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程愛華放下手裡的書, 「媽媽, 我不想做小草, 我要長成一顆大樹,還是一年四季長青的。」可以給家人庇護,風吹雨打都不怕。
「非常有志氣!」樊香先鼓勵她一番,「大樹肯定比小草更抗風雨, 但它也不是就沒有可傷害它的東西。如果一個人拿鋸鋸它呢?如果一個動物把樹皮給啃了呢。」
「那怎麼辦?」
「你先想想, 再來告訴我答案。」程愛華陷入了沉思。
程愛紅不想那麼多, 舒了口氣,指指畫上的圖案, 臉上露出別樣的神采,「媽媽,我很喜歡它們,我能畫嗎?」
「你不是有作業本嗎?畫畫我看看。」
程愛紅像脫去了枷鎖, 用小鳥一樣輕盈的腳步去拿了她的書包過來,從中拿出了鉛筆和一個練習本。
很快, 她筆下出現了一個仕女, 吳帶當風, 飄然欲飛。
樊香感嘆了下,這個孩子一直沉默寡言, 沒想到有著非同一般對美的敏感。她的畫雖然稚嫩, 但特質抓得很准。
原主心靈手巧, 程伯紹是個這年代少有的大學生, 不知是優良遺傳或者是綜合二人優點, 這三個孩子,程愛華思維敏捷,對知識領悟很快,程愛軍明顯活潑可愛,數字已記了好幾十,唱歌也是張口就來,唱作俱佳。
樊香原以為這很正常,可看過林大嫂家的孩子才知道,在這個年代這個大隊里,林大嫂家的孩子才是常態,反而程家這三個孩子是少見的。
最連最不起眼的老二,現在她也發現了對美的天分。在這個交白卷光榮的年代,她要怎麼去教育這三個孩子?
「媽媽,我畫得不好嗎?」
可能半天沒見樊香說話,程愛紅小心翼翼地問。
「不,孩子,你畫得很好。」好得樊香對要說出的話覺得有些殘忍。
不過,她還是說:「剛才媽媽也說了,每個人對美有不同的認識,現在你畫的這樣的畫,只能在家裡畫,畫完之後媽媽替你保管,不要讓別人知道。能被其他人看到的,還是要多畫畫我們勞動的情景。」
沒想到程愛紅對此接受良好,「勞動人民最光榮!」
好吧,是她想多了,在這個年代成長起來的人,有此認識一點不為奇,「比如挑水是什麼樣子,種田時是什麼樣子,收穫時是什麼樣子,學習領袖思想時是什麼樣子,每個人的神態在不同的時候應該都是不一樣的,你注意觀察,把這些能畫出來就非常了不起。」
程愛紅乖乖點點,她又翻開一張紙,在上面構勒起來,很快,一個坐在煤油燈下讀書的中年婦女呈現了出來,「這是媽媽。」
仔細看,還真有些像,面目柔和,神情專註在讀領袖文集。
「愛紅真厲害。」
晚上程伯紹回來時程愛軍已睡熟了,把他放好,樊香和他商量了孩子教育的問題,「這三個孩子都非常聰明,現在學校也不正經上課,他們好多時間都浪費了,並且咱們這裡好的老師也找不到,要不業餘也能讓他們多學學。」
程伯紹覺得夫妻兩人共同商量孩子的事很好,他想想道:「愛華就讓她先自學著初中課本,不會的可以寫信問我,或者讓她問那個王老師,你們處得不是挺好的嘛,愛紅愛軍還小,就基礎的知識學著就行。現在哪裡都是這樣,講課的時間少,上大學要推薦,好在在村子里吃的還能方便些。」
一語驚醒夢中人,樊香習慣了後世給孩子們緊湊的安排,又不想浪費程家這三個孩子的天分,卻忘了這個時代特殊性。她就和程愛華保持同步學習就行,兩人還能互相促進。
程愛華這時也拿著書過來了,樊香讓她每天學一篇課文,裡面字詞會寫,數學也每天學一課,會做題。
「爸,這個題什麼意思?」
樊香一看,這已是數字第五課里的內容。「前面的題呢?你看了嗎?」
「前面的題很簡單,看看裡面附的例題我都會了。」
樊香有些不敢相信,讓程伯紹找前面的題出了幾道,沒想到程愛華真的一點也不錯就算了出來。原來以為這個孩子聰明,可她的聰明還出乎她的意料。
程伯紹給她講了不會的題,她也很快明白了,寫出了正確答案。
「睡覺去吧,小孩們就應該早睡早起。」
每天規律地生活,很快到了和王老師約好的三天,自行車要回來了,還沒等樊香再借自行車去縣城拿,一大早天還沒怎麼亮她就聽到有人在院子外面叫門。
樊香從灶屋出來開了門,發現她家院子門口停了一輛這個時代少有的吉普車,車旁邊正是陳正雷夫婦。
兩人都一臉憔悴,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見到樊香就焦急地問:「陳默陳樺來你們這裡了嗎?」
樊香搖搖頭,王老師眼睛里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了,她身子一軟,陳正雷忙扶著了她。
把兩個人讓進屋裡,樊香問:「陳默陳樺怎麼了?」
原來王老師昨天去商店買東西,陳默說他們兩個找小夥伴去玩,王老師回去的時候不見他們,以為還在小夥伴那裡,這原來也曾有過,她也沒急。
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還不見兩人回去,她這才慌了,去問了兒子經常玩的小夥伴,小夥伴們也說昨天下午玩了一會兒陳默就帶著妹妹走了。
和陳正雷一起,加上其他朋友幫忙,大家找遍了縣城也沒發現。王婧覺得自己腿都要軟了,一時腦子裡想了許多,是有壞人來報復他們?還是兩人遇到了意外?
