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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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找到一個洋火盒給了花朵, 得了5積分。有這個時代意義的物品就可換積分, 高粱桿納的鍋排、有「農業學大寨」字眼的黃色搪瓷碗、紅寶書,這些全是有時代意義的東西, 甚至就連這時候人穿的衣服都是有代表意義的。


  可惜現在這些東西家裡都在用, 不能換,樊香有些遺憾。


  這時,大隊里的大喇叭響了起來,傳來程青山的聲音:「各位社員同志們,每家戶主來大隊部開會!」然後又重複了兩遍。


  程愛華說會給樊香請假, 讓她再休息一番,兩姊妹去就行。


  程愛軍聽到姐姐說要去大隊部,也嚷著一塊去了。樊香其實身體已完全沒事,不過為了查看家裡,就讓他們三個去了。


  這時候的房子不像後世的樓房多是平頂。此時房子是長方體上面摞三稜柱的形狀。三稜柱底邊, 是梁支撐起來的。樊香知道,屋頂中間高兩側底,不容易積水, 古人還是很有智慧的。


  她所住的是正屋東間,牆上貼著一張農業學大寨的宣傳畫,搭在樑上的頂棚下面, 用報紙糊了一層, 看起來還挺整潔。


  床頭是一個刷著紅漆的舊木頭箱子, 箱子上掛著一把大銅鎖。樊香找出褲腰帶上用麻繩綁著的幾把鑰匙, 試了下就打開了。


  裡面衣服、糧食袋子涇渭分明各靠一邊放著。


  糧食都用灰撲撲的帶補丁布袋子裝著,有兩三斤的白面、十四五斤玉米面。稀罕的是,玉米面袋子上,有兩個土黃色草紙包著的糖,半包紅糖半包白糖,各大約半斤。


  樊香記得紅糖是原主暈倒后姐姐樊好來看她時帶的,同時帶來的還有十個雞蛋。白糖是娘家媽送過來的,同時帶過來的還有十五個雞蛋、兩塊銀元。


  這個年代,什麼都要票,糖更是緊缺物資,有錢也不好買到,不知道原主母親及姐姐費了多大的勁才弄來給她。


  衣服主要有雪花昵大衣一件、的確良長、短袖上衣各一件。幾件小孩衣服,一塊黑色燈草絨布。衣服上面也有一個紙盒子,裡面用一個格子手帕包著一團東西。


  樊香打開一看,最上面的是俗稱袁大頭的五塊銀元,都是原主媽補貼給她的。下面是糧票和一些錢,有三斤全國糧票,五斤五兩地方糧票,還有兩張布票、一個月經帶票。錢共有三十五元,卻不見零錢。


  搜尋記憶,樊香鎖了箱子,掀開了放著枕頭一側的舊褥子,褥子下面是手指頭粗高粱桿做的墊子,放在木頭床橫杆上。


  墊子有兩層,掀開一層,果然在枕頭下面的位置發現一本一年級課本,書里夾著四元六角六分錢。


  看過之後,樊香發現家裡最多的還是紅薯面,在程愛華兩姐妹住的那間房裡,有大概三十來斤的紅薯面及兩袋切成薄片晒乾的紅薯干。


  家裡一切財產都清楚了,樊香覺得還好,暫時不用擔心沒什麼吃的。但那種褐黑色的窩窩頭,她是不想吃了,可家裡只有兩三斤白面,她得出去一趟帶回些東西才成。


  一會兒程愛華姊妹回來,和樊香說會議主要內容一是學習領袖思想,二是隊里算出了工分值,讓每家回頭去核算自家的工分值。


  有程愛華說得不細緻的地方,程愛紅補充。樊香發現,程愛紅雖然不愛說話,但她記憶力好,程家有多少工分,分多少東西,說得一清而楚。


  她不由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真棒,說得很清楚,記得也細緻。」程愛軍揉揉自己的眼睛,打了個呵欠道:「還有我,我也很棒。」


  樊香忍不住逗他,「大姐告訴我開會的情況,二姐給大姐補充數字,你哪裡棒啊?」


  「我……我沒有哭,也沒有鬧人。」想想覺得自己說的沒什麼說服力,又遲疑說,「反正我長大了肯定更棒。」


  「.……」好吧,有自信也是好事。


  很快,程愛華端過來了辣椒桿煮過的水讓樊香洗腳,說這樣洗了再一年不容易長凍瘡。樊香洗過之後她才洗。接下來又換了盆水,這次是程愛紅與程愛國。別說,洗後腳暖和了,冷被窩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晚上樊香跟程愛軍在東屋睡,發現程愛軍脫了棉衣后裡面竟然是真空。別說內衣,連個小內褲也沒有。就是她自己,棉襖裡面不過是個補了好幾個補丁的襯衣,棉褲里除了穿了個布做的大褲頭,也並沒有套其他。


  要摟個祼男睡覺?樊香給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真空就真空吧,他還小。並且,她裡面的襯衣也是不脫的。


  小雖小,程愛軍嘴甜,對樊香說:「媽,你不用怕冷,我來給你暖被窩。」也許是男孩子火力壯,小小的一團,團在心口熱烘烘的。讓樊香覺得臭小子也有可取之處,也難怪原主那麼偏心他。


