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這天一大早樊香媽就來幫忙, 樊香準備了四個菜, 一個豬肉燉白菜粉條, 一個魚,一個干炒蘑菇,一個油炸花生米,還用蘑菇做了個湯。餘下的肉渣, 和著蘿蔔, 樊香媽幫她蒸了一鍋玉米面加好面的包子。
程老太來了之後看她做得這麼多, 心疼得不行,「你也太實在了, 認個乾兒子,做一個豬肉燉白菜粉條不行嘛,還做這麼多菜,還有純糧食麵的包子。」
「人家給了我一輛自行車呢。這麼多菜加起來, 連自行車零頭也比不上。」
這是事實,最值錢的是豬肉和魚, 可一斤豬肉7毛8, 一斤魚6毛5, 樊香買了三斤肉,三斤魚, 加起來不過幾塊錢, 至於蘿蔔和白菜, 那是自家種的, 賣了不過幾分錢一斤, 根本不算什麼。
程老頭磕磕他的煙袋子,「眼皮子淺,人家是公安局長,什麼好吃的沒見過?老大媳婦認了這個親,再多準備些也是值的。」
等到陳正雷一家來了之後,看看人家一家整潔沒有補丁的衣服,陳正雷威嚴制服腰裡別著的□□,程老太越發不敢說什麼,只是想,怎麼原來沒覺得,老大媳婦還是挺有本事的。
兩個小孩的聲音已好了,見到樊香眼睛一亮,「乾媽!」
「頭還沒磕呢,這乾媽已經叫上了?」王婧笑意融融,在看到樊香這麼隆重,讓兩家老人都來了之後,那份笑更是熱烈。陳正雷看著她,心裡不禁一熱,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笑了,看來認這個乾親還是值得的。
王婧給樊香了一雙皮鞋,給沒在家的程伯紹一隻英雄牌鋼筆。兩家老人她沒想到,不過過來時她還買了餅乾,就給了兩家一家一袋當作禮物。
樊香媽給了兩個小孩每人兩塊錢作為見面禮,程老太原要拿一塊錢的,看到樊香媽拿出兩塊,不甘願又從懷裡掏了兩塊。
樊香給了兩人一人一套衣服,綠色的仿軍裝讓兩個小孩一看眼睛就亮了,甜甜地說:「謝謝乾媽!」那甜度絕對比剛才收錢時高。
樊香又拿出一疊稿紙,「時間太緊,我只來得及寫了這麼多,給你們兩個人看吧。」陳默接過來一看,高興壞了,「《小叮噹夢遊奇遇記》?」
陳樺急了去扒他的手,「我也要看!」
程愛軍也湊熱鬧,「那我媽媽寫的,我也要看!」
連程愛華及程愛紅也眼巴巴地看著他,小叮噹的故事,百聽不厭。
陳默護著不給,把手舉得高高的,他也想第一眼看到好不好。陳樺要不到著急,看看爸媽,目光轉向了樊香,「乾媽,你看哥哥,我也要看嘛!」
這兄妹倆兒,上次陳正雷要打人,陳默躲她身後,這次陳樺又把難題給了她,難道她看著特別好說話?只好說:「陳默,你念給妹妹聽吧。」
幾個孩子都去了一邊,聽陳雷念了出來,「小叮噹夢中來到一個地方,高樓林立,各種汽車在大街上呼嘯而去,奇怪的是好多街道都是建在空中的,各種走向都有,就像個大迷宮一樣。走了一會兒小叮噹就迷路了,心裡很迷茫,這是什麼地方?
好在這裡沒有那麼多在架在空中的街道了,他看到一個沒開車,而是坐在一個奇怪車上的人。這人身穿一身黑色制服,手臂上戴著紅袖章,胸前別著一個大大的領袖像章。小叮噹一看眼熟,這不是警察叔叔嘛。
忙上前去問:『叔叔,這是什麼地方?』警察叔叔笑眯眯地說:「小朋友,這是我們的首都燕京啊。』
『燕京?』
『可不是嘛。你看,那不是人民英雄紀念碑,那不是安安門廣場?』
順著警察叔叔手指的方向望去,小叮噹看到領袖爺爺慈祥的畫像正掛在安安門城樓上。
『那為什麼這裡這麼多車?道路還建在空中?』
『因為這是共產主義時代啊!』」
……
這是樊香送給兩個小孩的另一個禮物,因為她的謹慎,寫成文字的時候,加上了具有這個時代特色的內容,讓它更符合這個時代。
「乾媽,太好聽啦!」幾小孩眼睛帶著期盼的光,「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進入共產主義時代啊!」
「總有一天的!」
樊香想,要是在後世網路文學百花齊放的時候,自己寫的這些,連朵浪花都激不起。就自己那爛文筆,孩子們還覺得好,也只有這個特殊時期才會有吧。
程老頭夫婦都很驚奇,這樊香什麼時候還能寫故事書,那不是得像自己兒子那樣的大學生才能幹的事嗎?