半夜兩人回到家,仔細檢查后這才發現孩子桌子上的一本書下面有一張紙條,寫著「我們去飯(樊)香阿姨家聽故事了。」署名是陳樺,不遠處還有另一張紙條,寫著「我護送妹妹一塊去。」正是陳默的字跡。
不用說,肯定是陳默慫恿陳樺的,光是陳樺,根本沒有這麼大膽子!
王婧怒道:「這兩個臭孩子,找到他們真該揍一頓!」就是想打也得找到人才行啊。不過好歹有了線索,王婧心裡稍安了些。
當時她就想來樊香這裡,陳正雷勸著了她,一是跑了大半夜,她的體力已達極限,二是如果兩個孩子真來最好,如果沒來晚上走山路也看不清楚,不好找人。勉強休息了兩三個小時,王婧再也等不及,陳正雷開了單位的吉普車就過來了。
結果孩子也沒來這裡,他們又去了哪裡?
哪怕兩個孩子不是來找她的,樊香知道消息也不能不管,何況還寫了紙條是因為來找她才不見的。
「兩個孩子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寫了是來找我,肯定是朝我們大隊這個方向來的,我們就順著這條路找。」
「是這樣嗎?」王婧就像快落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他們原來也沒有這樣跑丟過,既然寫了紙條,就是來了這邊。」陳正雷也心急如焚,還是安慰妻子。
「那我們快去找!樊香,你熟悉地方,也請你們多多幫忙!」
「稍等下,我們就這幾個人,人手不夠!」
程伯紹也從屋裡出來了,這時候找孩子是大事,顧不上別的,樊香叮囑他,「你去找青山哥,讓他在大喇叭里廣播下,讓社員們都幫忙在附近找。」
程伯紹說:「孩子也可能不在我們隊範圍內,我請青山哥再去趟縣城來我們這裡路上要經過的棧橋大隊,請他們也照這樣辦理。最好兩人一組分片去找。」
樊香又加了一句,「就說如果找到線索或者孩子,我們出十斤面感謝。」
她又轉頭問陳正雷夫婦,「這樣合適嗎?」
陳正雷沒想到樊香考慮問題這樣周密,安排得也合理,怪不得老婆說她心中自有世界。程伯紹也很不錯,兩口子都是那種值得託付事的人。
不過這些在他腦海里只一閃而過,就同意了樊香的安排,「非常好,我再出50塊錢感謝,如果有孩子的線索請報到這裡,就說是你親戚家小孩。」
他聲音有些低啞地加了一句,「先別說是我家孩子,我逮捕了不少壞人,怕有人知道是我家的孩子報復我們。」
王婧的眼淚刷地又流了下來,陳正雷握著她的手,一邊不停拍著她的背。
程伯紹點了點頭出去了。
樊香安慰他們,「我們這裡偏僻,沒人認識你家的孩子,你說的那種可能發生機率比較小。」
王婧最怕的就是孩子們可能遇上了意外,聽樊香這麼說,哪怕是個安慰,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對,估計兩個孩子在哪裡迷路了,正等著我們去找他。」
說到迷路,樊香有些遲疑地說:「從縣城來這裡的路上,有一段路林比較密,溝也有些多,我們叫九道溝,發生過幾次人員受傷的事,不過那是進山的路,不是來我們大隊的路。不知道孩子們會不會去了那裡。」
很快村裡響起了大喇叭聲,說了兩個孩子的年紀,呼籲大家都去尋找,找到后報到樊香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