲的生意越熟悉越好。”
??“不用。”
??紀文撓了撓頭，沒太明白紀青城的意思，不用什麽？是不用熟悉南洲的生意，還是她不用幫吳升做事？
??“什……”紀文想繼續問，但抬眼就見紀青城又埋頭處理事情了，想著紀玄一直說他話太多，趕緊咽下了後麵的話。
??“讓門房備好馬車，我明日辰時外出。”
??“您要去哪？”
??紀青城抬頭淡淡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的意思是……需要我隨同嗎？”紀文悻悻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聲音越來越低。心裏恨不得拍自己一嘴巴，讓你多嘴。
??“不用。”紀青城淡淡道。
??“好，我去吩咐。”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又折身回來拿了之前紀青城給吳升的回信，準備今日寄出去。
??以前每次紀青城離開山莊，隻要他和紀玄在，總會有一人隨同的，他剛剛隻是被紀青城看得心虛，才隨口一問。心裏卻是覺得紀玄不在，自己肯定是要隨同的，哪知道紀青城竟是說不用。
??他一度覺得很是震驚，難道少爺真的覺得自己太過聒噪了？還是這次外出有什麽玄機？
??雖然紀文心裏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紀青城是去幹嘛，但還是沒膽子去窺探，次日紀青城的馬車離開山莊後，隻能繼續抓心撓肝地開始幹活。
??給紀青城駕車的正是阿福，紀青城一開始讓他往古道城方向趕，待馬車進了城，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
??紀青城皺眉想了想，又吩咐阿福，“直接去顧雲璃家吧。”沒幾日她便要啟程去南洲了，凝妝樓她早就安排妥當，這時候應該是在家裏收拾東西。
??馬車行到狹窄的小巷口便停了下來，“前麵路窄，馬車進不去，莊主您在這稍候，容奴才進去叫一下雲璃姑娘。”
??在車內靜坐了片刻，紀青城便掀開了車簾，入眼是一棵盤根錯節的老樹，枝葉繁茂，綠意盈然。繞過老樹是一條狹窄幽深的小巷，向深處不斷延伸，斑駁的光斑灑在坑窪的地麵上。
??不知到了晚上，這裏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她以前在來悅做小廝，想來是要早出晚歸的，也不知會不會害怕。
??想到這，紀青城自嘲地一笑，慢慢收回了跑遠的心思，放下簾子將一樹的枝葉舒卷擋在了外麵。
??車簾被掀開，纖細瑩白的手指握在簾子邊緣，“你怎麽來了？”
??紀青城覺得站在麵前的姑娘眼裏似是盛滿了星輝，耀眼得讓人想要躲避，又忍不住想靠近。
??“你之前說，走之前想要聊聊。”
??搭著阿福的手登上了馬車，顧雲璃自然地坐到紀青城旁邊。這次的馬車比較小，坐下後她與紀青城隔得很近，微微側頭就能聞到紀青城身上清清淡淡的味道，這讓她覺得很愉悅。“我原想著收拾得差不多了再去山莊找你的。”
??紀青城也發現了兩人之間隔得過近的距離，偶爾有風透過車窗簾吹進來，引得顧雲璃幾縷細碎的發絲若有若無地拂過他麵頰，呼吸不由得一窒。他嘴上不經意地說著“恰巧今日無事”，雙手卻借著衣衫的遮掩撐著坐墊想借力往邊上挪一挪。
??恰逢馬車一個顛簸，整個人便有些重心不穩地往前撲去。
??“小心！”顧雲璃一把抓住紀青城的手臂。紀青城雖然清瘦，但到底是男子，雖免了摔倒的窘境，顧雲璃難免被帶得往他的方向重重靠去。
??下巴重重磕在紀青城肩上，清冽的氣息湧入撲麵而來，眼前是白皙的脖頸和如玉的耳垂，顧雲璃一時有些頭暈眼花，便放軟了身子靠在這人肩上。
??“你有沒有事？”紀青城坐穩後趕緊扶著顧雲璃肩膀想把她扶起來看看有沒有傷到，聲音裏滿是自己沒有察覺到的著急。
??奈何顧雲璃也用了力靠在他肩上不願起來，“沒事，隻是磕到了下巴，有些頭暈，讓我緩緩就好。”
??“莊主，雲璃姑娘，你們沒事吧？這段路有些坑窪，奴才會再仔細些的，您二位也請坐好了。”剛剛的那一顛簸也把阿福嚇到了，沒想到一個錯眼，車輪就軋進了凹陷的地方。
??“無妨，你仔細些駕車。”顧雲璃趴在他肩上不起來，紀青城被溫軟的身子貼著的左臂僵硬著一動不敢動，有些尷尬地收回扶住她肩膀的右手，又怕馬車再顛簸害她摔倒，就隔了點距離伸手虛攔在她身前。
??緩過勁來後，顧雲璃察覺到靠著的身體的僵硬，又看到了虛扶在身前的手，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竊喜。主動找了話題，“我們是要去哪？”
??她記得往城內的方向的道路是比較平坦的，應該沒有這種顛簸的路段。
??“你有想去的地方？”
??剛才隻顧著下巴沒有發覺，現在緩過勁來，顧雲璃才發現紀青城講話的時候聲音就在耳邊，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間的熱氣噴在頭頂，引得她一陣心悸，從頭頂一直麻到腳底。卻終究舍不得離開，隻不自在地輕輕動了動，“沒有。”
??“那便跟我走吧。”紀青城歎氣。
??行了半個時辰左右，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顧雲璃好奇地掀開一旁的簾子，看了看外麵的環境，古樸莊嚴的宅子，沒有任何牌匾，綠蔭環繞，曲折隱蔽的馬路。她從未聽說過古道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下車吧。”紀青城示意她。
??阿福拿了輪椅放到地上，將紀青城扶下馬車安頓好後才上前叫開了門，之後便駕了車往後繞去。
??許是為了紀青城出入方便，門前的台階旁設了回旋的斜坡，大門也難得的沒有門檻，顧雲璃上前一步推著紀青城進了門。
??進門後在紀青城的指引下，穿回廊，繞院落，半晌才來到了一個清幽的院子。他們一路上遇到了許多人，見到紀青城都默默行禮退讓，之後又各自忙碌。
??紀青城接了丫鬟新上的茶水，倒好遞給顧雲璃，“這裏是青城山莊的另一處所在，地勢比較隱蔽，有些事情會來這裏處理。”
??他沒有說是什麽事，但覺得顧雲璃應該知道的，她那麽聰明，也許早就有所懷疑了。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顧雲璃問。
??為什麽會帶她來這裏，他自己也說不上。明明是覺得她的所作所為開始觸及某些不能讓她知道的東西了才讓她去南洲的，可想到她答應去南洲那日的樣子又想不顧一切地帶她來這個地方，想向她展示自己的信任。
??紀青城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明明是這麽奇怪又矛盾的事情，按以前他應該不顧一切去理清的，但這次卻本能地選擇避開，覺得這樣模糊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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