樊香媽只覺得女兒有能耐,一臉自豪問她情況,樊香解釋,「都是我編給孩子們聽著玩的,沒想到他們還喜歡,也沒別的東西好送,我就寫了一些,給兩個孩子當禮物。」
程愛軍則嘟著嘴,「媽,我不當親兒子,我也要當乾兒子!能收禮物!」
王婧逗他,「不如你給我當乾兒子吧。」
程愛軍不同意,他很堅定地說:「我只要當我媽的乾兒子!」
大家一起爆笑。
樊香在笑聲停了之後說:「我們先來對領袖請示吧。」這也快成她的習慣了。
「你真不虧是先進!」王婧笑她。
不過哪怕在自己家不再飯前請示的人,在有人提議時也不敢反對這個提議。大家一起對著領袖像進行祝他老人家萬壽無疆的儀式后,這才熱熱鬧鬧開始吃飯。
肉這個時代一年也吃不了幾塊,都稀罕不得了。魚樊香先用姜及鹽腌過,用面裹了,在鍋里用油煎了之後又燉的,吃起來沒有一點腥味,香嫩無比。
花生米不用說,本身含油量就高,用油炸了之後焦香,就連純素菜的蘑菇,本身就自帶鮮味,又是這個季節難得一見的,大家吃得都很過癮。
雖然豬肉燉白菜、蘑菇樊香都做了一盆,在你爭我搶中,菜也很快吃得快沒了。
大街上,李向陽殺氣騰騰帶著幾個人走過。大隊里的人看到他,忙避到一邊,唯恐被他抓住。
等他過去,才悄聲說:「李閻王又要去抓人啊,不知道誰家又要倒霉了?」
「看他去的方向,是去樊香家吧?」
「也有可能是彭地主家啊。」
「已經被打倒在地的人物,李閻王就不會這麼興師動眾了。」
「你這一說可真是,他們兩家原來就有些不對付。不過樊香已是縣裡先進,他能去找她做什麼?」
「閑事不要管,都不是好惹的。」
李紅剛好在外面,也聽到了這個議論,她心裡有些發虛,不知道是不是與那天她說的話有關。猶豫一下,她咬了咬牙,飛速從另一條小巷向樊香家跑去,希望她能來得及告訴樊香李向陽正沖她家而來。
李向陽看到大家害怕他而避之不及的樣子,心裡充滿了得意。
逮到樊香,他一定要讓大家知道她的偽裝,這個混入人民內部的壞分子。到時候是把她綁成噴氣式挨斗呢,還是剝光她的衣服遊街呢?最好是剝光她的衣服,用鐵絲穿上鼻子,也像母牛一樣去耕地,才能讓他出一口氣。
李向陽越想越是興奮,一腳跺開樊香家的木頭院門,看著這一屋子人從興高采烈到一臉懵懂,心裡那股激動怎麼也按捺不下去。
事情的起始來自於程愛軍那天晚上看病。
程青山看到樊香家亮燈就走了,到家后推門則推不開,心裡不由惱火,李紅這次怎麼這麼不懂事,兩口子幾句話,牙齒咬著舌頭的事,她竟然就把門給閉了不讓他進。好歹他也是管著這近千口人的大隊支書,要是被人看到了他還哪有面子?
不由叫道:「李紅,開門!」
李紅在門內吭也不吭。
程青山有些生氣,程愛華那小丫頭還知道給她媽留門呢,李紅這麼一大把年紀還跟他生氣,就道:「你不開門我就走了!」
說著,他把腳步放重了些向外走。
身後的門開了,李紅氣咻咻地說:「你要走就不要回來了!」
程伯紹進了屋,另一屋子胡蘭花也被驚醒,這是經歷各種運動后的後遺症,有一點兒動靜就會驚醒。
她推推李向陽,「你聽,是不是程青山夫妻鬧矛盾了,我聽見程青山敲門李紅不開呢。」
李向陽被推醒,眼睛在黑暗裡像狼似的閃著光,「嘿嘿,這是個好機會,你明天趁機問問李紅。能讓李紅這麼生氣,八九不離十跟樊香有關。」
明明樊香娘家原來比他們家更富,誰能想到陰錯陽差她娘家被評為上中農,自家卻評為地主,逼得他不得不和父母劃清界限,最後父母還因此雙亡。
而樊香,不但嫁了程伯紹過得越來越好,在大隊里拿和男壯勞力一樣的10分,現在還成了縣裡的先進,到處去做報告。
只要想到這裡,他心裡都恨得不行,憑什麼她什麼代價不付出就能好好過日子,而他就要經歷那麼多磨難與痛苦?這個真實的地主的女兒,就應該像彭新生那樣天天像條狗一樣被對待才對。
第二天早上,侍候李向陽上班后,胡蘭花湊到一個人做家務的李紅面前,「你眼睛怎麼有些腫?」
李紅雖然放了程青山進屋,卻越想越生氣,一晚上都沒有睡好,不耐煩應付胡蘭花,淡淡道:「沒睡好。」
「你也辛苦,昨晚那麼晚還等著給程支書開門。迷迷糊糊我聽得他推車進來,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胡蘭花意思自己並沒有聽到他們夫妻間的對話,又表示了對李紅辛苦的理解。
李紅忍不住道:「還不是那個樊香!」
「樊香怎麼了?」胡蘭花的耳朵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