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這面可真實惠!還好吃!」埋頭吃了一口, 樊香伸出大拇指。
中年婦女有些得意, 「我家店裡的面是遠近有名的!就是某某首長下來視察, 也是來我們這裡吃的面。」
樊香抬頭一看,可真是,牆面上還有那位領導人的照片呢。穿一身粗布開襟大褂,頭上包著白頭巾, 露出憨厚的笑。
從書中記載, 這位特殊時期上任的領導並不識多少字, 有文件讓他批閱時,就在要簽名的地方畫個圈, 有人問他,你不知道裡面的內容怎麼就畫圈呢。這位領導還是很聰明的,「領袖畫圈我就畫圈。」不過過了這段歷史后,他就不再擔任原來的職務。
那些事離自己遠得很, 樊香看了一眼不再想。這裡的面確實好吃,感覺胃就像無底洞一樣, 一大碗面、兩個菜三個人吃得凈光, 汽水也喝完了。
樊香還多要了一份花生米讓楊店員打包走。樊香覺得, 這些吃的喝的對別人珍貴,對她來說只花費幾個積分就可以換到, 不算什麼。反而那些被封禁的書, 很難遇上, 既能讓花朵收集大量信息, 又能給她帶來大量積分, 非常難得。
程伯紹去結的帳,樊香聽中年婦女說:「三碗面共1.14元,汽水一瓶8分錢,共0.24元,花生米0.28元一盤,兩盤0.56元,燒豆腐0.2元,共2.24元,9兩糧票。」
楊店員很感激他們,吃過飯主動提出先送他們去倉庫。可上午時還好,一大早從家裡出來,並沒有喝水,她和程伯紹到堅持到從倉庫出來后才去了廁所。
中午喝了汽水,樊香怕一會兒就要去廁所,這時候就過去,裡面又沒有方便的地方,到時被鎖在裡面就麻煩了。和楊店員說他們先轉轉,好消消食,等楊店員回家照顧孩子后再回來也來得及。
約好下午大概時間后,兩人在縣城溜達了一會,又去照相館取了照片。別說,三個孩子穿著綠色軍裝,顯得很是精神。她和程伯紹表情也很自然,怎麼看,這都是一張圓滿的全家福。
「這張照片不錯,就是這樣放在外面容易磨損。」兩人又買了個鏡框,把照片放在了裡面。
這時候和楊店員約好的時間也差不多,兩人就又回了倉庫那裡,被楊店員鎖在了裡面。
下午沒了掃描的任務,樊香也沉浸在閱讀的快樂中,直到楊店員來叫他們,兩人才從那邊攀著梯子過來,還拿了不少看中的書,準備問問楊店員能不能拿走。
還沒從梯子上完全下來,樊香聽到外面一個諂媚的聲音道:「革命幹將們,就是這裡!」
樊香發現楊店員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嘴唇蠕動了下,想說什麼又頹然閉上嘴巴,心裡產生了不詳的預感!
這時,幾個人已衝進了屋子,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他一手指著楊店員,唾沫直飛,「李幹部,幾位革命同志,就是她,領著這幾個人來偷偷翻閱毒草,不知有什麼陰謀準備對我們革命隊伍不利!你看他們手裡拿著的書,不,你們看他們手裡拿著的毒草,就是證據!」
剛才有些蒼白的楊店員激動起來,臉色變得潮紅,一下直撲過去,給了那名男子一記耳光,「薛嶺!你竟然告發我,你還沒有沒有良心,還記不記得我是你老婆,記不記得囡囡是你的骨肉!」
「滾你娘的!」男子一把扯開楊店員,「不是受你這個富農的拖累,我怎麼會現在也成不了先進,無法進步!」
他還要去打楊店員,樊香攔住了他。看起來這人是楊店員的丈夫,嫌棄楊店員影響了他,不知怎麼知道楊店員領他們來看書,睢準時間來抓個正著。
是夫妻兩人合起來演的戲?還是真的兩人有了裂痕才導致薛嶺的告發?樊香傾向於後一種,從楊店員表情看,樊香傾向於後一種。
楊店員的臉色漲紅,「呸,我眼睛瞎了才瞧中你,你天天好逸惡勞,怎麼可能評上先進?」
薛嶺氣憤不已,「一派胡言,明明是你出身不好,和你這個被監管對象在一起才影響了我,我要和你劃清界線!」
為首的男子李幹部嚴肅地一揮手,「把他們全部帶走!」
李幹部是什麼身份?被帶走又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樊香的腦袋飛速轉了起來。她甚至還想到,不知道程伯紹會不會和薛嶺一樣,認為是她害了他呢?
