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樊香不知道老人的心思, 她小心把收音機放在了領袖像下面打開, 沒想到還是革命文藝節目, 不過這次是《紅燈記》,「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
樊香給老人試驗完畢,等她會用后說:「媽, 您要是沒事就可以聽聽收音機上的節目, 我要支上班了。」
老人沉浸在對新家電的迷戀中, 沖女兒揮揮手。
晚上,樊香一回到家, 就見幾個孩子低頭圍著收音機在聽,一個個臉上還露出迷之笑容。
看到樊香回來,程愛軍也沒像原來那樣直奔她懷裡,直到樊香說:「寶貝們, 在聽什麼呢這麼入迷?」
程愛軍這才發現了媽媽,直朝她撲來, 猴子一樣順著衣服往上爬, 「媽媽, 我們在聽收音機,它好奇妙, 像廣播一樣能發出聲音, 我們還能自己換台, 聽不同的節目。」
程愛紅說:「我們學校的同學說收音機可以聽紅小兵節目, 很好聽, 沒想到我們家也買收音機啦。可惜這個節目時間在下午四點,只有周末才能聽了。」
樊媽媽已做好了飯,問:「現在吃飯還是等一會兒?」
「讓孩子們聽吧,媽,我上午還買了毛線,給您織一件毛衣吧。」
「我這入土半截的人啦還穿什麼毛衣,那太浪費了。不如給伯紹織一件吧,他在燕京,大城市得穿得好些。」
樊香嗔道:「什麼入土半截,這話我可不愛聽,您還要長命百歲,看著我們生活越來越好呢。」
穿越過來后,樊媽媽一直關心著她,前世她是孤兒,很喜歡有這樣一個老人相伴,也願意替原主孝順她。
「長命百歲,那時候我豈不成老妖婆啦,都是你們的拖累。」
「什麼拖累,您就是我們的定海神針,有您在,我們過得才安心。」不想再爭論這個,樊香說,「媽,要不我來教您怎麼織毛衣吧,如果白天你嫌沒事閑得慌,可以聽著收音機,想織了就織兩針。反正很快天熱也穿不上,能趕到秋天穿就成。」
樊媽媽自然同意。樊香之前找花朵換了兩副針,按媽媽的身材把邊給她起好,一針正一針反,講了怎麼繞線和拿針的姿勢后,老人就開始織了起來,「別說,這還怪有意思的,比原來織布簡單多了。」
在幾個孩子稀罕過後,樊香從收音機中聽到了一個新聞,「從第三個五年計劃開始,我國國民經濟的發展,可以按兩步來設想:第一步,用15年時間,即在1980年以前,建成一個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第二步,在本世紀內,全面實現農業、工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的現代化,使我國國民經濟走在世界的前列。……」
又重提這個規劃了,實現幾個行業的現代化,這種詞聽著還怪陌生的。如果這不是政府的電台,樊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左公原來就是這個時候又上台了,怪不得不管楊主任還是嚴主任,都對蘑菇種植這麼支持,這正是著重經濟建設,向現代化邁進的一段時間。
印象中左公重整經濟不是很久,就又下台了,直到那一場震天動地的巨盪之後,才又開始他的規劃。
她也得加快速度了,趕在這個好時候把起點升得再高些,這樣,即使有什麼事,騰挪的餘地也大些。
之後周末,幾個小傢伙終於聽到了紅小兵節目,聽了兩次后,程愛軍又學會了一首新的歌——《紅小兵之歌》,很得意地跑到樊香這裡來獻寶。
「我們是領袖的紅小兵,領袖的話兒句句聽,從小立下革命志,長大要當工農兵,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跟著偉大領袖,要做共產主義接班人。」
樊香摸摸他的小腦袋,這個兒子在唱歌上真是有天分,才兩遍,整首歌唱得一字不差。沖他翹翹大拇指,看著程愛軍屁顛屁顛跑走了。
心想,如果要寫信,得和程伯紹說說這些孩子們值得驕傲的事。樊香覺得,她現在已變成標準的孩子是自家好的那種人。
不過和周圍的人說自家孩子很棒別人會以為她在炫耀,不利於團結群眾。和熟悉的王婧說吧,程愛華剛跳級完畢,陳默也受此影響要求跳級,好像在刺激人家一樣。能毫無顧忌表示自家孩子非常棒這種心情的人,也就是孩子的爸了。
這時候,樊香反而有些懷念程伯紹了,如果他在身邊,兩人可以互相誇耀一番,咱家孩子就是棒。
程伯紹也在焦急地盼望著回信。自從寄走信,他就每天都往傳達室跑,問有沒有他的信。傳達室大爺問他是哪裡的信,這麼盼望著回信。程伯紹說是家人的,大爺有些好笑,這個程工原來看著挺嚴肅高冷一個人啊,沒想到這麼戀家。
覺得他多了幾分地氣,不由打趣,「程工,您的信剛寄走,怎麼也不會這麼快就來的,以我看啊,半個月能到就是快的,二十天也正常,一個月也不是不可能,您不用著急,到了我就告訴您。」
「不著急,不著急。」程伯紹擺擺手,「麻煩你了啊,有信告訴我一聲。」
待他走了,傳達室大爺不由失笑,這還不急呢,不急天天來問他。
