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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倪霜霜、趙嶼番外

  (倪霜霜番外)

  早上被電話吵醒, 從被窩裡爬起來,我實在想罵娘。


  電視台就是個摧殘人的地方, 我當初到底是為什麼要選實況報道這一組?我暗暗決定, 月底買兩隻雞給副台長送去, 讓她把我調到美食欄目去。


  我伸了個懶腰, 準備收拾收拾下床, 回頭一看, 目光卻凝住。


  大把大把的落髮無一不在提醒我, 倪霜霜,你老了,你已經二十九歲了,即將要踏入女人三十的墳墓。


  和你同齡的覓覓已經有兩個孩子了, 冉冉再過幾個月也要生了,不過還好,簡婭還耗著呢。


  挺好的, 至少我們都不願意在對方的婚禮上唱歌。


  有生之年,還是給對方留個好印象吧,免得以後臨了臨了還耿耿於懷對方搞砸了自己的婚禮。


  只不過, 她至少有個沈郗眠願意和她耗著,可我呢?


  我發愣過後,三兩下將枕上的落髮抓起來,統統扔進垃圾桶, 再蓋上蓋子, 眼不見心不煩, 看不見就能自欺欺人了。


  還在刷牙,手機便瘋狂地響起來。


  我看了一眼,是張天那個倒霉催的。


  反正在他面前也不用顧及什麼形象,我一把接過,大著舌頭問:「找老娘幹嘛!」


  他在電話那頭愣了幾秒,抱怨道:「你說話能不能溫柔點?」


  我為什麼要溫柔?去他的溫柔。


  「不說掛了!」


  話畢,我利落地掛了電話,心頭一陣暗爽。


  不過幾秒,電話又響起來。


  我不耐煩地接過:「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他放棄了再規勸我賢良淑德、溫柔大方,開門見山道:「我下個月要回老家一趟,你要不要一起?順便載你。」


  雖然與那小子共處一車令我著實不爽,但礙於車費問題,我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誰知他還不肯罷休,追問我:「你上個月是不是又去相親了?」


  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怒從中來:「關你毛事!」


  他小子從來沒有眼力見,非得問我:「怎麼樣?人家看不上你吧?」


  我氣死了,這小子一天不打擊我身上癢是吧?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他計較,反手便掛了電話。


  他沒有再打來。


  收拾好后,坐車去台里。


  忙碌了一天,晚上有個局,推都推不掉。


  有什麼辦法呢?人在江湖,總是身不由己。


  我喝了很多酒,你知道,有些酒不得不喝,有些人不得不應付。


  結束時,我終於忍不住,蹲在衛生間里吐得死去活來。


  有人拍拍我的肩,問我沒事吧?

  是台里的女同事。


  我擺擺手,說沒事,讓他們先走,我家就在附近,可以自己走回去。


  儘管他們不放心,卻還是拗不過我的執著。


  我騙了他們。


  其實我家不在附近,反而離這裡很遠,坐地鐵要坐將近一個小時。


  可是,我突然很想一個人走一走。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一個老鄉聚會上,我同樣喝了很多,那時候的酒量遠沒有現在好,難受自然加倍得來。


  我蹲在路邊吐,吐得死去活來,有人拍拍我的肩,問我沒事吧?

  我回過頭去,看見那樣一張側臉,其實並不溫和,但莫名地令人安心。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笑了笑,遞給我一張手帕,灰色的,角落裡紋著幾個英文字母。


  後來,我喝醉過很多次,也吐過很多次,也有很多人拍我的肩,他們微笑,或是擔憂,關心地問我:你沒事吧?

  可是再沒有一個人願意遞給我手帕,堅持把我送回家。


  那天在宿舍門口分別時,他說:「你叫倪霜霜是吧?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如果,你一開始,不是抱著那樣的念頭。


  他跟我告白的那一天,我看得出來,他並不高興,唇緊緊抿著,似乎在隱忍怒氣。


  他其實沒有說他喜歡我,他只是說:「霜霜,我們在一起吧。」


  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我為此暗暗竊喜,為他奔波勞碌。


  對他來說,我可能不像個女朋友,倒像個不要錢的跑腿小妹。


  我想到以前的自己,唾棄不已,原來,那時候的喜歡,竟然可以那麼卑微。


  我沿著街道一直走,高跟鞋磨破了腳,我把它脫了,提在手上,光腳而行。


  我一面走一面唱著歌,唱得忘乎所以。


  路人大概在想,這是哪裡跑出來的瘋女人?