她忍不住朝程伯紹看去。
程伯紹還以為樊香害怕,低聲說:「別怕,聽我的。」他上前一步把樊香掩在身後,「李幹部,我愛人不認識幾個字,是我讓她陪著我來的。」
樊香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見程伯紹對她安撫地對她笑了下,「所以我跟你們去,讓我愛人回去行不行?」
李幹部沒理程伯紹,只冷冷重申一遍,「全部都帶走!」
樊香有些後悔,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切都很順利,就是遇上胡蘭花的挑釁,她也輕鬆地反擊了回去,這讓她覺得現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嚴峻。就是遇上什麼情況,她也能應付得來。
這才和程伯紹商量來找些書看,沒想到看個書會嚴重到有人告發。這下人臟俱獲,怎麼才能脫身呢?
李幹部身後的幾人上來已圍住了他們。
突然,她眼前一亮,從程伯紹身後出來上前道:「同志,我們都是熱烈擁護領袖的人,是積極投身革命的幹部群眾,我被縣革委會評為先進,今天早上縣廣播里還播發我的消息。」
「來這裡是想找些東西,從而對壞思想進行更深刻的批判用的,沒有任何私心雜念,也不會幹任何不利革命的事。」
程伯紹理解了她的想法,也馬上說:「同志,我家三世貧農,我今年被評為燕京市勞動模範,燕京市黃市長還為勞動模範們頒獎。」
「像我愛人說的那樣,我們是為了深入了解之後能針對性地批判,才來找一些材料的。相信同志您能明察秋毫,絕對不會中了某些不懷好意人的詭計的。」
「這麼說你們夫妻一個先進一個勞動模範?」
樊香兩人點頭。
「你們是哪裡的?」
「紅旗公社東方紅大隊。」
「叫什麼名字?」李幹部的語氣緩和了許多。
「程伯紹。」
「樊香。」
「樊香?」李幹部遲疑了下,「就是那個念著『讓我再挑一擔土』,暈倒在學大寨工地上的樊香?」
開始聽到廣播的時候還覺得囧的樊香,這時無比感謝洪秘書,這讓人印象多深刻啊。別人可能會不記得她的名字,可一定記得暈倒前還念著再挑一擔土這件事。忙沖李幹部點頭。
「原來樊香就是你!」李幹部口氣變得和緩,「這樣吧,你們跟我回去一趟做個記錄,把事情查清楚。」
原本薛嶺還很激動,他幫著抓了潛在壞分子,又與老婆劃清界限,說不定回頭就會被重用。
可眼前這個女人一番話,就讓李幹部緩和了態度,自己立功的機會很可能要消失,他急了,「李幹部,有些人表面一套被后一套,我們不能被壞人蒙蔽啊。」
聽得這話,李幹部語氣有些變冷,「你要來教我怎麼查案嗎?還是你覺得我姑息了壞人?」
「李幹部,我不是那個意思!」薛嶺忙否認,「我是說這兩人有可能偽裝成先進人物.……」
這個薛嶺是怎麼回事?不把他拉坑裡不罷休嗎?這年頭,誰會偽裝一問就能清楚的人啊!
他基本可以確定,這個樊香和程伯紹說慌的可能不大。那麼,不管程伯紹,他工作單位遠,只樊香自己就是縣革委會樹立的先進典型。而他,被薛嶺慫恿著來抓縣裡的先進典型,被認為是要和縣革委會對立怎麼辦?
處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不由他多想了些。
因此李幹部對跟著他過來的人又一揮手,「把這個薛嶺也帶上一塊查清楚,我懷疑他別有心思,想攻擊我們的革命幹部!」
「你不能抓我,我是來告發這幫壞分子的!」薛嶺嘴還硬,被人把手綁在身後,嘴裡也塞進了一條毛巾,堵得嚴實實的。
楊店員上來又踢了薛嶺一腳,「你這個殺千刀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記我們情義也罷了,竟然還妄想告發。」
李幹部不知怎麼想的,待她踢完,才道:「走吧。」
趁人不注意,程伯紹悄聲對樊香說:「問話時你別忘了把事情都推我身上,就說自己只認識幾個字,是陪我來的。」
不管怎麼樣,有薛嶺在前,再看程伯紹行為,樊香不由心裡暖暖的,就像冬天的時候泡了熱水一樣。
到了公安局的時候,一行人迎面正碰上陳正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