這一天,院里幾個同事約著去打乒乓球,周海燕嬌笑,「我們走快些,我好不容易讓人幫咱們佔了一個檯子。」
「那我們可真是沾你光了。自從乒乓外交之後,喜歡上打乒乓球的人越來越多,這檯子是越來越難搶佔嘍。」
周海燕眼神飄到程伯紹那裡,不是為了這個人,她何必費那麼大勁呢。
快走到傳達室門口時,程伯紹沖大家說:「你們先去,我看看有沒有我的信!回頭就趕上。」
「程大哥,我等你!」
程伯紹紹皺了下眉頭,「你先走吧,好不容易占的檯子,早去早打。」
「沒事,我等你一起走。」
程伯紹正想勸周海燕讓她先走,卻見大爺沖他招手,「程工,你的信!」
他把其他都忘了,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去,接過了自己的信,一看正是從清水縣寄過來的,臉上表情不由柔和下來。
周海燕看著不由心酸,對她,程大哥從來沒有這麼溫柔過。不,在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他好像也挺溫和的,不過自從那次他愛人暈倒自己說了那一番話之後,他面對自己時的表情是越來越冷了。
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為什麼他對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呢,周海燕覺得眼角有些濕,心裡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看程伯紹一把撕開信紙,當場就要拿出信讀的急切,她忍不住撇撇嘴說:「你家屬又不認識幾個字,說不定寫的信還是讓別人寫的呢?」 她心裡很不想說那是程大哥愛人這個字,她覺得愛人這個詞很美好,能攜手並進的人才能用得上。
程伯紹轉過了身,周海燕心裡有些竊喜,覺得是否程大哥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卻見程伯紹一番話如急風驟雨。
「不認識幾個字?你知不知道,我愛人她發現了蘑菇的人工種植方法,還正在研究其他菌種的人工種植;
你知不知道,她是領袖思想學習的先進人物,在全縣都巡迴作了多場報告,我老家全縣的人都在向她學習?
你知不知道,這封信就是她寫的,她不但自己一直在學習提高自己,還把我們的孩子教育得很好,連孩子們都會給我寫信了!小女兒還畫了我們的全家像!
你知不知道,她以一己能力,得到清水縣上下幹部群眾的信任與尊重,還從農業戶口轉為城鎮戶口?
周海燕同志,下次鄙視別人的時候,麻煩你調查清楚再說,不要隨便看不起別人,你這樣說話,顯得比一個粗鄙的農婦還不如。農婦可能只是沒有學識,而你,沒有的是教養!」
「我不相信!」被心心念念的人這樣嚴厲的話深深刺激了,周海燕「嗖」地伸手去抓程伯紹手裡的信。程伯紹沒有防備,被她一把抓了過去,其中一張紙飄飄悠悠向下落去。
地上都是泥土,地面因為一場細雨還有些濕,程伯紹可不想家人的信掉下去,顧不上去找周海燕要信,忙伸手去接。不料一個人卻先他一步接著了。
「咦?」那人一把抓住了程伯紹,「這是誰畫的?」
程伯紹伸手接過那張紙,上面正是程愛紅畫的一副全家在一起的情景,有些自豪地說:「我女兒。」
「筆法稚嫩,但□□很足,你女兒要不要拜我為師?」
程伯紹打量他一眼,來人五十來歲年紀,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衣服右邊口袋裡插著一隻英雄牌鋼筆,腳上穿著一雙看著就很柔軟的皮鞋,看著就知道是條件比較好的人。
反正是自己找上門的,倒不用急,程伯紹乘周海燕在看信,一把奪了過來裝進了褲兜里。這個年代見多了各種各樣的奇葩人,他真怕她萬一發瘋把信毀了就麻煩了。
周海燕有些失魂落魄,原來程伯紹說的是真的,他愛人不但會寫信,還做出了那麼多成績。相比人家,她說的那些話好像笑話一樣。一時間,她只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卻不料被人叫住了,「海燕,你爸在哪兒?」
「夏叔叔,您過來了啊。我爸應該就在辦公室。我帶您去找他吧。」周海燕抽了抽鼻子,剛才那一幕全被人看到了眼裡,她恨不得現在地上有個地縫她能鑽進去。
「不用,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
夏眠一把抓住程伯紹,「走,走,你跟我一道走找老周去。」
程伯紹正好不想跟周海燕在一起,也好奇這個姓夏的說的讓女兒拜師的事,半推半就走了。
周海燕此時完全忘了打乒乓球的事了,自己徑直回住的地方去了。
這邊和周院長見面後分賓主坐下,程伯紹自覺去倒了茶坐在一邊,夏眠這才道:「有老周作證,我是《紅太陽畫報》的編輯夏眠,我看你女兒畫畫很有天分,一時心喜,想收她作個學生,不知你是否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