  我的腸胃一直不太好,上大學時,吃一頓小龍蝦可以拉好幾天肚子。


  或許今天晚上的酒太烈,我的肚子疼得不行。


  無可奈何,我只能撥通了張天的電話,好友們都已有家室,打擾她們的夜生活著實不算是閨蜜所為之事。


  張天火急火燎地趕來,見面就把我訓了一頓,我咬著唇,顫聲道:「別說了行不行,麻煩您行行好,把我送去隨便哪個醫院。」


  張天把我扶上車,一路疾馳去了最近的醫院。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他跑上跑下,排隊挂號,一刻也停不下來。


  手機響個不停,是覓覓打來的。


  「霜霜,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我沒事,是張天那小子告訴你的吧?他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多嘴?」


  覓覓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難道一直不知道,他喜歡你嗎?」


  我放下手機,腦袋一片空白,覓覓說他喜歡我,可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喜歡我。


  他怎麼會喜歡我呢?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人喜歡我。


  他只是每次抱怨我拉他做苦力,卻還是任勞任怨;他只是每次嘲諷我相親失敗,被我罵得狗血淋頭,下一次依舊還是要打來:他只是在每次漲工資時,請我大餐一頓,美其名曰救濟窮人。


  他只是,在我需要他的時候,每次都及時出現了。


  我抬起頭,看著他跑過來的身影,眼眶一陣發酸。


  那年我得知那人的近況,通過銀行卡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我並不是要他回心轉意,也不是要他內疚後悔,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我一腔熱血被人辜負,不甘我一顆真心被人踐踏。


  如今,我終於可以扔掉六便士,去追尋我的月光了。


  *

  (趙嶼番外)

  「經理,這份文件需要您簽字。」


  助理將文件遞給他,他接過,龍飛鳳舞寫下一個簽名。


  「對了,李總說公司這次捐贈的物資由您來負責。」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前天下午,W市突發地震,損傷嚴重,各地都紛紛支援,他所在的公司自然要爭當表率。


  七年前,他進入這家世界五百強的公司,幾年後升任經理,職場經歷也算順風順水。


  他有一個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身邊的人都以為他的人生圓滿。


  不會有人問,他究竟愛不愛他的妻子,沒有人會問這樣的問題,大家都是成年人,知曉愛情和婚姻的區別。


  若說愛情,他或許也有過一段,卻也是年少時的任性獵奇。


  他一生中最潦倒的時候,或許是剛創業的那段時間,賠得一乾二淨,連飯都吃不起。


  他沒有別人顯赫富裕的家世,只能靠自己。


  他初到大城市,第一次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雲泥之別。


  他只有過兩段戀愛,一個男朋友,一個女朋友。


  一段真心,一段假意。


  或許,也不能說是真心。


  當那個攝影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對他說著輕浮可笑的話之時,他只注意到那人手腕的表,背後的車。


  他想,和誰談戀愛不是談?


  他這樣的家世背景,有哪個女生看得上他?儘管他有一張不錯的臉。


  富二代的少爺們可以縱情聲色,他們卻只能夙夜打工。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助理說:「經理,和客戶約的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


  他點點頭,拿著公文包下樓。


  從電梯里出來,路過大廳時,電視上正在播報W市的地震新聞。


  他突然停下來腳步,緩緩回頭,看見電視上的人。


  C市電視台調派出去的記者,正在進行災后報道。


  女記者一臉嚴肅,吐詞清晰,流暢自然,根本不像當年那個在他面前說話支支吾吾,靦腆小心的女孩。


  她變了,或者說,他終於看到她真實的一面。


  有人問他,為什麼會選擇現在這位妻子。


  他笑著說,結婚不過是搭伴過日子,性格好就行了。


  沒有人知道,他選擇現在這位妻子的原因,不過是她笑起來時,那般靦腆又小心的姿態,和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


  可是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她一點也不靦腆,原來她自信得不敢讓他直視。


  他當初真是瞎了眼,辜負一片真心。


  他在電視前站了很久,幾乎要凝固在那兒,直到秘書等不及叫了他一聲。


  他這才反應過來,掩下眉目,向外走去。


  坐在車上,他拿出手機,調到新聞直播平台,看著W市的一片廢墟,默默點燃一支煙,閉上眼,靜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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