  吹熄了燈一家人睡了。


  與此同時,程青山正問李紅樊香是否有好轉。李紅斜程青山一眼說:「我都去看過了你還不放心?」


  程青山身材高大,國字臉,看著很讓人信服,摟過李紅肩膀笑道,「你也知道,不是樊香她家,我小時候大概都餓死了,哪還會識得字?要不是識得這字,又出身貧農,也輪不到我當大隊支書。」


  李紅對丈夫的親近很是受用,「知道,聽你說多少回了,不然我也不會拿了五個雞蛋給她。」


  「你總是這樣周到。伯紹不在家,回頭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注意些。」


  李紅停了下才幽幽地說:「我知道。」


  「家裡你辛苦了,來來,讓我來伺候伺候你。」


  第二天一早,在大隊大喇叭播放的嘹亮的《東方紅》歌聲中,新的一天開始了。樊香吃過早飯,安排了程愛華帶著弟弟妹妹,就準備去找程青山開證明她要去縣裡。


  走到路上,見村裡的彭革命像拉狗一樣用繩子套著一個人脖子在溜達。幾個小孩站在一邊拿小石子向地下那人身上砸,有人砸中了就拍掌笑笑。


  樊香仔細一看,那人是村裡的地主彭新生。


  彭革命在前面走,彭新生在後四肢著地爬著,被勒得直翻白眼,頭不得不用力向前伸得長長的,就像一條狗一樣。他衣衫襤褸,衣服好多都成了條條,露出裡面的破棉絮。


  看他慢,彭革命用腳踢他一下,「快點!」有膽大小孩也嘻笑著過去踢他,「你這個狗地主,快點!」


  彭新生用力爬得更快了。


  彭革命哈哈大笑,又問他:「你是人還是狗地主?」


  彭新生神情麻木,嘶啞著說:「我不是人,是狗地主!」


  見到樊香,彭革命熱情地打招呼。


  樊香心裡不舒服,邊慶幸自己家成分不是地主邊提起笑問彭革命,「清早就出來溜達了?」


  「可不上,早上起來沒事溜溜地主。」說著,他又用力提了提手裡的繩子,把彭新生提溜得身子直了起來。「來,叫聲聽聽!」


  彭新生用手扣著脖子里的繩子,嘴裡發出「汪汪」的叫聲。


  樊香沒敢直接求情,只是說:「天也不早了,你家那位都做好飯等你回去吃了吧。」


  「也是。」彭革命又踢了彭新生一腳鬆開了手,「今天便宜你了!回去好好反思你的罪行!」


  彭新生爬起來,身子彎成了弓對著彭革命及樊香鞠躬,又對幾個小孩也鞠了一躬,「謝謝各位對我的教導!我回去一定深刻反醒自己。」說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不溜地主了,小孩們也一鬨而散。


  她很沉迷,幾次叫她她都聽不見,樊香從屋裡走了出來。


  院子西南角是一個低矮的牆圍成的沒有頂棚的廁所,這裡叫茅子,茅子底部有一個口通向豬圈,裡面有一頭黑色皮毛的豬哼哼著直拱豬圈牆。緊挨著豬圈牆北面,一棵高大的棗樹矗立著,有些枝丫已蓋過了屋頂。


  家裡沒有了別人,她乾脆去給豬食槽里放了一些從花朵那裡兌換的飼料,外表很像糠,這幾天,她總是趁人少的時候放進去一些,豬哼唧著吃得很歡快。不知是否錯覺,樊香感覺它略肥了些似的。笑了笑,去做衣服去了。


  程伯紹回來的時候,她已用縫紉機做好了一條褲子,正要喊程愛華試,卻見她突然站起來,笑問程伯紹,「爸爸,這個字怎麼念?」


  樊香也湊過去看,程愛華看的這一頁是講比例尺的,開頭寫著「許多紅衛兵小將……跋山涉水戰勝重重困難到無產階段革.命的中心、我們偉大領袖居住的地方——我們偉大祖國的首都燕京進行革命的串連……小將們在行動中,常常用到地圖。你知道地圖上的比例尺是什麼意思嗎?」


  程愛華指的那個字,正是跋。程伯紹給程愛華講了這個成語的讀音和意思后,有些驚訝,「這個書是去年才出版的,你們從哪裡來的?」


  樊香沒看出版日期,還以為是王老師家愛惜書才這麼新,怪不得當時陳默不捨得的樣子。「前天我去縣裡買東西,有個老師請我做衣服后借給我的。」


  「這套書不錯,正適合孩子們看。我原來還想著過年的時候捎回來兩本呢,不過這次回來得急沒來得及買,沒想到你已借過了。」


  樊香趁機說:「愛華認識的字已比我還多了,我這個當媽的覺得很慚愧,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程伯紹很高興,「紅袖添香夜讀書,這是人間一樂。」


  樊香裝著聽不懂,「什麼?紅袖和添香是誰,是白天要幹活,所以要在晚上讀書?」


  程伯紹有些無奈地笑笑,「沒什麼,原來你是不樂意學,還嫌沒空,現在想學自然沒問題。」


  原主沒念過幾年學,原來往往有這樣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時間長了,程伯紹也就不再說什麼,可心裡不是沒有些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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